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區最近這幾個月動作不斷,其中更有除掉張笑林這等大功,可以說陳功書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最重要的是,上海區動作不斷,立功無數,反而是特情處那邊最近相對比較沉默,這也讓陳功書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最起碼特情處不會猶如蒼蠅一般在他耳邊嗡嗡嗡叫的引人煩躁了。
現在,付瞭的話,自然是令陳功書無比不快。
“雨鋒失蹤,我們上海區自身都暫時沒有找到人。”陳功書沒好氣的瞪了付瞭一眼,“他肖勉是神仙啊,還能比我陳功書還更清楚我們內部的事情?”
“不是特情處?那會是哪一方呢。”付瞭皺眉說道。
對于區座對特情處的反感,他并沒有多少感同身受的感覺,事實上,對于上海特情處以及那位神秘的肖勉少將,付瞭一直都是頗為好奇,更有幾分敬佩的。
“重慶是如何知道上海這邊的情況的,這很重要,但是,卻已經不是我們當前需要關注的重心了。”陳功書皺眉說道,“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岑雨鋒,落實他的下落。”
陳功書思忖說道,“人是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的,雨鋒也并非孟浪不守紀律的人,現在看來,人出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區座,岑長官失蹤,你說他現在是在極司菲爾路,巡捕房,警察局,日本憲兵隊,特高課的手里?”付瞭說道,“亦或者是其他特務機關?”
“我要是知道的話,現在就向重慶匯報了。”陳功書沒好氣說道。
他點燃一支煙卷,猛吸了兩口,被嗆到了,連連咳嗽。
“區座。”付瞭想了想,說道,“是不是可以聯絡一下打入敵人內部的弟兄,讓他們想辦法打探一下岑長官的下落?”
“聯絡‘鎮紙’,讓他設法打探一下,看看雨鋒是不是被極司菲爾路那邊秘密抓捕了。”陳功書說道。
相對而言,如果岑雨鋒真的出事了,他更傾向于岑雨鋒是被七十六號抓了。
一直以來,陳功書都有非常直觀的感觸,那就是極司菲爾路對上海區的威脅甚至還要在日本特務機關之上。
無他,七十六號有太多軍統和中統的叛徒了,還有一些紅黨的叛徒,這些叛徒是最了解他們的人。
“區座,‘鎮紙’沒見過岑長官的,如何才能確認目標。”付瞭想了想,說道。
“你親自去和‘鎮紙’接頭。”陳功書說道,“拿一張雨鋒的照片給‘鎮紙’看一眼。”
“區座,我們這邊沒有岑長官的照片。”付瞭說道,“岑長官從不拍照,他說這樣很危險。”
“廢話,我也幾乎從不拍照的。”陳功書瞪了付瞭一眼,“戶證!”
“屬下明白了。”付瞭恍然大悟。
要在法租界落腳,有正當身份,需要在法租界巡捕房戶政科辦理戶證,戶證是有照片的。
幾天后。
“外交部部長楚銘宇先生拜訪德國駐南京大使館,并親自向大使先生遞交賀電,稱頌元首閣下‘領導歐洲肅清赤化’的卓越之功。”
“昨日,汪主席發表重要講演,講演說,‘德國之東進,乃世界反共事業之勝利,中國亦當協力肅清赤禍。’”
程千帆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瓶可口露,他時不時的拿起來喝上一口。
收音機里正在播放南京汪偽政權的廣播。
德國進攻蘇俄,德軍勢如破竹,蘇俄方面節節敗退,大片國土淪喪,成規模成建制的軍隊被圍剿、俘虜;德軍的巨大勝利,令全世界震驚,汪偽政權這邊也在積極向德國人獻媚鼓吹。
汪偽政權的喉舌《中華日報》、《新申報》等媒體,宣稱德國進攻蘇俄是“摧毀紅色主義威脅的正義之舉”,將蘇德戰爭與日本主導的“大東亞戰爭”綁定,強調“反紅”是全世界民主、友好國家的共同目標。
是以,程千帆這幾天收聽的廣播,都是對德軍的勝利,以及對紅色主義的摧毀戰果的吹捧。
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日本方面因為幾個月前剛剛和蘇俄簽訂了‘日蘇中立條約’,雖然日方也在公開場合贊揚了德國對蘇俄的進攻勝利,但是,畢竟還是相對收斂一些的,反倒是汪偽政權則是肆無忌憚的、大張旗鼓的鼓吹德國人在蘇俄戰場的勝利。
不知道的,還以為汪偽政權的主子不是日本人,是德國人呢。
“帆哥,時間差不多了。”李浩從院子里走進客廳,來到程千帆的身邊,說道。
“怎么會突然要去那么遠的地方。”白若蘭也從樓上下來,她沒有讓丫鬟幫忙,堅持自己提著丈夫的行李箱。
“公干,很快就回來了。”程千帆從妻子的手中接過皮箱,說道。
說著,他走上前,親了親小寶手里抱著的小芝麻的臉蛋,又摸了摸小寶的腦袋,“大哥不在家,要聽嫂子的話。”
“曉得嘞。”小寶蔫蔫的說道。
“走吧。”程千帆對李浩說道。
今村兵太郎此前提及,表示有意帶宮崎健太郎一同經滿洲回東京。
程千帆的內心是拒絕的,或者說是非常猶豫的。
上海這邊是他熟悉的地盤,是最危險的地方,卻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安全的地方。
因為,在上海這邊,他就是宮崎健太郎,這個身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是,滿洲則不然。
宮崎健太郎此前以行吟詩人游歷中國的時候,就有在滿洲待過,并且有長達數月之久。
這就意味著宮崎健太郎在那邊是有認識的人的。
此外,此前宮崎健太郎跟隨谷口寬之學習的時候,也曾在北平和天津待過。
這些都是非常不利的因素。
盡管他有今村兵太郎的日記,并且他已經將日記的內容牢記腦海中,可以作為應變之準備。
但是,日記畢竟只是紙上的東西,只記錄了宮崎健太郎在北方生活的片段,有太多太多沒有記錄在日記本上的人和事了,這些對于程千帆來說,某一件事,某一個人,都可能導致他暴露。
所以,他是拒絕跟隨今村兵太郎北上的。
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程千帆也隱約猜到了今村兵太郎此番北上,以及回東京的事務。
他研判極可能和日方的‘北進’、‘南進’方略有關。
如果能成功獲取日方此戰略決策,此將是絕頂、無以倫比的天大機密。
如此之情報誘惑,幾乎是沒有特工人員能拒絕的。
因而,程千帆的內心是矛盾的。
他縝密思索后,果斷就下定了決心,他準備找個借口婉拒‘今村老師’的邀請,留在南京和上海。
即便是天大的情報,絕頂的誘惑,也要有命去獲取,對于他來說,活著,成功潛伏下去,永遠是第一位的。
到了他這個級別的特工,早已經脫離了要冒著天大的風險去獲取某個情報的程度了,或者說,風險太高的事情,他不會去做。
但是,就在幾天前,楚銘宇從南京發來了一份電報。
在電報中,他被外交部委以國府外交部二等特別秘書的身份,隨同外交部政務次長褚劉巖的出訪團隊一起,訪問滿洲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