第四百二十四章 春暖花開

被劊子手割掉舌頭，斷去雙手，最后被扔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壇子里時，完顏宗賢的哀嚎聲仿佛響徹整個京師，無法形容的疼痛讓完顏宗賢無數次死去活來。

在壇子里，不能行動又不能言語的完顏宗賢，無比渴望他能徹底死去，而不是一直這么生不如死的受著折磨和痛苦。

毫不夸張的說，完顏宗賢都無比希望他所受得刑罰是那據說會被割上三千六百刀的極刑，因為那樣的話，他只需要挨上三天三夜，就可以死去了。

如果這世間有后悔藥，完顏宗賢肯定不會再大罵李存、再挑釁李存了，真的，借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再做這么蠢的事了。

完顏宗賢以為他會一直這么下去，直到徹底死去。

然而，完顏宗賢那頑強的生命力卻讓他最終戰勝了這生不如死的折磨和痛苦，他竟然活了下來。

當然，完顏宗賢也清楚，這只是暫時的，他只不過是還能茍延殘喘一段時間罷了。

在這段痛苦至極又無助至極的日子里，完顏宗賢不禁開始對他們女真人過去的行為進行反思。

完顏宗賢回想起他們女真人誅殺契丹人，搶奪契丹人的金銀、牛馬、女人。

毀遼朝的乾陵、顯陵凝神殿、安元殿并皇妃子弟影堂，地面建筑焚燒殆盡，兩陵均被挖開，內中金銀珠寶被他們女真人盜掠一空。

在金國滅亡遼國之后，他們女真人對契丹人實施了殘酷的統治，強迫他們改變自己的宗教信仰和生活習慣，甚至剝奪了他們的土地和財產。許多契丹人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逃往其他地方尋求庇護。

有些契丹人被他們女真人流放到了邊遠的地方，生活在惡劣的環境中。

許多契丹人被迫成為他們女真人的奴隸，被迫從事最苦最累的勞動，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等等等等等等……

他們女真人如此作惡多端，適啟崔立之狂謀。

如今，他完顏宗賢落到這般凄慘的下場，豈不是咎由自取？

此時此刻，面對大乾王朝那些達官貴人富商闊佬臉上的或同情、或輕視、或咬牙切齒，成為了供人參觀恥笑物品的完顏宗賢，心中浮現出來了深深的屈辱和痛苦。

可完顏宗賢沒有對這扭曲和殘忍的人性感到憤怒，他甚至對這個熱鬧而又冷漠的世界已經無動于衷。

成王敗寇。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他也實在是沒有了憤怒的精力。

現在的他，只能茍延殘喘用他痛苦又屈辱的余生來贖他和他們女真人過往犯下的罪惡而已。

完顏宗賢被人送入月滿西樓。

首先映入完顏宗賢眼簾的，便是數百名濃妝艷抹的歌舞美姬，她們好似仙女下凡一般，聚集在廊檐之下等待客人召喚。

完顏宗賢平生只有一大嗜好，即女色。

如果是以前，完顏宗賢的目光肯定會在這些美人兒的臉上、身上不停地打量，魂魄都會被這些美人兒給勾走。

這倒不是說完顏宗賢沒見過美人兒，身為金國宗室、金國貴族，完顏宗賢肯定見過美人兒，甚至曾經擁有過不人美人兒，但這么多的美人兒聚集在一起，他還是頭一回看到。

月滿西樓仿佛是一幅色彩斑斕的畫卷，讓完顏宗賢目不暇接。其中數之不盡的美人兒，穿著輕盈的衣裳，猶如云朵在空中飄蕩，絲絲縷縷的輕紗隨著她們的走動搖曳生姿。她們的肌膚如同雪白的瓷器，細膩而光滑，每一寸都洋溢著一種婉約的美。她們的眉眼間流露出萬種風情，如同繁星點點，美麗而神秘。她們微微上揚的眼尾，如同月牙般柔和，透露出的是嬌媚和柔情。她們清澈明亮的瞳孔，猶如深邃的湖泊，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她們的笑容如同春天的花朵，嬌艷而迷人，每一個微笑都似乎能融化人的心。她們那些溫婉的手勢，如同柳絮紛飛，優美而飄逸，每一個動作都讓人留連忘返。她們的存在，如同天上的云彩，隨風而動，變幻莫測，讓人心馳神往，永難忘懷。

