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啊,關于海己的真實姓名這件事…”花谷苦惱地揉了揉小腦袋,朝爸爸投去一個埋怨的小眼神——居然把這么棘手的難題丟給女兒。
“不過也好,”花谷心中暗忖,“接下來,花谷可就要給你們澆一桶加速的汽油了。爸爸別怪花谷,這也是為了‘你們’好。”
“羽未和海己,都是花谷的假名字。”她語氣稍頓,干脆利落地解釋道:“花谷的真名是北原花谷。就是歐尼醬的那個‘北原’。”
語落,空氣仿佛在一瞬之間凝滯住了。
“‘北原’.花谷?”雨宮雅柊著重重復了那個姓氏,緩緩轉過頭,無聲卻極具壓迫地凝視北原賢人的臉。
“她都已經十歲了。”北原賢人趕緊指向花谷解釋,“可我今年才十八!”
“你是獨子,沒有妹妹。我記得伯父也是獨子,沒有兄弟姐妹。”雨宮雅柊微微蹙起秀麗的柳眉。但花谷剛才的語氣,分明意有所指,暗示她和北原賢人之間存在血緣關系。
雨宮雅柊的視線轉向花谷,問道:“她是你的遠房表妹?”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看過的那些關于時間穿越的電影嗎?”北原賢人提醒她。
“時間穿越.”雨宮雅柊的眉頭越皺越緊,目光始終停留在花谷的身上。
“花谷是穿越了時間的時空戰士,是歐尼醬未來的女兒。”花谷笑嘻嘻說道,同時自豪地為自己豎起一個大拇指,比在胸前。
“歐尼醬未來的女兒.”北原賢人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這種說法實在太奇怪了。
“歐尼醬可以去掉,她就是我未來的女兒。”為了避免產生歧義誤解,他連忙替女兒補充說明。
“未來的女兒?”雨宮雅柊沉默了。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覺得這孩子簡直在說天方夜譚。
但近期親身經歷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后,面對“時間穿越”這種超現實情節,她似乎也不再那么難以接受了。
花谷說完之后,雨宮雅柊陷入長足沉默,久久無言。無需她再問,每個人都清楚她在想什么。
——花谷的媽媽,究竟是誰。
“雨宮姐姐就是花谷未來的媽媽!”花谷突然一個飛撲,抱住了正在出神的雨宮雅柊。北原賢人一瞬看向仿佛“餓虎撲食”的女兒,對她欲言又止。
突然被抱住,雨宮雅柊下意識驚“啊”了一聲,但更讓她震撼的是花谷緊接著的話。
“我的.女兒?”她一時語塞,整個人仿佛僵住般怔在原地,傻呆呆的樣子。
花谷摟著雨宮雅柊的腰肢,仰起小臉笑嘻嘻地望著她。
“當然啦!雨宮姐姐你看,花谷的眼睛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樣?”
北原賢人幾次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什么。女兒的話幾乎沒留任何回旋余地,此時反駁更不合適。
雨宮雅柊呆呆地低頭,迎上花谷亮晶晶的雙眼。
那雙眼睛的確像極了她。
若說唯一的不同,只是眼神中透出的“性格”與她差異很大。至于眉毛,或許因為年紀尚小還沒完全長開,但眉宇間的雛形,也像極了她小時候的樣子。
她一時無措,怔怔地轉頭看向北原賢人,像尋求確認般局促地問道:“是,是嗎?真的嗎?”
仿佛沉甸甸的秤砣牢牢系在了嘴巴上,又像如鯁在喉,北原賢人嘴唇微動,有口難開。
關于一周目自己的妻子,花谷的生母究竟是誰,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和女兒許久許久。可以說這件事情,他和花谷都不敢斷言。
“花谷是我…我們的女兒?未來的女兒?”雨宮雅柊目光中仍帶著難以置信。
關于花谷那個神秘的生母,至少在周年校慶之前,他還毫無頭緒,一無所知,而現在.北原賢人望向始終背對著他的花谷,嘴唇輕輕顫動。
此時此刻,北原賢人的心情漸漸沉重起來。
他萬萬沒想到,花谷竟會如此自作主張,一口咬定“自己肯定是雨宮雅柊未來的女兒”,將他推向毫無退路的死胡同,完全偏離了他們原本的計劃。
仿佛感應到了來自于背后的目光,花谷再次搶先開口,撒了個謊:
“當然是真的!爸爸私下和我討論過好多次呢!種種證據都指向雨宮姐姐!哦不對,現在該叫媽媽了!”
