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互不侵犯條約

這座仿佛完全用廢船改建而來的居住站帶著某種粗獷的、混亂的美感，它由數百噸陳舊的金屬堆積而成，幾十座圓頂的金屬小屋通過焊接的鋼鐵高架和眾多一人粗的管道深深地嵌在巖石小行星的內部。

每一座凱莫瑞安小屋的圓頂和粗陋的墻壁都呈現黑灰色或是藍綠色，上面粉刷著采礦公會的宣傳標語和醒目的家族標志，乍一看就好像是一朵朵生長在發霉石頭上的毒蘑菇。

曾屬于采礦船龍骨的部分成為采礦站最大的一條道路，其兩邊延伸開來的污水管道和麻花狀擰在一起的電線形如交錯的肋骨，一排排普雷鋼鋼板和精鋼粗焊而成的墻壁形成了數不清的陰暗小巷和密不透風的死胡同。

當奧古斯都來到這座燈火通明的采礦站內部時，他略有詫異地發現這里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采礦站里數量最多的是高能瓦斯萃取站，因此其上空總是縈繞著朦朦朧朧的銀色廢氣。在行星引力的作用下，這些氣體正緩緩地向著漆黑的深空逃逸。

由于需要處理從紅石星上采集的礦物，小行星上其余的面積就都成了精煉工廠和可以停靠貨運船只的碼頭。除采礦設施和居住的房屋以外，這里還擁有一個賣廉價面包的面包房、生意火爆的小超市、五金店鋪、武器店、膠囊旅館和只有一個醫生的私人診所。

當然，在凱莫瑞安人的土地上，滿是淘金者、雇傭兵和海盜的酒吧是一定少不了的。

那是6267號采礦站中最熱鬧的建筑，提供一切消費者能夠想象得到的煙酒，其中也包括各式各樣的興奮劑、強化劑和其他能夠讓人飄飄欲仙的“好東西”。

這里也是走私犯和非法商人經常光顧的地方，他們通過兩頭倒賣貨物賺取暴利。受工作環境的影響，紅石星的礦工平均壽命都不長，卻都很有錢，又急不可耐地想要在自己有限的一生里把錢都花出去。

從酒吧那經典的上閃動的標志來看，這里屬于格林公會——這里的大多數人都來自于這個公會，不僅如此，他們的子子孫孫也將屬于格林公會。

環境封閉、風氣尚武的星球在越偏遠環境越險惡的地區就越常見，在凱莫瑞安人的地盤上就更是如此，因為他們不僅要和惡劣的環境斗爭，還要小心鬼祟貪婪的泰倫人甚至是他們心懷鬼胎的同胞。

因此，許多凱莫瑞安人采礦隊既是礦工也是海盜，他們會拿起一切他們能夠找到的武器保衛自己的財產。

臭名昭著的凱莫瑞安海盜或多或少都與遍及科普盧的聯合體公會有關系，他們有時也會視酬金的多少保護聯合體的采礦行會，或是應商人的要求秘密地打擊其在該行業中的競爭對手。

奧古斯都剛剛踏入采礦站的主干道，一個不懷好意的醉漢就盯上了他。

那是個穿著灰色馬甲戴著頭巾的壯漢，渾身上下都發散著霉味和汗臭。他顯然不止是喝了酒，僅僅是一瞥奧古斯都也能看到其手腕上的多個針孔。

“我不怕惹麻煩，但現在還有要事。”奧古斯都攔住了正準備伸手拔槍的法拉第下士，轉而對身后的凱瑞甘說：

“讓他吃點苦頭。”

只見凱瑞甘扭頭看向那個正踉踉蹌蹌快進的醉漢，后者就立即左腳絆住了右腳摔倒在地。

“我的眼睛里進了臟東西。”凱瑞甘不無毒舌地說：“這個人的思想像是千瘡百孔的海綿，一無是處。”

采礦站的凱莫瑞安人對克哈革命軍與UED遠征軍的和平談判一無所知，但這里的緊張氣氛也確是拜近些時間里在科普盧星區里的鮮血沖突所賜。

“走吧，地球人的外交官還在等著我們。讓遠道而來的貴客久等不是克哈紳士的作風。”阿克圖爾斯也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站在奧古斯都的身邊都顯得更為健碩。

阿克圖爾斯也是歷經大風浪的人了，他見過比這險惡更混亂得多的場面，自然不會被一個嗑藥的瘋子嚇倒。

“法拉第下士，希望你護衛元帥安全的本事就跟你的嘴上功夫一樣出色。”他轉而對奧古斯都的衛隊長法拉第說：

“地球人的特工無孔不入，絕不能讓革命軍的元帥有任何的閃失！”