任何一個好女色的男人，身處月滿西樓之中，都不可能不夢想著左擁右抱。

如果不是落到這般地步，月滿西樓的這些美人兒，肯定也是完顏宗賢窮其一生追求的夢，不擇手段也要實現的夢。

可是，現如今月滿西樓的這些美人兒卻是完顏宗賢靈魂深處最刻骨銘心的疼痛。

看著月滿西樓的這些美人兒被大乾王朝的男人摟摟抱抱親親我我，完顏宗賢不禁想起來了他那些進入李存后宮的妻妾、女兒以及族中的婦女，想必她們現在也在李存的身下承歡吧？

完顏宗賢的那些妻妾，大多都是他搶回來的，他族中的婦女也多是他和他的族人搶回來的，甚至就連他們的女兒，也是他們跟他們搶回來的女人生下的。

如今，這些女人連同他們的女兒又全都被李存搶了去。

完顏宗賢只覺，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其實——

完顏宗賢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他相信，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他認為，為了族群的生存和發展，任何手段都是必要的。

完顏宗賢繼續凝視著月滿西樓的美人們，反思著他罪惡的一生，日復一日，月復一月……

起初，還有不少大乾王朝的人前來圍觀完顏宗賢這個膽敢當庭辱罵他們大乾皇帝的金國大將，甚至有人特意從遠方前來圍觀完顏宗賢。

可時間長了，對完顏宗賢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少。

——人們的目光很快被別的新鮮的事物所吸引。

慢慢的，沒有人再注意完顏宗賢這個過氣的人彘。

加上完顏宗賢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不知什么時候起，人們徹底忘記了完顏宗賢這個在月滿西樓角落里的看客，只當他所在的那個壇子是月滿西樓中的一個很普通的裝飾品。

直到有一天，有人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才發現完顏宗賢早已經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在這期間，其實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金國曾派使臣前來大乾王朝質問，大乾王朝為什么不遵守和約，派兵助契丹人在金國生亂，殺他們女真人，還殲滅了他們金國的數萬大軍？

結果，李存連見都沒見金國的使臣，就讓人將金國的使團扣在驛館中，軟禁起來。

金國方面，見其派去大乾王朝的使臣遲遲不回來，哪能不知道，大乾王朝的狼子野心？

向大乾王朝發出戰書宣戰？

一眾桀驁不馴的金國高層當然有這樣的想法。

可問題是，經過蒲峪路一戰，東北抗金聯軍的困局打開了。

關鍵，完顏昌他們實在搞不清楚，本來都已經快彈盡糧絕的東北抗金聯軍，到底是怎么搞來的那么多糧草輜重、武器裝備。

關鍵的關鍵，不缺糧草輜重、武器裝備，尤其是后者的東北抗金聯軍，已經不是完顏昌部能滅掉的了，更糟糕的是，完顏昌部還得防著被東北抗金聯軍各個擊破。

而要是完顏昌部不管東北抗金聯軍，東北抗金聯軍就會繼續在女真人的老家繼續屠殺女真人。

其實——

金國的一眾高層真正在乎的并不是東北抗金聯軍誅殺女真人。

人們有一種誤解。

以為女真人就是鐵通一塊。

實際上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女真族分布范圍較廣：他們南起鴨綠江、長白山一帶，北至黑龍江中游，東抵日本海。

