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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守岸線·“OE·自海洋而亡(23)”

  “關于那道文明屏障,我想到一法,也是唯一解法——創生。”

  “五十年內,人類已經無法找到新星球,而高維虎視眈眈,所以,必須破除那道文明屏障。那道文明屏障允許個體作為訪客進入,但當整個文明試圖涌入,會瞬間超過閾值引發崩壞。”

  “那么,如果我們不以現實的形態,而是以‘概念’、以‘故事’、以可能性呢?”鏡頭里,蘇明安的目光掃過全場,嗓音平靜,

  “為今之計,我決議,發起一場前所未有的‘創生’計劃,大規模選拔具有想象力、構思能力、敘事天賦的‘創生者’。譬如編劇、詩人、游戲設計師…所有善于構建世界與靈魂的人。”

  “聯合政府即刻將‘創生’納入教育體系,設立專項基金與榮譽。世界樞紐將成立‘創生序列’,高等成員享有與科學家同等的資源與地位。”

  “我們將選出十萬名天賦最為出眾的創生者,每一個人都將獲得由我提供的‘創生之筆’——以信仰、生命、輪回等權柄融合而成的奇跡之力,將他們筆下流淌的世界規則、山川湖海、人文歷史、乃至每一個鮮活的人物…灌注進筆尖!灌注進那顆星球。”

  蘇明安的聲音逐漸高昂,帶著一種煽動人心的狂熱與希望:

  “這十萬名創生者,將為我們書寫十萬個不同的‘IF線’地球!”

  “或許是騎士與國王吟唱史詩的西幻之路;或許是蒸汽朋克與巫師共舞的維多利亞迷霧之都;或許是化身光之魔法少女的夢幻紀元…無數可能,無數走向。”

  “民眾可以選擇進入任何一個心儀的、由創生者構建的‘IF線世界’中生活。在那里,你們或許能體驗到截然不同的人生,或許能實現現實中未盡的夢想。這將是一場盛大的、奔向無數種未來的創世紀遷徙。”

  “而我們最終的目標,是十萬條中最為繁榮、最為穩定、最具潛力的IF線,進行最終的‘合一’。汲取精華,剔除糟粕,將雙星融合成一個最完美的‘理想國’。”

  “我們將用無數支筆,共同撰寫一個新紀元。”

  全世界,在看到這場直播的一刻,都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牧師似乎看到了書寫神圣國度的可能;電競選手想象著全民競技的世界;小女孩的眼中充滿了對魔法少女的向往…

  “界主大人,”一位科學家問,“如何保證創生者書寫世界的穩定性?又如何協調十萬世界的最終合一?這…這簡直是…”

  誰能想到,這2048年,世界游戲結束二十三年后,會爆出這么一個大料。

  這位界主到底是思考了多久、謀劃了多久,才決議想出這個計劃?

  一位年輕的物理學家忍不住舉手,聲音顫抖:“界主大人,請原諒我的直白…但,但文字構建的虛幻世界,如何能真正突破物理屏障,幫我們進入那顆星球?這…這聽起來更像是哲學或文學層面的比喻。這其中的‘轉換’機制究竟是…”

  “以世界樹為誓。”蘇明安語氣斬釘截鐵,“機制復雜,涉及高維信息,細節方案即刻下發。執行吧。”

  呂樹空洞的眼眶望向蘇明安的方向,嘴唇微動。蘇凜發出一聲極輕的冷哼,抱臂側過身。

  梅亞妮快速記錄著,她再次捕捉到了蘇明安眼底一閃而過的冷靜,那絕不是一個提出生路者該有的眼神,那更像是一個…注視著實驗按預定步驟推進的研究員。

  命令既下,整個文明機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開始運轉。

  “創生”一詞,瞬間席卷了全球每一個角落。

  計劃以驚人的速度推進。

  “創生”成為時代的狂潮。

  將有十萬創生者被選拔出來,他們激動、自豪,視自己為文明的救火員,拼命記憶各種“設定”,嘔心瀝血構建世界,堅信自己的筆能開辟未來。

  蘇明安行走于創生之塔,望著那些眼中燃燒著使命火焰的年輕面孔,神情在流光溢彩中明滅不定。

2048年2月24日  格桑嘉措站在白塔下,感覺自己像一只誤入了狼群的哈士奇。

  ——世界樞紐“文明記錄司”民俗觀察員。他的工作。

  “您…您好!我是新來的記錄員,格桑嘉措!請多指教!”他鼓起勇氣,彎腰問好,引得幾人側目。

  有位女士扶了扶眼鏡,快速打量了他一下:“哦,新同事啊。歡迎。去三十二層人事部報到,電梯在那邊。”

