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八節

五月一日，勞動節。

自從我以學生身份進入美術學院學習的時間算起，已經整整過去了近三年。其間我的上課時間簡直少得可憐，如果不是因為美院老師經常過來對我進行個人輔導，我自己也經常在空閑時間完成繪畫作業的話，恐怕到現在我的成績還排在全班倒數第一。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才正真明白那個地球人趙倫當初要我答應的要求是有多么難以辦到。繪畫這玩意根本就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堆積出來的成果，當然，本人的聰明與智慧也有相當大的關系。很多時候，我的繪畫靈感一旦涌出便一發不可收拾。必須要一瀉再瀉，直到整個人都瀉得沒有一點力氣為止。（我指的是畫畫，不要想歪了。）

學院里每年都要給學生一個月的外地寫生時間，其地點主要由各畫室教師自定，一般都以偏遠地帶為主。因為那些地方不但風景優美，人文地理也很不錯，作為一種學歷經歷，實在是相當不錯的選擇。這樣的活動我也很喜歡，但由于工作的關系，連續兩年的外出寫生我都沒有參加，直到前個月大事諸定，特地向主席告了假。這才能夠獲得這個機會與久違的同學一起外出，摸摸自己地專業。當然，這次外出我是堅決不會帶一個警衛的。

這次選定的寫生地點是在我的老家——云南省西雙版納附近的地點進行。根據一些曾經去過那里的師生們介紹，那里到現在依然還存在有一些非常偏遠的小山村保持著原始地風貌，作為寫生地點實在是最適合不過。

很多人可能都聽說過馬幫，但對于其實際意義大概并不知道多少。馬幫說穿了就是利用馬匹進行運輸的一個團體。在歷史上，馬幫地主要活躍地點主要是以各個存在與山林和偏遠地帶道路不通的城鎮之間。利用運載的貨物與當地人進行貨物交易，并從中謀取利益的活動。當然。現在除了一些商業做秀性質的馬幫外，幾乎已經再也看不到數十匹馬的貨隊在山間延綿不斷行走的情景了。畢竟到處都通了公路，汽車運輸也相當方便。如果在這樣地條件下還有誰繼續用馬來運輸貨物，恐怕不是白癡就是傻瓜。

只不過，這一次，我們還是親眼看到了馬幫的存在。在預定的集合地點，我們跟上了一支完全由騾馬組成的貨隊。據當地人說。這個馬幫的目的地正是我們要去的那個叫做諾黑的寨子。

山里地道路崎嶇難走，我們跟在馬幫屁股后面走了兩天，終于來到了最終的目的地。在領隊教師與村長協商后，包括我在內的所有幾十名學生都被打散分住到了寨子里的各家各戶。對于我們的到來當地人也相當高興，按照他們地說法，除了馬幫外，我們是幾年以來第一批走進寨子的外地人。好客的村民當即就聲明絕對不收我們的一分錢，而且還邀請我們一同參加晚上一個姑娘的出嫁典禮。盡管如此。我還是從寨子里的房屋和村民的衣著上看出——這里實在是太窮了。而當我們參加完當晚的婚禮后，不僅是我，所有的人都抱有了和我同樣的想法。

窮，我不知道應該用怎樣地語言來表達我地感受。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窮困的可怕。淳樸地村民們不可謂不勤勞，他們為那些貧瘠的山地也曾付出了大量汗水，每到農閑時還要上山打獵、采集山貨以換取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盡管是這樣。他們依然窮困。

婚禮很熱鬧，但僅僅是熱鬧而已，并沒有多少豪華的氣氛。如果要說整個婚禮上唯一值錢的東西，恐怕當數新娘身上穿戴的那一整套銀制飾品。而據說這套飾品還是寨子里的公共財物，所有女人僅僅只能是在結婚的時候穿戴一次便與之無緣。

婚禮必備的東西當然是酒席。看上去這是一頓相當豐盛的宴席。雞鴨魚肉什么都有，大碗盛著，在微弱的燈光下勾引著人們的饞欲。盡管主食很粗糙，不過是一碗用大米和土豆混合起來摻煮的飯，但我們依然很高興。走了幾天，能夠好好吃上一頓實在不錯。就在一幫學生競相將筷子伸向盛肉碗里的時候。卻絲毫沒有發現周圍的村民眼里那種異樣的神情。