居于咸州（后世遼寧開原）東北至束沫江（后世松花江）之間，以輝發河流域為中心的稱之為“回跋”（回霸）；

居烏蘇里江以東而近東海（日本海）的稱之為“東海女真”；

契丹人對女真族的政策，是實行“分而治之”。他們把女真人中的強宗大姓騙至遼東半島，編入契丹國籍，稱為“合蘇館”（又作曷蘇館、合蘇袞），這些女真人就是“熟女真”。

另有一部分女真人留居粟末水（松花江北流段）之北、寧江州（后世吉林扶余縣）之東，這些人就是“生女真”，黑水靺鞨的后裔，他們是生女真的主體。

而完顏部女真人就是生女真的一支——完顏部女真人原本居住在鴨綠江上游及圖們江流域，作為黑水靺鞨一支，是從蜿蜒河畔輾轉游徙，遷移至阿什河（黑龍江阿城區）之濱的。

而且，各支女真人之間還分為很多部落。

女真各部落之間，并不是和平相處的，有些女真部族之間關系真不怎么樣，甚至還是敵對狀態。

當初因為遼人的迫害，又有完顏阿骨打這個杰出的政治家和軍事家登高一呼，女真人曾團結起來共同反抗遼國的暴政，甚至在完顏阿骨打的帶領下建立了金國。

可隨著金國變得強大以后，完顏部女真人開始多吃多占，尤其是在完顏阿骨打死了以后，完顏吳乞買也好，完顏亶也罷，都在試圖消滅其他女真貴族建立一個高度中央集權的封建王朝。

這就使得大量的女真人離開了金國，回到他們的老家，與金國劃清界限。

換而言之，目前在黑龍江流域活動的女真人，幾乎都是不愿意臣服金國朝廷管的女真人。

金國的一眾高層怎么可能在乎這些女真人的死活。

金國的一眾高層真正在乎的是，東北抗金聯軍斷了金國的后路，和從金國的大后方威脅金國的安全。

所以，如果可以，金國的一眾高層當然希望，完顏昌部能消滅東北抗金聯軍。

可現在看來，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更為關鍵的是，大乾王朝實在是太強大了，軍事上，政治上，經濟上，國力上，沒有一樣是金國可以挑戰的。

這種情況下，你讓金國一眾高層怎敢向大乾王朝宣戰？

沒辦法，金國的一眾高層，只能是捏著鼻子裝著不知道大乾王朝搞得這些“小動作”，一邊防著岳飛部乾軍突然對金國發難，一邊繼續謀劃怎么消滅東北抗金聯軍，以及一邊抓緊聯系草原諸部和西夏前來肋戰……

再長的寒冬也會過去，就像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困難是永恒的。

而寒冬過后，就是春暖花開、陽光照亮大地的季節。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漫長的寒冬，大乾王朝的戶部、工部、鐵道部、運輸部完成了一個奇跡。

——經過大乾王朝各部官吏的齊心協力，全長近千里的遼寧禮成港的客運專線通車了。

在箕地北方長達五六個月的冬天里，這樣的低溫足以將幾米厚的土壤凍得堅如磐石。

若是就這樣一直凍下去還好，像青藏高原的永久性凍土一樣，鐵路可以結結實實地修在上面。

可是，春天一來，箕地北方的這些凍土還會化掉。

嚴寒地區的鐵路就像是修在了冰淇淋上，開化了就會四處翻漿，發生變形。等到來年冬天再上凍時，土壤中的水結冰膨脹，會進一步將鐵路的路基脹裂。

在后世這樣的反復稱為“凍融循環”。

凍融循環個幾年之后，鐵路軌道就會被折騰得凹凸不平，嚴重的地方，一個小小的顛簸有可能就會帶來嚴重的安全問題。

在這種環境下修鐵路，難度要比南方高上好幾倍。

凍融循環就像一個噩夢，始終環繞在高寒地區鐵路的周圍。在鐵路橋跨過洼地時，凍融循環會破壞橋墩基礎，使橋墩脹裂，強度受損。鐵路穿山時，凍融循環又會使隧道發生裂縫，使隧道在夏天雨季變成“水簾洞”，冬天又變成“冰窟”。

因為凍融循環的存在，高寒地區的工程對設計、材料、工藝以及工程精細度的要求都遠高于一般地區。

然而，就是在這樣艱難的條件下，在大乾王朝不留余力的投入之下，在大乾王朝以土地及高薪作為獎勵動員了三百多萬高麗民夫和兩百多萬從大乾王朝來的漢人民夫共計投入了五百萬民夫的情況下，全長近千里的遼寧禮成港的客運專線還是建成了。

當然，大部分鐵路還是在冬季到來之前鋪設的——只有箕地最北方的那一小段鐵路是在寒冬時節鋪設的。

如今，寒冬過去，春暖花開，伐高麗大軍登上遼寧禮成港的客運專線，輕而易舉的就從箕地北方來到了箕地南方，開啟了徹底征服箕地之戰……

干宋 第四百二十四章 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