“這里有許多我們的人，不會有任何的閃失。”法拉第下士的嚴肅的臉皮登時涌上了豬肝色。

作為奧古斯都的衛隊長，法拉第極度的認真負責，不留情面。

在最早的時候，即使元帥的兄弟阿克圖爾斯·蒙斯克與之見面都必須經過法拉第下士的同意。加上法拉第確實是個能人，整個革命軍中就沒有他不敢懟的。

與阿克圖爾斯的爭執中，法拉第當然是少不了唇槍舌劍。

阿克圖爾斯·蒙斯克也是個妙人，他沒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威逼法拉第，而是冷靜地與其擺事實講道理，同時引出革命軍中的軍隊條例和奧古斯都自己的承諾：

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下，只要我的將軍和總部參謀官們想要見到我，他們就能心想事成。

軍情十萬火急，兵貴神速。我見過許多反應遲緩行事莽撞的將領，而他們都是戰爭的失敗者。

我的人民想要見我，不必攔著他們。

——阿克圖爾斯一邊引經據典一邊侃侃而談，其邏輯之清晰令法拉第啞口無言。

最后，阿克圖爾斯大搖大擺地越過法拉第跟奧古斯都下象棋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奧古斯都和阿克圖爾斯都精通國際象棋，但他們最近一直在下另一種象棋。

就這樣，奧古斯都在身后三人的跟隨穿過采礦站的主干道，一路向著這里唯一的那座酒吧走去。

盡管凱莫瑞安科技一直被認為是粗制濫造的典范，但要是把他們當作科普盧星區的野蠻人那就是犯了大錯。這顆小行星雖小，卻擁有完整的人造大氣和引力場，足以人類正常的生命活動。

該星系的幾顆行星所處的位置都距離那顆暴躁的恒星太遠或是太近，要么地表巖漿縱橫要么荒蕪冰冷，要么是有著濃密的有毒大氣要么就是近乎于沒有。

盡管這里的每一塊角落都不適宜人類居住，凱莫瑞安人的采礦隊還是在紅石星背面遠離恒星狂躁且致命輻射的陰影中找到了這棲身之地。

時而有巨大的陰影從奧古斯都的頭頂劃過，那大多是滿載晶體礦物的貨船。其中的一些也承載著切塊的冰態彗星，用于為水資源匱乏的眾多采礦站提供水資源。

走在主干道上時，奧古斯都僅有偶爾才能幾名行色匆匆的礦工。

這里的礦工總是很忙碌，他們的生活與那顆熔巖翻滾的紅色星球息息相關。采礦站的居住站不是瓦斯工廠的工人，就是碼頭的裝卸工。

相比之下，在紅石星地表的工作意味著更多的收入和更高的風險。雖然紅石星的工人時刻都冒著生命的危險，但高質量的水晶礦藏卻代表著同等高的利益。

路上的工人倒沒有注意到奧古斯都，只是把他當作尋刺激的有錢公子哥。像凱瑞甘這樣美艷又性感的紅發女郎可不多見，但只要細心觀察就會發現她不過是一個蛇蝎美人。

隨著奧古斯都距離格林酒吧越來越近，一伙全副武裝的凱莫瑞安人出現在了不遠處，他們都身著藍綠色的迷彩服或是同色的皮衣皮褲，身上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從半自動火藥武器到磁軌炮都有。

“這讓我想起了公會戰爭時候的凱莫瑞安人，那時候的他們可比現在有血性的多。曾經我的部隊圍困過一支凱蘭尼斯行會衛士，后面他們在自己推土機前焊上鋼板就直接沖了出來。”阿克圖爾斯把手放在自己的步槍上。

“小瞧他們的人都留在了戰場上，只有我活了下來。”

“這些凱莫瑞安人是格林公會的人，盤問身份不明的來客是他們的職責。”法拉第下士說：“但不必擔心，奧格勃的特工已經提前打點好了一切。”

“不能掉以輕心，這里也混進了不少的地球人。”奧古斯都走向那幫凱莫瑞安人。

奧古斯都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且不談這里的主要街道上都架設著奧格勃特工的狙擊槍，跟隨他的幽靈特工也早已各司其職。

星靈的執行官阿塔尼斯也對這件事非常重視，他認為這次和談或許能讓UED遠征軍放棄或是交出手中的混合體。由于擔心UED一方可能會利用混合體刺殺奧古斯都，阿塔尼斯派遣了一支百人暗影衛隊跟隨著奧古斯都。