“我x！怎么這么硬？”一個筷子首先接觸到面前雞肉的男生不由自主地嚷了起來。與此同時。幾乎所有的人也都詫異地發現：自己的筷子根本無法順利地夾起肉碗里的任何東西，伸過去的筷頭能夠沾上的。不過是其表面上一層薄薄的醬汁罷了。

所有的肉菜都是用木頭雕刻而成的。也就是說，整個酒席上，除了有那么幾碗可憐的野菜以外，其它所有的菜都只能看不能吃。

“沒辦法，我們這里太窮。實在沒有多余的錢去買那些東西。”老村長在婚禮結束后對我們長嘆道：“沒辦法，這里是深山，不通公路。附近的水源也很有限，地里的莊稼長勢也不好。只能維持現有的狀態了。”

在諾黑呆了一個星期，畫是畫了很多，不過人也迅速地瘦了下來。不單是我，所有的學生全都瘦了一圈。沒辦法，吃的實在是太差了。

土豆，有的地方叫馬鈴薯，還有的地方叫洋芋。不管叫什么，其實都是同一樣東西。不可否認。土豆的味道很好吃。不少城市里甚至還將它專門做為一種名小吃賣到很高地價錢。但是你嘗試過整整一個星期都在吃土豆的滋味嗎？而且，沒有鹽。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吃了無數的土豆。蒸的、煮的、燜的、烤的。。。。。。幾乎所有不同口味地土豆我都嘗了一遍。當然，油炸土豆是不可能的。這里地人還沒有奢侈到可以用油來炸這玩意。食油除了山上獵物脂肪熬一點外，其它的就只能靠與馬幫換，就連鹽巴也是如此。沒鹽的土豆剛吃很香，但吃多了那滋味確實不好受，肚子每天都漲得慌。所以。盡管時間距離返回還早，我們依然只呆了一個星期就離開了諾黑。不過。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寨子里窮成了這樣，仍然有一所漂亮的小學校。據村民說，那間用做學校的房子還是寨子里專門用做祭祀的大屋。而房子地墻壁上有兩句話我記得也很清楚：“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下山的路我感覺完全是在飄，兩只腳真正是一種踩在云里的感覺。兩天后抵達出發點，所有人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飯館里要了滿桌大肉胡吃海塞。當晚。幾乎所有的人都上吐下瀉，包括我在內。

“看來國內的情況其實并不想我原先所想的那樣樂觀啊！”這是我在回京后與主席一次談話中所發的感慨。在聽完我那幾天的遭遇后，主席沉默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你應該出去多走走，多看看！”

就這樣，我拿到了兩個月地特批假期。任務就是考察國內西部地區的現狀。

甘肅、新疆、西藏。。。。。。這些位置處于中國最西部的省份我全都轉了一圈，最后又沿西南部的云、貴、川繞回了北京。這次考察的結果實在讓我不得不認真面對這樣一個現實——中國，實在是一個很窮的國家。

食不果腹、衣不遮體這樣地話在很多人看來。應該都只是在電視或小說中才能看到的事情。現實當中也只應該發生在古代社會，在今天的社會主義國家里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這完全就根本是不可想象的東西。恰恰相反，在我所走過的這數省當中，就曾經多次親眼目睹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每天的人均食物就只有一個小小的玉米面窩頭，全家幾個人就只有一套衣服。而且還是從上一代老人手中流傳下來的“傳家寶衣”。這種現象不僅僅是個別地區，在每個省份的偏遠地區都有發生。而造成這樣結果地最主要原因，恰恰就是我們目前最輕視地東西——教育。

想要改變貧困的最主要方法就是勤奮。這些為了生活而掙扎地人不可謂不勤勞，為了能夠讓地里的莊稼長勢好一些，收的糧食多一些，他們往往會在自己的田地里花費大量的時間。但由于土地的貧瘠或其中所含有大量的酸堿成分，再加上附近可供利用的水資源相當稀少，這就導致了他們這樣的勤勞肯定是碌碌無為。

