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監督著電訊處將電報發出,齊伍回到辦公室。
關上了門,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絲懊惱之色,微微搖了搖頭。
自己還是有些過于急切了。
方才他在戴春風面前夸贊程續源,看似是在稱贊程續源謹小慎微,實際上則是在挖苦陳功書:
程續源寧愿去拜見蘇稚康,求助這位麥蘭捕房的‘及時雨’,也沒有去聯絡陳功書這個老搭檔。
這說明什么?
程續源不信任陳功書。
為什么程續源不信任陳功書?
那就有的說法了。
他方才試圖以此不著痕跡的方式,在戴春風的面前給陳功書上眼藥。
至于說為何如此?
陳功書的上海區最近這段時間做的非常不錯,無論是成功刺殺張笑林,還是針對日偽軍警的刺殺行動,上海區的表現都可稱得上可圈可點。
尤其是成功除掉了張笑林,此乃大功一件,據說委員長都頗為高興,夸贊了陳功書兩句。
這令齊伍心中不滿,有了更多的警惕之心,因而才會琢磨著給陳功書下點藥。
卻是沒想到戴春風一眼就識破了他這個小伎倆。
齊伍失笑一聲,又琢磨了一會,意識到戴春風只是敲打,并未真的生氣,他的心中也稍稍放了心。
從另外一方面來說,自己暴露出這種說大不大,說小確實是算小的錯處,似乎…
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程千帆看著手中剛剛譯出的電文。
他的心中豁然開朗,此前猶如迷霧一般的視線,一下子清朗了。
現在,他將那些此前亂糟糟的線團捋順了,腦海中對于茂名路事件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脈絡:
‘水里浪’被盤查的時候,開槍射擊憲兵,這可能是意外,當然也可能這個‘水里浪’是岑雨鋒帶過去的,‘水里浪’開槍是在向岑雨鋒示警?
與此同時,岑雨鋒與程續源相約在茶館見面。
槍響了,程續源果斷撤離,并未繼續前往茶館。
而‘水里浪’躲藏在茶館,被憲兵搜捕抓獲,隨后憲兵隊又逮捕了茶館的茶客,加以甄別。
想到這里,程千帆立刻意識到,‘水里浪’不可能是跟隨岑雨鋒到茂名路的,不然的話,‘水里浪’被憲兵追捕,他不可能逃去茶館,這等于是將憲兵引到茶館了。
因而,‘水里浪’被盤查、開槍,他現在有很大的把握,此乃意外事件,‘水里浪’與岑雨鋒無關聯。
那么,隨后憲兵隊抓捕了茶館的茶客——
程千帆陷入思考中,他傾向于敵人并不知道岑雨鋒在茶客中,敵人是出于謹慎的考量,對‘水里浪’躲藏的茶館進行甄別:
他們可能懷疑‘水里浪’躲藏在茶館,是要見某人,或者是在送出某個情報?
一切都未可知。
不過,有一點他得出了判斷,暨,岑雨鋒很大可能沒有暴露,或者說,現階段并沒有暴露。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要進一步確定、落實,他需要從敵人那邊,確切的說,是從憲兵隊那邊想辦法。
現在首要之務,就是核實岑雨鋒的情況。
安全無虞?
被抓?
有無暴露亦或是變節行為?
前番與小野寺昌吾的酒桌上,程千帆判斷小野寺昌吾有些事并未吐露實情。
最重要的是,此事是佐上梅津住親自負責的,很多內情,估摸著小野寺昌吾也不一定完全清楚。
所以,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最好還是能從佐上梅津住的身上想辦法。
程千帆并未直接想辦法接觸佐上梅津住。
翌日,程千帆在春風得意樓設宴,招待好友荒木播磨。
“劉二鳳失蹤了?”荒木播磨問宮崎健太郎。
“目前來看,確實是如此。”程千帆微微頷首,說道,“劉二鳳和其家人都消失不見了。”
他對荒木播磨說道,“此外,我的人打探到,在麥克尼公寓慘案發生前兩天,有人看到劉二鳳在一名陌生男子的陪同下,在霞飛路附近一起出現過。”
“所以,現在你懷疑這個陌生男子就是重慶分子。”荒木播磨思忖說道,“甚至于極可能這個人參與了針對池博超的刺殺行動。”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程千帆微微點頭,說道,“不過,這一切都更多是推測,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給荒木播磨的茶杯中倒了茶水,程千帆說道,“我與佐上中佐接觸不多,對他的脾性不了解。”
他對荒木播磨說道,“這些都是推測,可能是正確的,也可能是錯誤的推測,反而會造成誤導。”
程千帆喝了口茶水,說道,“所以,我這邊暫時還沒有決定是否要和佐上中佐見面,匯報此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荒木播磨微笑說道,“以我對佐上君的了解…”
就在這時候,樓下馬路上突然傳來了嘈雜聲,兩人從窗口向外看,就看到有報童在揮舞著手中的報紙,大聲呼喊著什么,然后就看到人群蜂擁而上,將報童的報紙搶購一空。
“出了什么事情了?”程千帆拉開房間門,對豪仔說道。
“帆哥,我下去看看。”豪仔趕緊說道。
“買一份報紙回來。”程千帆說道。
“是!”
不一會,豪仔回來了。
他的手中拿著報紙。
并且,豪仔的表情是震驚的。
“怎么了?”程千帆問道。
“帆哥,德國人。”豪仔看著程千帆,有些結巴,說道,“德國人進攻蘇俄了。”
“什么?”程千帆大吃一驚,他一把從豪仔的手中接過報紙,只是瞥了一眼,臉色大變。
然后程千帆與荒木播磨對視了一眼,他擺擺手,示意豪仔出去。
豪仔出了雅間,將房門帶上了。
“德國竟然真的對蘇俄動手了!”荒木播磨也是震驚無比,說道。
從去年七月份開始,在法國投降后,德國開始轟炸英國本土。
這次轟炸持續了三個月的時間,不過并沒有把英國炸得屈服。
英國人憑借著自己強大的海軍力量,一直在勉力維持著自己本土的安全。
因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德國在沒有徹底解決英國之前是不會動蘇俄的。
因為那樣只會讓自己和一戰一樣,陷入兩線作戰的困境。
或者說,蘇俄人應該也是這么認為的。
作為德國的盟友,日本這邊也是斷定德國人早晚會對蘇俄動手,普遍也認為在英國投降之前,德國人是不會對蘇俄采取實質性行動的。
因而,看到報紙上報道了德國人對蘇俄宣戰,無論是宮崎健太郎還是荒木播磨,都是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