這些黑暗圣堂武士大師是大主教拉莎加爾子女們中意志最堅定也最強大的，任何對大主教不利的言行都有可能招致暗影衛隊的利刃。

當奧古斯都走向那些全副武裝的凱莫瑞安戰士時，他們都不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他們之中也許有人認得出來奧古斯都，但沒人敢為20億的賞金動手。

在從凱莫瑞安人之間走過時，奧古斯都注意到了一個戴著頭巾的年輕女人，她有著一頭金發，看起來是這些公會戰士的領袖。

正是這個女人攔住了她蠢蠢欲動的部下。

“我從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見到克哈革命軍的元帥奧古斯都·蒙斯克，你來這兒也是為了革命？”她在奧古斯都就要跨過自己的時候問到，這其中也有些諷刺和顯而易見的敵意，那立即讓旁邊的凱瑞甘柳眉倒豎。

“大名鼎鼎的奧古斯都，你到凱莫瑞安人的地方上做什么？這里可沒有等著你拯救的泰倫人。”

一個刺頭。

凱莫瑞安人大多性情火爆，委婉不是他們的作風。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凱瑞甘的眼神的確是能殺人的，她早已經想好了這個女人的死法。

“別緊張，凱瑞甘中尉，控制好你的靈能，我可不想看到這里有人血濺當場，臟了我的衣服。”阿克圖爾斯的臉上則看不到動怒的跡象，他從來都不是喜形于色的那種人，但惹怒過他的人一定會后悔。

“拯救，你不應該對這個詞高談闊論。”奧古斯都倒是走近了一些，直視這個女人的臉，后者也毫不畏懼地盯著他。

“如果你見過尸骸遍野、殘肢遍地的戰場，見過那些被異蟲感染的可憐人，你就該明白我為何而戰。”他的話讓那個女人后退了一小步：

“即使你是個凱莫瑞安人，那也不要緊，即使你是個狂妄的白癡，無可救藥的蠢貨，那也沒什么大不了。”

“但哪怕你那令人憎惡的軀體上還長著一張人類的臉。只要你呼喚我的名字，即使是你這樣的人，我也會拯救你。”

說完奧古斯都就大步離開了，阿克圖爾斯和法拉第也很快跟上了他，只留下正在做手勢威脅這些人的凱瑞甘。

“她是格林公會的繼承人，德布拉·格林。”法拉第對奧古斯都說：“聽說這個女人一直不怎么討人喜歡。”

“看得出來。”奧古斯都回答說。

酒吧的門口稀稀落落地站著幾個人，應該是UED遠征軍那一方的人，他們都配備著電磁步槍和AGR彈夾，神色冷肅。

里面還能夠聽到吵鬧的音樂聲，那讓奧古斯都頓感詫異。按照UED那邊的消息，他們的代表阿列克謝·斯托科夫中將應該已經于半個小時前到場。而奧古斯都不認為斯托科夫會在即將進行的嚴肅和談以前繼續放任酒吧的娛樂活動繼續下去。

“嗨嗨這里現在是芬利的私人酒吧，所有人的費用都由偉大的奧古斯都·蒙斯克元帥買單！奧古斯都萬歲！蒙斯克萬歲！”

奧古斯都和阿克圖爾斯對視了一樣，立即加快腳步走向酒吧。

當奧古斯都走進酒吧時，果不其然地一眼就看到只穿著兜襠布的、幾乎一絲不掛的泰凱斯正在酒吧的中心的臨時舞臺上熱舞。

從臺下的衣物來看，泰凱斯一定是在地球人代表面前跳了一場火辣十足的脫衣舞。

泰凱斯曾受命來此為和談掃清酒吧里的危險分子，但目前看來他倒是已經入鄉隨俗。

“你又在搞什么？泰凱斯。”奧古斯都一邊呵斥著一邊走向正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的阿列克謝·斯托科夫。

“嘿！那就是奧古斯都！人民的英雄！”一見到奧古斯都，泰凱斯跳得更加賣力了。

“……”奧古斯都哀嘆一聲，來到斯托科夫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我是阿列克謝·斯托科夫，不認識我了？”斯托科夫倒是露出微笑，顯然沒有受到泰凱斯的影響。

“上尉。”他轉向身邊那位身著白色海軍軍服、臉龐掩映在帽檐之下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的軍官。

“把我們的互不侵犯協約書拿出來，讓奧古斯都元帥看看。”

星際爭霸：泰倫帝國 462 互不侵犯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