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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線假如沈棠提前蘇醒(二十二)

  “…唉,高處不勝寒啊。”

  沈棠的想法跟當下主流格格不入。

  她提議要恢復山林植被,既是給動物一條生路,也是給本地庶民一條持續不斷產生收益的生路。人類的居住地跟猛獸的棲息地大幅度重合,雙方產生流血沖突是必然發生的。

  普通人面對猛獸沒什么反抗能力。

  一對一基本歇菜撲街。

  武膽武者倒是能反殺對方,可除非將猛獸趕盡殺絕,否則缺乏生存資源的猛獸依舊會被逼著闖入人類居住地,而世界不獨屬于人類。

  她以為非常合情合理的考慮,擱在周圍人看來就是異端中的異端,腦癱中的腦癱,傻子中的傻子。要知道現在這些山山水水都是有歸屬的,屬于各地有名望的豪強豪族所有。

  上面產出的一切收益都是人家的資產。

  庶民擅闖被抓住,輕則打個半死,重則直接打死就地埋了,這也是為何一入冬就有這么多人被凍死、為何先前有兩家舍不得燒炕凍死了孩子,取暖的木柴炭火太珍貴了。庶民不能進入有主的山砍伐,只能徒步往遙遠的無人深山去砍柴,一來一往有可能十天半月。

  期間要面臨饑餓嚴寒與野獸侵襲。

  一個人,兩條腿,一趟能帶回來多少柴?

  舍不得燒,實在是情理之中。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沈棠卻沒有將這些易主的山都圈起來,也沒有將河道封鎖,更沒有命人巡邏抓偷砍偷釣的小賊,反而提議讓人去給附近的山做一下綠化,給河道添魚苗。

  待來年春天,允許普通人入山謀生。

  甚至還考慮那些畜牲的生存問題。

  怎么看怎么腦子不正常。

  只是礙于她實力強大,又礙于公西一族近兩千精銳更是她的無腦死忠,剩下的不是外人(特指從季孫音這邊花錢雇來的短工勞動力),便是身家性命都捏在沈棠手中的俘虜。

  沈棠根本不用鳥他們的評價。

  說得直白一些——

  “唉,你瞎操心人家的錢作甚?”秦攸拍同僚肩膀,“人家家大業大,別說當散財童女到處給人塞錢,便是將錢丟水里聽個響,那也是她的事。咱們偷偷藏水里撿點就行。”

  不能沒占到全部便宜就說人腦子不太好。

  這要是腦子不好,那沒有從傻子手中奪取成功的人算什么?豈不是連傻子都不如了?

  同僚將他的手拂開。

  沒好氣道:“你當我是什么人?”

  秦攸不鬧不怒,開懷大笑。

  沈棠仗著沒有人輩分比她更大,身邊也沒有正經八百的謀主便肆意妄為——此前被她一顧又被她綁來的魏樓朋友不算,他不是正經被招聘進來的,流程不對,待遇方面自然不能給太高——公西一族那群人還整天是是是、好好好、殿下只管吩咐、殿下說得都對…

  有人能管住她就有鬼了。

  只是偶爾還是會覺得有些寂寞。

  “…唉,高處不勝寒啊。”

  冬日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都要晚,雪也有些大,一大早醒來就看到天地一色。雪景美則美矣,過猶不及。她也怕積雪過厚發生事故,讓人出去除雪了,也號召庶民積極鏟雪。

  她剛感慨完,一件氅衣披在肩頭。

  公西風伸開不算長的雙手,努力想將沈棠裹住。當沈棠看向她,她眨了眨眼:“這樣的話,姆媽就不會冷了。要是還冷,再添衣。高的地方冷,姆媽也可以跟我下去烤火。”

  既然高處不勝寒,那就爬樓梯下去嘛。

  沈棠捏了捏她總算有點兒肉的臉頰。

  “這話誰教你的?”

  沈棠自詡還是花樣年華,卻一時善心撿了個大胖閨女回來——額,現在不胖,但總有一天會養得白胖的——照理說會不適應,可結果恰恰相反。她覺得這聲“姆媽”挺悅耳。

  不愧是她撿回來的大胖閨女,嘴甜。

  “魏君說為人子女要多多關心姆媽。”

  她不知道多關心算是關心,只是聽到姆媽說冷了,在她理解中冷了就該加衣服御寒。

  沈棠欣慰揉她發頂,又一把將孩子拉到懷中,仿佛抱著一大娃娃:“貼心小棉襖。”

  公西風:“…”

  沈棠:“…可這不是添衣就不冷的。”

  有些情緒,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從何而來,但被公西風這么一打岔,也散了個干凈。

  “令德,我帶你去滑雪。”

  “…令德,是誰?”