  “欸!好,好的!謝謝您!”格桑嘉措連忙道謝。

  過了而立之年,他仍如原野上的青草,沒有染上任何世俗的油滑氣息。他終于兌現了自己小時候的心愿——

  “我們對玩家特別感興趣,雖然我沒趕上世界游戲,但我想把他們的事跡,尤其是那位界主,以牧民的視角記錄下來…這就是我長大以后要干的事!”小格桑興奮道:“等我再長大一些,就去城里上學習字…據說那位界主,也就比我大十歲…”

  午餐時,大家談論著前沿理論,他插不上話,只是安靜地聽著。有人好奇地問起高原的生活,他便說起放牧、賽馬、酥油茶,引得大家一陣善意的笑聲。

  他的主要工作是走訪因“創生計劃”而涉及的普通人,記錄市井傳言與情感變遷。

新紀元紀年·創生紀元  界主蘇明安提出方案——“創生計劃”。

創生紀元元年:2048年  首次嘗試融合“地球”與“遺珠星”失敗。界主蘇明安于世界樞紐發表“創生演說”,啟動文明級計劃——“創生”。聯合政府發布《創生宣言》,成立“創生戰略委員會”。

創生紀元2年:2049年  為應對長達數代人的漫長計劃,聯合政府建立“文明基因庫”,保存現有文明知識、生物基因與文化樣本。舊有學科體系重構,文學、藝術、哲學、社會學、歷史學等“創生”相關學科成為重點學科。

  格桑嘉措帶著筆記本走向了凡塵。

  他看到街道里一位母親推著殘疾的小女孩,低聲哄著孩子:“寶寶,你看那個有會飛小馬的世界多漂亮…媽媽一定會帶你去那里生活,再也沒有病痛,你可以一直跑,一直笑…”

  格桑趕緊記下:紀元一年夏,聚居區東區,年輕母親李女士對奇幻系IF線充滿憧憬,視其為孩子健康成長的希望。

  集市上,小攤販們抓住了商機。《IF線設定入門指南》、《教你三天構建一個世界》、《創生者必讀經典敘事一百篇》…賣得火熱。格桑記錄而下:

  商業活動活躍,衍生文化產品涌現,反應了民眾對計劃的高度關注與參與熱情。

  在聚居區的小酒館里,格桑聽到了不同的聲音。

  “胡鬧!完全是胡鬧!居然要把命運交給一群寫故事的?那些花花綠綠的世界能當飯吃嗎?能擋住高維的炮火嗎?”一個老工程師的話,引起周圍幾個人的附和。

  旁邊一個穿著舊式軍裝的男人忽然開口:“界主的決定,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我們這些老骨頭,怕是等不到那個‘理想國’了。”

  格桑默默聽著,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仍有部分民眾,尤其老一輩科技與軍事背景者,對計劃可行性存疑。

  格桑還目睹了第一批創生候選者的選拔,界主以“一代人”為期限,在三十年內篩選出十萬人。

  巨大的考場內,數千名考生頭戴神經感應裝置,面前的光屏飛速構建著圖像與文字,每個人都極為專注。

  他看到一個年輕人因為推演出一個精妙的社會模型而激動得渾身發抖,也看到另一個考生因為邏輯崩潰而陷入絕望。考場外,是無數翹首以盼的家長和媒體,氣氛比舊時代的高考有過之而無不及。

