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車水馬龍成了人間流淌的銀河。
當十字路口,白眉鷹王把車停下時,看著前方鮮艷的信號燈,江辰終究還是拿起了手機。
回撥。
“嘟…嘟…嘟…”
無人接聽。
直到機械化播報聲響起。
“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正忙,請稍后再撥…”
江辰的眼神跟隨信號燈波動。
在白眉鷹王排著隊準備通過路口的時候,忽然道:“左轉。”
左轉?
可所處的分明是直行道啊。
沒有關系。
誰說直行道就不能左轉?
規定不就是用來違反的。
白眉鷹王沒有任何質疑,加速拉開車距,然后猛打方向盤,越過斑馬線的埃爾法不顧法規的突然急轉彎,將正常左拐的車輛嚇了一跳,可回應他們急促喇叭聲的,只有埃爾法遠去的后尾燈。
江辰同志終究繼承了神州男性源遠流長的道德傳統,相當的有情有義,哪怕吃過一次虧,上過一次當,但還是決定冒著駕照被吊銷的風險,去驗證究竟是不是東瀛版的狼來了的故事。
埃爾法視信號燈如無物,就像盲人在開車,毋庸置疑,肯定已經引起了交管部門的注意,可匪夷所思的是竟然沒有執法者出動攔截。
好在白眉鷹王開車很穩,一路風馳電掣,也沒有造成交通事故。
途中江辰不間斷的給藤原麗姬回撥電話,卻始終石沉大海。
如果真是狼來了,那么她演的很逼真。
“江先生,小心。”
故地重游。
金毛獅王看著車窗外的大宅門,似乎是出于職業的嗅覺,嚴峻的發出提醒。
妥妥危險駕駛的埃爾法停下。
在觀察四周悄無聲息后,四大法王依次下車,目露鷹隼,在昏暗中逡巡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險,直到確認沒有任何風吹草動,才讓開身位。
江辰步出車外。
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靜悄悄。
只不過今晚的月亮要圓一些。
而且還有一點不同,
上次是大門洞開,而這次則相反大門緊閉。
如果是狼來了的故事,那就不應該。
“江先生,有血腥味。”
紫衫龍王低聲道,說話同時仍沒有放松警惕,全神貫注觀察他負責的方位,確保任何突發情況都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血腥味?
江辰本能吸了吸氣。
今晚沒什么風。
毋庸置疑。
他什么都沒有聞到。
不過屠夫的鼻子和普通人的鼻子肯定是不一樣的,長期身處某種環境,自然而然會形成針對這種環境異于常人的感官能力。
就好像電線有沒有電,電工一摸就知道。
——如此嚴肅的情形,開個玩笑輕松下氣氛。
一個人的直覺可能出錯,但不會四個人同時出錯。
上次來的時候,他們可沒這么緊張嚴肅。
江辰看向緊閉的大門。
“操家伙。”
雖然沒有持槍證,但明知有潛在風險還不帶點家伙式防身,那是傻缺。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金毛獅王也得需要屠龍寶刀襯托吧。
況且真有緊急情況,指望敵人和你赤手空拳的肉搏?
埃爾法和上個世紀的金杯一樣,雖然價格相差云泥,但同樣也可以作為移動軍火庫和運兵車,很快,四大法王手里都多了一把嶄新的管制刀具,在夜色下閃爍著錚亮的光澤。
地上還有隨意丟棄的碎裂報紙。
都是愛學習的文化人啊。
三人成眾。
再加上之前的危險駕駛。
這要是被逮到,很長時間都可以管吃管住了。
“江先生,怎么進去?”
還有一個問題。
門是關的。
埃爾法就算再能裝,江老板即使再老謀深算,也總不可能隨身帶梯子吧?