  沈棠愣了一下:“令德是…唔,提前給你取的字。君侯說你挺有慧根,根骨也好,未來成為文心文士是板上釘釘的事。即便不能,你也可以跟大祭司她們學習修煉神力。”

  總有一條路能走通的。

  沈棠也不知道令德是誰。

  不過這個名字脫口而出之后,她發現還挺適合當公西風的字,提前給了也好。要是不這么圓回來,小丫頭會以為她還有其他小棉襖。

  公西風眨眨眼,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不過——

  她有字了呢。

  魏君告訴她文心文士都會有字的,一般都是父母師長給取的,日后使用頻率甚至勝過正經大名。公西風以為他會給她取,豈料魏君卻說:你的字該讓賢君去想。父母與兒女即便有血脈牽連,也極少有相親相愛的,更別說你與賢君只是半道結成的母女了。她對你關注越多,關心越多,相處越多,感情才能越深厚。不過她這性格,你待她赤誠即可。

  其實魏樓也覺得沈棠是個奇葩。

  獨樹一幟的奇葩。

  以往那些算計怕是適得其反。

  不若坦誠一些。

  魏樓也沒打算給公西風灌輸多少陰謀,她的未來有可能是問鼎天下至尊,一個地位穩固的二代君主懂得恩威并施,懂得任人唯賢,懂得陽謀即可,沒必要學那些旁門的陰謀。

  要是不小心教歪了…

  他自己都不會放過自己的。

  魏樓這些心思,沈棠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魏樓非常在意公西風的學業進度。此前來了興致去偷看他教學,沈棠一度產生懷疑——公西風的生父別不是這老登吧?一對一免費教學,耐心細致恨不得將東西一口一口喂進她大胖閨女嘴里,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

  呵呵,魏樓對自己就是陰陽怪氣。

  沈棠暗暗觀察了幾天。

  排除掉老登是公西風生父、老登有LTP這些可能,沈棠確信魏樓只是單純跟公西風有眼緣。每次后者認真溫書的時候,他看她的眼神滿滿都是看著自己精心雕琢的完美作品。

  老登的心思可真難懂啊。

  沈棠表示自己不想懂。

  她現在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教大胖閨女滑雪:“令德,知道為什么滑雪是神奇運動?”

  公西風誠實搖頭。

  她一點兒不喜歡下雪,更討厭積雪。一旦積雪化了,本就寒冷的天氣會更加冷,她滿手的凍瘡就是這么來的。對于沒有保暖衣物的普通人,冬天出門是一種酷刑。待在四處漏風的家里還能稍微熬一熬。出門玩雪?那就是自虐。

  沈棠道:“因為你讓人從十幾丈高的地方往下跳,這人可能不敢找死,但你要給他雙腳綁上兩片板子,別說跳樓,跳崖都敢的。”

  公西風小臉嚴肅認真:“我不敢。”

  沈棠嘿嘿一笑:“扶好,姆媽帶你飛!”

  說罷就從積雪山頭一躍而下,那種強烈失重感跟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公西風心臟都要罷工了。人在前面滑,魂在后面追。她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頂著強風睜開眼縫,視線所及景象往后飛速倒退。她心跳如鼓,越跳越快,不僅沒覺得懼怕反而生出隱秘的驚喜激動。

  “腎上腺素飆升!”

  “呦吼——”

  魏樓與友人皺眉盤賬。

  不知感慨公西一族底蘊深厚到讓人嫉妒羨慕恨,還是感慨賢君強大的散財敗家能力。她這小半年就干去其他小勢力四五年支出,而這些對公西一族而言只是冰!山!一!角!

  友人語調怪異:“我早上跟聰君說了一下是否要節省點,你猜她回什么?族內又不是窮得破產,何必連主君這點零用也克扣了。”

  魏樓:“…天殺的。”

  友人點頭:“對,天殺的。”

  他也想有朝一日說出這么招人恨的話。

  過了一會兒——

  “哪只猿猴下山了?”

