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成年禮
“那個人......是誰？”
星野優子沉默了一會，似乎是花費了大量時間終于勉強理解了星野詩織話語的意思，從被其帶來的沖擊中掙脫，縮回放大的瞳孔，開口問道。
“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嗎？”
“......我只是好奇什么樣的人會被姐姐喜歡上而已。”星野優子撇過頭去，努力不讓自己對上星野詩織的視線。
她覺得姐姐的眼睛變得陌生了起來，沒有了往日如水般的溫柔，反倒像是機械那樣冰冷，讓她感到害怕。
“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拒絕呢，工作。”星野詩織沒有直接給出回答，而是看起來有些意外，“畢竟優子你總是很討厭被我命令呢。”
“過去的我不理解優子你為什么會表現得那么抗拒，但最近我為了弄清楚什么是戀愛，往腦子里灌了TB級別的文字資料，里面有篇文章我的覺得表述的很恰當。”星野詩織趴在浴缸的邊緣，腦袋下面枕著柳生櫻的手，“那是解釋為什么有錢人追女人從某種角度來說甚至會比路邊的乞丐更為困難的文章。”
“文章的作者認為，人是有某種天生的回饋本能的，這是源自晚期智人得以消滅尼安德特人的最有利武器——團隊協作這一天賦的遺留，通常表現為面對他人的幫助、得到他者的愛時，如果不做什么去回饋就會下意識的感到不安，這在高感性群體里表現的較為明顯。”
“為了消除這種不安感帶來的焦躁情緒，人會動用大腦的某一機能，那就是欺騙。”
“欺騙自己對方的付出是不重要的，所以只需要一點、或者干脆完全不需要回饋。越是貴重、越是不求回報的付出在這種情況下就會變得越發低賤。這是某種代償機制在起作用。”
“如果還有良知的話，會表現出對他者的給予的愛產生嚴重的抵觸情緒。道德感低些的會直接將其視作日升日落般的自然規律，完全忽視了給予者的付出。”
“最嚴重的甚至會演變成你不給反而是欠對方的情況呢。”
“那些顏色書籍里面經常會出現的‘一直冷淡的妻子突然對自己的丈夫熱情起來，這并非是妻子回心轉意而是妻子已經出軌了’的情節，就是這個代償理論的一種例證。”
“當然，我和你說這些并不是想要責怪你，正相反，我的量子腦把這篇文章灌進我的碳基大腦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太好了，原來優子并不是討厭我，只是我給予你愛的方式不對，單方面的給予只會增大你的壓力，我作為姐姐在這方面失職了呢。”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并非是姐姐的要求，而是工作。在大人的世界里，工作是不能不做的。所以我并不是討厭你才會讓你去做這件事的。”
“我一輩子都會愛著你哦，優子。”
“我才不需要你一輩子愛著我。”星野優子更加用力的扭轉脖頸，拼命的避免著讓星野詩織看到她的臉，“倒不如說那樣實在是太糟糕了，請你務必不要這樣做。”
“真可愛。”星野詩織開心的笑了，“作為姐姐，真為自己能有優子這樣可愛的妹妹而感到自豪呢。”
“好了，閑話就說到這里——我最近好像也開始這樣說話了，明明是那家伙的口頭禪。畢竟他是個很喜歡發散思維的家伙，經常聊著聊著就跑題，不得不用這樣的話將話題挪回正軌。”星野詩織換了邊臉頰枕在柳生櫻的手背上，“我先來回答‘他是什么樣的人’這個問題吧，畢竟也算是工作內容的介紹。”
突然，星野詩織卡住了，就像是被時間停止了那樣停止了行動。
過了一會，她才從那種狀態中脫離，無奈的笑了起來。
“他是什么樣的人，其實我也說不太清楚呢。”星野詩織笑著，露出了非常明媚的表情，像是整個人都變的亮了起來，“明明感覺有很多可以說的，但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或許問問柳生同學會更恰當呢。”
“哈？”旁邊本來就因為被枕著手而十分不爽的柳生櫻更加不爽了，“和我有什么關系嗎？”
“當然有。”星野詩織點頭，下巴戳在柳生櫻的手背上，“畢竟你已經認知到了夜的某種本質不是嗎？雖然立刻就被嚇的發抖了。”
柳生櫻皺起了眉頭，像是在回避什么似得，瞬間反駁道：“開什么玩笑？那種和小孩子一樣天真的家伙怎么會令我感到害怕呢？”
“小孩子？不對不對。”星野詩織搖著頭，“雖然他嘴上說著自己相信著只有小孩子才會信的東西，比如說努力會得到回報、付出愛就一定能得到回應之類的。”
“但是你已經發現了不是嗎？他并非在渴求著那些東西。”
“他是在索求那些東西。”
柳生櫻愈發的心虛起來，反駁的聲音也變得小了一些。
“又有什么不一樣？反正都是現實中不存在、也絕對得不到的東西，對虛幻的事物來說，是渴求還是索求又有什么區別呢？”
不知道為什么，柳生櫻覺得自己的心臟跳的越來越快，或許她已經潛意識里意識到了什么，卻沒有認識到——或者說壓根不想承認。
“當然有區別。”
星野詩織抬起腦袋，看向柳生櫻，用被冰水充分浸潤，冷的像尸體一般的手撫摸著對方手背上被自己腦袋壓出來的紅印。
“夜想要把虛幻變成真實，他所追求的是烏托邦的實現，是不可觸及的高處存在的浮空城。”
“…他把自己當做是神嗎？”
“沒錯呢，會追求這些東西的往往是自我主義者的終末，將自己視作全能神的全能自戀巨嬰。”星野詩織將柳生櫻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但是很遺憾，他并非是這種人，我說過吧，他是罕見的沒有全能自戀的自我主義者。”
“其實人是多少會有全能自戀情節的，在還是孩子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可以支配一切事物。”
“所以有在這樣一種說法：一個人真正的成年，是認識到世界并不是圍繞著自己轉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他親手把過去的自己殺死了，這就是他的成年禮。”
“但是精神層面的生與死遠沒有物質世界的生與死來的那么分明，復活這種在物質世界可以和神跡畫上等號的事物在精神層面里卻并沒有那么罕見。”
“或者說，精神層面里的生死并沒有物質世界那么分明，往往認為被殺死了事物，或許仍在以某種形式存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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