既然現狀如此？那為什么不改變？為什么就甘心遭受這樣的困苦？當地政府并不是不管這些窮困的人。他們每年都要拿出大筆資金以填補這些巨大的缺口。但應了那句老話：“年年補，年年窮。補到頭來還是窮。”由于沒有多余的錢使當地經濟轉入與之相適應的項目，教育方面自然也就不可能有所改觀。大批無法上學的孩子就只能在家接受老人的經驗傳授。而他們也理所應當地認為，自己的命是生來就如此。無法再行抗爭的事情。惡性循環也就由此產生。

官員的腐化墮落也是其中相當嚴重的問題。一路上，我就親自出面懲治過數十名在當地民憤極大的“父母官”。這些人的職務其實并不高，一般都是鎮長、縣長一類的角色。但在當地民眾的眼里，他們無疑代表了國家最高領導和統治權，是他們頭上當然的管理者。在甘肅某地，一個小小的縣長，利用自己手中的職權，居然在四年不到的時間里弄到了六百多萬，這還不算他名下的房產、汽車等物件。而他所在的那個縣，則是年年都要依靠國家撥發地救濟金來維持財政。其生活豪華奢侈程度。就連我看了都禁不住慨嘆：“難怪很多人都想當官，的確，當了官就意味著自己已經邁進了小康生活的門檻啊！”

當然，任何事情都是對立的。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員都會如此，其中也不乏很多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辦事的好官。但無一例外的，這些人地處境都很艱難。不但手中的權力會被別有用心地人層層限制，就連一些本該屬于其份內的事情也要被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所制肘。盡管如此。他們依然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為國家辦事。在我看來，這些人才是真正稱得上“共產黨員”四個字的稱號。也只有他們。才是能夠讓中國共產黨能夠在最底層大眾當中保持自己最誘人光彩的原因。就像一位同樣是在甘肅某地擔任縣長的老黨員所說：“我說話很實際，也不會去故意說別人好。不可否認，我們地黨的確是犯過不少錯誤，走過不少彎路。與國外其它一些政黨相比，可能還會有很多的不足之處。但不管怎樣，它依然是能夠，也是只能夠維持中國統治的唯一政黨。很多人都說。現在的共產黨已經不再是剛剛建國時期那個清正廉潔的黨，黨員也都成了一幫戴著高帽的合法貪污犯。還有的人甚至直言不諱目前地黨員就是披著國家外衣的土匪。說真的，這些說法雖然有片面性，不過的確也都是事實。大量墮落腐化的黨員給我們的黨帶來相當不好地影響。但不管怎么樣，這畢竟是我們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政黨啊！我們是不可能完全放棄和背叛它的。從我入黨的那一天起，我就想要做一名合格的黨員。我承認，在此過程中也曾經有過想要利用職權多拿錢、多收好處的想法。可看到下面老百姓那一雙雙完全相信你的眼睛，我這手怎么也伸不下去。很多當年的老紅軍、老志愿軍都住在這里，有幾次我下去考察工作的時候，都可以聽到他們和年輕人之間關于對我們黨地辯論。這些老人總是會以自己地親身體驗來教訓自己的后輩，告訴他們——中國共產黨是世界上最偉大地政黨。就算它暫時犯了一點錯，那也是應該原諒和理解的。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我就會堵得慌。你說，在這些話面前，我還能和那些人一樣，去貪污，去腐敗嗎？”

聽了很多話，看了許多事，也走了不少路。我更加堅定原來的想法——我們的教育投資不是太多，而是實在太少，只有讓每一個人都能夠系統地接受政治、文化方面的教育，才能利于長治久安。才能保證我們黨的堅實統治。才能使國家穩定發展。所以，兩個月返京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常委會提交了一份新的議案。其核心內容就是在現有的年度教育撥款當中，再增加一倍以上的額度。

這樣的計劃當然會受到很多人的阻撓，畢竟一個國家的組成機構都需要金錢的扶持，教育雖然重要但也不翔龍傳說 第一百八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