那成何體統。
雖然有過騎墻經驗,但眼下情形無疑不合適,不過這種小問題根本難不住某人,他看著嚴嚴實實關著的大門,迅速計上心頭。
“上車。”
四大法王不明所以,但還是第一時間聽從命令,這一次江老板親自開車,只不過在重新啟動埃爾法前,他掏出手機,先行發了條信息出去。
沒有任何文字內容。
只是目前位置的定位。
而后,他收起手機,換擋,轉動方向盤,油門踩死,明明商務用途的埃爾法化作越野車,沖上三級臺階,勢不可擋的朝緊閉的大門撞去。
80不是故技重施。
但如果是更高級的演出,那么這塊門就是代價。
對了。
還得賠他的車。
歷史的遺物還是抗不過現代化工業。
毫無緩沖的硬碰硬撞擊下,大門轟然破開,埃爾法車頭翹起,在碎屑飛揚中,以小幅度飛躍的姿態沖進院內。
安靜的夜就此打破。
“嗤——”
一雙雙眼睛豁然扭頭,神色各異的盯著緊急剎停的埃爾法。
門外一個世界。
門里一個世界。
江辰握著方向盤,抗衡暈眩感的同時,本能朝外掃了眼。
好多人。
還有。
好多血。
事實證明,往往一門之隔就能阻斷人的想象力,你永遠不知道一扇門里正發生著什么。
剛才站在外面,哪里能猜到宅子里會這么熱鬧。
除了站著的,還有躺著的,橫七豎八,殘肢斷臂壓垮草植,青磚砌成的墻壁被涂鴉,樹葉上滴淌的鮮血折射著月光。
奶奶的。
這么多人,一雙雙眼睛就像惡狼一樣圍繞著自己,怎么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
實在是坑人啊。
也許是氣憤,江老板抬起手。
按了聲喇叭。
沒錯。
他按了聲喇叭。
“嘟——”
響亮的喇叭聲擊碎了詭異的氣氛,不少人混身一震,那感覺應該和夢游途中耳邊突然被人敲鑼差不了多少,恐怕江老板的十八代祖宗應該都得到了親切的問候。
江辰在意嗎?
當然不在意。
耍了把帥的結果撞進了狼窩,他此時受到的驚嚇恐怕不比外面的幽靈們輕多少,蒙著面,看不清容貌,可是通過慘烈的現場以及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就足以看出,這些家伙絕非善類并且是敵非友。
還說什么百年門閥。
怎么都躺下了?
藤原麗姬的安保力量當然不止櫻一個死士,不過看眼前的景象,恐怕損失慘重。但是通過這些家伙還杵在外院沒有沖進去可以判斷,這些東瀛武士在臨死前證明了他們的忠誠。
這個時候確實嗅的到血腥味了,哪怕沒開車窗。
江辰緩緩呼吸,相當合情合理同時又極為炸裂的問:“搞得定嗎?”
要是普通人。
保管滿頭大汗了。
搞得定?
瞅瞅外面的敵人吧。
少說還有一二十來號人。
而己方呢?
何止一個敵眾我寡能夠形容。
當然。
四大法王不是一般人,可人家何嘗不是一樣!
雖然來得有點遲,沒能目睹之前發生的廝殺,但從現場痕跡可以分析一定極為殘酷。
能夠在這么殘酷的廝殺中存活下來,可想而知這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勢必是狠角色啊!
但人在江湖。
吃得就是這碗飯。
哪有怯場之說。
四大法王默不作聲,不約而同攥緊了手里的管制刀具,用決然而狠辣的眼神告訴了江老板答案。
“堅持十分鐘。”
雖然為之賣命的人如過江之鯽,但江辰還是做不到眼睜睜的讓不該死的人去死,叮囑要下車的四大法王同時,他掏出手機。
有危險怎么辦?
當然是找警察同志!
之前不舉報,是因為捕風捉影,拿不出切實證據,而眼下恐怖片般的場景就擺在眼前。
不得不承認,江老板極擅靈活變通,懂隨機應變,不介意使用任何有效手段來維護自己的權益,可是有危險找警察同志沒有問題,可關鍵得找得到。
當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江辰立即察覺到不對。
居然一格信號沒有。
剛剛在外面他分明還發了條定位出去。
不過即使看見沒有信號,他還是嘗試著撥打了報警電話,可現實很骨感。
誰特么說沒有信號也可以撥打緊急電話的?
肯定不是手機的問題。
也不是基站的問題。
只能是有人采取了科技手段,屏蔽了這個宅子的電磁網絡。
真是有備而來啊。
一直打不通藤原麗姬的手機也可以解釋了。
“江先生先離開。”
白眉鷹王道,手已經抓住了車門把手。
識時務者為俊杰。
當形勢不利時,暫時退避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反而是明智之舉,他又不是腦殘反派,命和面子哪個更重要?
