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只是狐疑看著魏樓。
“君侯為何有此一問?”
魏樓道:“賢君近來心情不佳。”
而魏樓實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讓她如此不快,公西一族提供源源不斷的豐厚家底,附帶近兩千無腦聽從的精銳,她自身實力也能在此間橫著走,被她抓來的戰俘沒有一個不懼怕她的,治下黎庶也都順著她的意思生活經營。
她有什么不快的?
沈棠指自己問:“心情不佳?我嘛?”
魏樓的眼神說明一切。
不是沈棠,他何必多此一問?
沈棠:“…我近來心情沒有不好。”
魏樓哂笑:“是嗎?”
沈棠:“…”
她錯開對方的視線,擺擺手道:“行行行,我承認是有點不太好,但這不正常嗎?誰也不是那只對生活充滿熱情的黃色海綿,哪里能天天笑嘻嘻?心情有點起伏不很正常?”
沈棠并未對自身情緒多深究。
成年女性的心情每個月都會受生理影響,區別只在于多少。月有陰晴圓缺,身體也有喜怒哀樂,起起伏伏很正常。她這個回答并未說服魏樓:“賢君心情不佳是源于孤寂。”
那什么黃色海綿,他也不懂。
但大致意思能理解三分。
沈棠側目看他:“孤寂?”
“無人知曉無人了解無人陪伴的孤寂。”
公西一族全體族人都將她奉為神靈,一直仰視著她,無條件供她驅策,此舉固然讓沈棠在世俗得到極大的特權以及資本,但也出現一個問題——雙方不太可能存在交心基礎。
跪俯在神龕下的信徒是看不到神容的。
自然不知神的面容是悲是喜,是哀是愁。即便抬頭,看到的也是他們心中的那尊神。
即便是即墨聰也不曾察覺沈棠異樣情緒,也有可能是她早就察覺,但她固守著信徒的位置,不敢也不能貿然離開這個位置問沈棠。
而魏樓并無這個顧忌。
沈棠:“你是想給我推銷男色?”
她承認自己行為被視為異端讓她有些難受,繼而發出高處不勝寒的感慨,但她是心理冷啊,不是身體冷。老登不愧是老登,不論男女都有給人相親的愛好:“那我沒興致。”
魏樓:“…”
沈棠看著莫名甩臉走人的魏樓,又是一頭霧水:“不是,有生理期的是這老登吧?”
她是知道男性也有類似生理期的時期,身體激素也有波動起伏,但這翻臉也太快了。
沈棠跟魏城打聽情況。
魏城哪里知曉?
“叔父近來都挺正常的,也沒跟我說什么,僅偶爾感慨那個叫令德的女君天賦好。”
沈棠蹙眉:“沒有提我?”
魏城道:“不曾提。叔父不喜私下語人是非,更別說是他一向敬重欽佩的沈君了。”
沈棠:“那就納悶了。”
不對——
“你說他敬重欽佩我?”
沈棠眸瞬感覺是文盲,不認識這四個字。
這個老登瞧著悶騷別扭又擰巴…她腦中倏忽靈光一閃,蹦出一個堪稱驚悚的猜測:“你說有無一種可能…你叔父他心有所屬?”
魏城:“???”
“他老樹開花了,孔雀開屏了。”
魏城:“!!!”
沈棠第一次從魏城白森森的露骨臉上讀懂了何謂驚慌失措,眼眶的火焰都快跳死了。
“…叔父他心有所屬了?”
魏城一向渾厚的聲音變得尖銳。
眾所周知,武膽武者的耳力是驚人得好,百丈開外的蜻蜓振翅都能聽到,更別說魏城這回還失控。不用一天,僅一個上午,魏樓就收獲一圈微妙的眼神。他上前詢問,對方就會露出兄弟都懂的猥瑣表情,看得魏樓愈發嚴肅。
打聽一圈,他發現謠言源頭在侄兒身上。
魏城:“…”
這是出了個家賊啊。
魏城尷尬摩挲大腿骨:“叔父,那…”
魏樓波瀾不驚:“你怎么知道的?”
魏城:“…”
他驚得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上下兩排露骨牙齒不斷碰撞:“所以沈君說的是真的?”
魏樓:“…”
他以為是侄子突然漲了情商,未曾想是賢君慧眼識破。他垂眸選擇沉默是金,魏城上前坐到他叔父身邊,擺出一副要跟叔父推心置腹的架勢,鼓勵叔父大膽追求自己的愛情。
雖然他們叔侄都是舊時代的人,但也會成為新時代的引路人,當年那場夢魘不該困住他們,特別是叔父。魏城眼眶火焰滿是真誠:“叔父能有中意之人,侄兒是最開心的。”
魏樓:“玉成…”
魏城勇了一回,一把將叔父抱住。
“勇敢點,叔父!”
結果——
沈棠一連七八天沒看到魏樓。
“…雖說只是勞動派遣,我管不了他,但他曠工這么久是不是不太好?”沈棠低頭看著這幾天都跟著自己的公西風,“他病了?”
公西風搖頭:“不知道。”
不過,她能敏銳感覺出魏君心情不好。
也有一個不保真的小道消息,說是魏樓失戀了,被女方拒絕了,又跟侄子魏城鬧了次不愉快。沈棠表示這個消息可太狂野了:“這瓜也太假了,君侯那陰濕男鬼的性格…”
要真是被女方拒絕,沈棠都擔心女方全家的小命,而且最近官府也沒收到民間上報滅門慘案。再者,失戀就失戀,跟侄子鬧什么不愉快?難不成這還是一場狗血的三角戀啊?
這倆能搞三角戀?
信她成為秦始皇還是信這個假瓜?
不過,眼下也不是操心這些事情的時候。天氣剛回暖,治下庶民開始春耕,這可是最要緊的活動,關系到今年收成以及全家老小的口糧。沈棠本想與民同樂,但剛帶著公西風下了田,教她如何耕作,天空盡頭陡然炸開一朵煙花。她直起腰,遙看警示傳來的方向。
“誰啊,這么不長眼?”
專門趕在春耕時節過來搞破壞?
“嘖,令德,你隨我來。”
沈棠冷著臉踩上田埂。
“我教你如何殺人!”
公西風驚懼之余也生出幾分勇氣。
她仰頭看向沈棠的眼神滿是孺慕信任之情,即便接下來要面臨血腥之事,此刻也沒有絲毫的懼怕,有的只是對未知的激動。
只是——
“為何有這么多人?”
盟軍數萬人,圍剿他們鼻嘎大的地方?
魏樓:是誰造謠老夫被拒絕就沒臉見人的?——來自不曾曠工的勞動派遣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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