  文心文士的耳力不如武膽武者,但也勝過普通人,特別是專注工作,四周都安靜的情況下,一點異動都顯得格外凸出。友人本就算得不順利,現在被打岔就更加心煩意亂了。

  起身沖外面的人吩咐。

  “找人將那鬧人的猴子趕了。”

  要不是念在主君善心泛濫到動物都關照,他就不是讓人驅趕猿猴,而是讓人過去將猴子打死了。聽到吩咐的護衛往外走了幾步,過了一會兒又遲疑回來。他道:“這么快?”

  可那猴子還在吱哇亂叫。

  護衛訕訕道:“先生,不是猴子。”

  “你說不是猴子?不是猴子還能是人?”

  然后——

  看著從城內各個高層建筑滑雪而過的母女二人,疑似吱哇亂叫的鬧人猴子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就沉默了。沉默看著在天上猶如拋物線飛來跳去的人,他發出一個靈魂拷問。

  “你確定咱們這位主君腦子正常嗎?”

  正常人應該做不來這種抽象行為。

  魏樓:“…不知道。”

  此時此刻的魏樓無比懊悔自己此前的擰巴,當時怎么就著了魔以為對方會是有危害的邪神呢?看看她此時此刻干出來的事,說她邪神真的是侮辱邪神了。天上還不時傳來沈棠一聲聲“蕪湖”、“起飛”之類的怪叫,關鍵是地下聽到動靜而探出頭的不止他們兩人。

  魏樓:“…”

  一想到沈棠所過之處都有庶民探出腦袋看熱鬧,他就覺得腦仁一陣一陣抽搐,頭疼。

  友人:“你以前可沒有頭疼的毛病。”

  魏樓冷笑:“不得感謝賢君爛手回冬?”

  嗯,這個詞還是從沈棠這邊學來的。

  一開始還認真琢磨這個詞是哪里的典故,聽著很陌生,一問才知是妙手回春的反義。

  魏樓當時就被氣笑了。

  誰教她這么用詞的?

  她的夫子講師都該自裁謝罪。

  沈棠帶著公西風一次性滑雪滑了個盡興,別說emo了,此刻情緒高亢得很,晚上渾身精力無處發泄,一個人抄著笤帚掃光半座城的雪:“我要讓這具身體知道誰才是主宰!”

  又在城郊發現一伙鬼祟斥候。

  順手就給帶回來了。

  魏樓:“…你是說,你順手從城外百里的地方發現這一伙有偷襲意圖的斥候軍?”

  沈棠道:“睡不著。”

  其實輾轉反側睡不著的時候,她萌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看看君侯寢沒寢,但考慮到這老登的臭脾氣,她就沒去挑釁老人家的血壓。

  沒想到掃雪掃出了新混進來的奸細。

  又順著奸細找到藏于深山的敵人。

  這證明什么?

  證明她氣運無敵啊。

  沈棠比劃著道:“你不知道我昨晚如何跟他們斗智斗勇,他們這些人也精明,居然藏在背山處的人工地道,入口位置極其隱蔽。這個反偵察的本事不去打地道戰真是可惜。”

  天生的地道戰圣體啊。

  “地道戰?”

  魏樓坐著安靜聽她眉飛色舞,或浮夸或張揚地講述昨晚經歷,偶爾才會給一點反應。

  直到聽到這個新奇的詞才開了尊口。

  沈棠:“地道戰就是地道利用地下巷道和戰壕進行戰斗,不管是背后偷襲敵人還是跟敵人躲貓貓消耗對方有生力量都是不錯的戰術。說起來,武膽武者簡直就是行走的挖掘機,干這些簡直手到擒來。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魏樓點點頭,內心記下:“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

  跟著又是一段嘰里呱啦的發言。

  魏樓越聽越嘆氣,沒有忍心打斷她,只是估摸差不多了,給她遞上一杯解渴的清水。

  等她沒得說了,魏樓淡淡通知沈棠。

  “令德昨兒半夜起了高熱。”

  沈棠:“…”

  魏樓:“知道為什么會高熱嗎?”

  沈棠坐姿更加板正。

  魏樓道:“凡事過猶不及。”

  可以玩但別瘋玩。

  魏樓都不敢想昨天那場猿猴下山的戲碼后,賢君在黎庶心中還有多少讓人望而生畏的威勢。見她心虛,魏樓不知第幾次嘆氣,話鋒一轉卻不是沈棠熟悉的陰陽怪氣。那語氣跟對待公西風差不多:“賢君是覺得這世間無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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