可問題是。
撞進來容易。
出去難。
倒車可不像沖進來那么簡單,得找角度,況且人家又不是稻草人,能眼睜睜看著你溜嗎?
“砰!”
已經有石頭砸了過來,擊中主駕駛車窗,好在埃爾法質量過硬,沒碎,只是出現了一塊痕跡。
只不過能抗幾次,不好說。
“江先生快走!”
“唰”,車門拉開,四大法王義無反顧的下車,冒著生命風險為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去爭取時間。
江辰不是反派,也不是狗血里的傻叉主角,越是緊要關頭越愛發呆,時間寶貴,在四大法王下車后,他就立即觀察后視鏡,嘗試倒車。
“哧溜…”
一堆金屬制品拋落在出去的必經之路上。
原來是鐵蒺藜。
生用途是用來圍院防盜,可逐漸被發現扎車胎更加適用。
“砰砰砰…”
青翼蝠王目力獨到,急忙拍打車窗提醒。
斷絕埃爾法退路,敵人如狼群狩獵,朝四大法王以及埃爾法沖來,四面八方,前赴后繼,構成壓迫感十足的畫面,
四大法王凜然不懼,各守一面,悍然迎敵。
血雨腥風再起!
換作普通企業家,可能真會嚇傻,但江辰是經歷過生死的人物,并且不止一次,心志比常人要堅韌太多,鐵皮子板正不了安全,一旦被包圍,他就是甕中之鱉,而倒車已經不可能,所以他果斷做出決定,不浪費一分一秒。
往前沖!
松開剎車,油門踩到底。
“嘟嘟——”
伴隨著違和的喇叭聲,埃爾法脫離兇險的戰場,朝內院沖去。可這是套前朝王公貴族留下來的宅子,大歸大,也沒預留出汽車橫沖直撞的車道,顧不上調整角度的埃爾法撞垮月墻,飛揚的塵土還未散去,“哐…”
擋風玻璃上赫然出現兩枚漆黑的飛鏢,力道之大,竟然已經扎進了玻璃,雖然沒能完全擊穿,但導致擋風玻璃出現蛛網似的裂紋。
與上次金毛獅王擋下的暗器如出一轍。
是櫻。
好在一分錢一分貨。
要是換作便宜的車,此刻江老板恐怕已經腦瓜開瓢了。
“嘟——”
江辰再度猛然按了下喇叭。
埃爾法沖出塵霧。
櫻手里的飛鏢停滯。
埃爾法停下,車門打開,江辰還沒下車,聲音便已經傳了出來。
“看清楚再動手行不行?!”
倒在敵人手里那是英雄。
可是倒在自己手里那可就是狗熊了。
櫻默不作聲,這次不是演習了,但她的衣服要比上次周整太多,還是一個人守在屋外。
難怪那些家伙一時半會沒敢沖進來。
這是人形狙擊槍啊。
擋風玻璃都能干爆,要是砸在人腦袋上效果可想而知。
誰說冷兵器不能玩出熱武器的效果。
情況危急,顧不上計較,江辰快步走近,“我的人在外面,快帶人去支援。”
“只剩下我。”
櫻簡潔明了的一句話瞬間將江辰干沉默。
“她人呢?”
江辰緊接著又問。
櫻沒說話。
江辰望向她后方、那個他記憶深刻的房子,隨即迅速與櫻擦肩而過。
櫻還在。
說明最后一道屏障還在。
好像情形重現。
只不過今晚注定不會那么風花雪月了。
“唰!”
推拉門被拉開。
“江桑!”
緊接著一道柔軟的身軀撲入懷抱,帶著動人心魄的香風。
怎么越來越像時光倒流了?
上次江辰還有心思展示紳士風度,可這次已然顧不上溫存,沒有安撫,他立即推開乳燕投林的東瀛魅魔,開頭第一句話大煞風景的問道:“報警沒?”
藤原麗姬搖頭,這妖姬,到現在都依然艷光四射,是一點不知道害怕啊。
由此也可見她上次的演技多么虛偽。
“當時只想到聯系江桑…江桑沒有報警嗎?”
四目相對。
空氣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