  本屆全球報考人數超千萬。屏幕下方,是密密麻麻的錄取名單公示,絲毫不亞于舊時代最頂尖大學的招生系統。

  格桑看向遠處一排正在休息的考生,他們臉上帶著疲憊卻興奮的紅光,激動地討論著。那些大概是拿到了‘S級’評估的苗子。

  格桑默默打開了筆記本,筆尖卻久久未能落下。他原本想記錄下考試的科目、時長、錄取率這些冷冰冰的數字。

  但最終,他寫下的卻是:

  創生紀元2049年6月28日,于考場。

  我看見了數千雙年輕的眼睛,他們在相互交戰。

  時代的洪流于此拐了一道彎,舊日的‘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被新的信條取代——‘構建一個世界吧,那將是你通往新紀元的船票’。

  有人欣喜若狂,有人黯然神傷。塔外,他們的命運將被這場考試重新書寫。而塔內,他們將學習如何書寫別人的命運。

  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唯一的路,但它已是整個文明傾盡一代人智慧與熱血,踏上的最壯闊的遠征。而我,只是一個幸運的、得以見證并記錄的牧羊人。

  無論在何處,人們談論最多的,還是那位界主——蘇明安。

  在大多數人口中,他是帶來希望的神明、是智慧與力量的化身、是指引文明的燈塔。格桑聽到無數對他的贊美、感激和信任。

  但格桑也捕捉到一些細微的聲音。偶爾會有極其短暫的新聞片段流出,比如界主巡視創生之塔的建設進度,或出席某個高級會議。格桑會格外仔細地觀察屏幕上的那個人。

  ——他其實早已認出了那個人。

  那個人的容顏就從沒變過,除了白發變成了彩發。

  然而,他沒有過去攀關系,只是如普通人一般注視。

  他發現,界主大人的表情總是很平靜,甚至是淡漠。那雙眼眸深處,他看不到如同民眾一般的狂熱或期待,也看不到領導者常見的凝重,仿佛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洋。當眾人為計劃的每一個進展歡呼時,鏡頭偶爾掃過他,他的嘴角似乎從未真正上揚過。

  這讓格桑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年前,那個在高原崖下,眼神破碎、渾身是血的白發青年。兩者身影在他腦海中偶爾會重迭,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與…不安。

  他記得那位界主曾對他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也記得界主在宣布計劃時,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執行吧”。

  格桑甩甩頭,把雜念拋開。界主大人必定是深思熟慮,肩負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壓力。他怎能妄加揣測?他只是個記錄員。

  于是,他在關于界主的記錄里,最終只寫下了客觀的觀察:

  界主蘇明安閣下于公開場合表現冷靜,決策果斷,民眾對其抱有極高信任度與期待。

  歲月快速流逝。

  格桑嘉措始終一絲不茍地記錄著。他認識了一位總是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叫筱曉,是他的前輩。據說以前在中央白塔工作,后來白塔倒塌了,筱曉一蹶不振,被下放到文明司來。

  格桑嘉措經常見到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喝得爛醉如泥,在辦公室抱著一張相片哭,同事們都說,這個家伙頹廢得緊,但沒犯什么原則性的事,辭退不了,也就放任這個男人發瘋了。

  唯有格桑嘉措覺得他很可憐,他時常來到男人的辦公室,談起草原的風光和阿媽的酥油茶。

  每到這時,爛醉如泥的男人便會安靜下來,嘴里念叨著“要是能和她去,那里一定很好看”,又突然低下頭抱著頭大喊“那天我不該加班的,我不該帶她去的,都是我的錯”。逐漸地,男人給格桑嘉措看一些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大約二十來歲,青春靚麗,與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對比鮮明。可格桑嘉措卻覺得,假如女孩沒有死去,他們應該很幸福。

  從世界游戲里患難走出的真情,男人肯為了女孩頂撞BOSS,女孩也肯為了男人死去,可惜…可惜。

  男人說起了世界游戲曾經的種種,這回格桑才知道,原來界主曾經也曾有過活潑與講笑話的時期,然而,這部分不甚莊重的歷史已經不存在于教科書。新生代的孩子們印象里的界主,只有屏幕里那位神圣、高貴、端莊如神像般的身影。

  這時格桑才恍惚想起,界主救下這個世界的時候…唯有十九歲,比自己還小太多…

  人們理應想象蘇明安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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