“我,這個.”雨宮雅柊頓時慌了神,一會兒看看北原,一會兒又低頭瞅瞅花谷,語無倫次。
北原賢人嘴唇翕動,所有的欲言又止只能化作內心里的一聲長嘆。女兒就像是把他給破釜沉舟,把他的鍋給砸了,船給鑿了,甚至還一腳丫給他踹進湍急的河流,然后掐腰站在岸邊,看他在激流里輾轉撲騰。
項羽破釜沉舟前至少還做了戰前動員,鼓舞士氣;可這只小調皮蛋,連聲招呼都不打,就一腳把他踹進了激流之中。
那句“種種‘證據’都指向雨宮姐姐”——哪怕她把“證據”換成“跡象”,他都能勉強接話。但有些話一旦以某種方式說出口,就真的沒了轉圜余地,只能硬著頭皮摸索前行。
北原賢人內心憋住一口嘆氣,從沙發上站起來。
他看了看措手不及的雨宮雅柊,又瞥了眼始背對著他終避開目光交集的女兒,沉默片刻說道:“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她也累了,需要時間整理思緒。”
“反正寒假還長,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雨宮雅柊連忙點頭。突然冒出來一個未來的女兒,她完全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應對!
花谷背對著北原賢人,松開雨宮雅柊的腰肢,笑容燦爛地說道:“雨宮姐姐,我帶你上樓睡覺。”
她親昵地拉起雨宮雅柊的手,像一對真正的母女,滿臉笑顏地帶她離開客廳,走上二樓。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北原賢人一眼。
北原賢人站在原地,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
“花谷.”他低聲輕喚女兒的名字。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想做什么?”
花谷的舉動異常反常。她完全是自作主張,自顧自地肆意推動事情發展。父女間原有的默契與共識,仿佛都在今夜被她徹底拋棄丟掉。
北原賢人感覺到,女兒在逼迫他抵達一個沒有選擇余地的死胡同。
明明本是值得慶祝的夜晚,他的心情卻無論如何都輕松不起來。某一瞬間,他甚至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連肩膀仿佛都被無形的山岳給壓了下來。冥冥中他有預感,這份沉重,或許才剛剛開始,只是起點而已。
噔.噔.謹慎得幾乎怕驚動空氣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北原賢人聞聲望去,只見雨宮雅柊磨磨蹭蹭地走下樓梯,半邊身子藏在門框后,假裝若無其事地四處張望,然后用一種刻意隨意的語氣問:
“你還不睡嗎?”
北原賢人目光掃過凌亂的茶幾,“我收拾下客廳。”他稍作停頓,接著說,“你先休息吧,我打掃完就上樓。”
雨宮雅柊“哦”了一聲,繼續裝作打量四周,意有所指地問道:“我睡哪里?”
聽到這句話,北原賢人沉默了幾秒。
以女兒的性子,肯定早就笑嘻嘻地賴著要求跟“雨宮姐姐”一起睡了。
而雨宮雅柊特意下樓這樣問,言外之意是他望著那雙假裝不經意,卻藏著試探的眼睛,沉默了幾秒,剛要開口:
“咳咳!”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用力的干咳。緊接著,是噔噔噔急促跑下樓的腳步聲。
“媽媽!浴室里的洗發水用完啦,我給你拿新的來啦。”
花谷快步跑到還躲在門后的小宅女身邊,瞅瞅雨宮雅柊,又瞅瞅北原賢人。
“媽媽還沒洗澡呀?”
“等爸爸收拾完客廳,就會來找我們的,對吧歐尼醬?”花谷朝北原賢人眨了下眼。
見北原賢人剛要開口,花谷立馬擺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勢,拉起雨宮雅柊就往浴室走,義正詞嚴地說:“媽媽放心洗!我幫你守門!”
雨宮雅柊看了看北原賢人,又看了看笑嘻嘻的花谷,同樣地欲言又止,同樣地無法再說什么,只好慢吞吞地挪進了浴室。
門關上了。花谷小小的身子牢牢靠在門板上,活像防狼一樣的姿態,嚴肅地戒備著北原賢人。
北原賢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戲精上身的女兒,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私下說話。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用唇語無聲地質問。
誰料,花谷竟一臉正氣地開口:“媽媽的耳朵可是很靈敏。”她稍頓一下,接著說,“歐尼醬就別動什么歪心思啦,收買花谷是不可能的。媽媽與爸爸才剛剛破鏡重圓,需要時間適應,你也該多體諒媽媽,考慮她的心情嘛。
看著女兒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北原賢人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只小調皮蛋看似東拉西扯、胡說八道,實在心里門兒清——分明是拿著“雨宮雅柊耳朵很靈敏”提醒他:你想問的那些事,小心被雨宮姐姐偷聽到!
“你怎么知道她的耳朵很靈敏,我記得從來沒對你說過。”北原賢人面無表情地問。
花谷嘿嘿一笑,故作帥氣地彈了下空氣劉海說道:“花谷這么聰明,當然無所不知。”
說完,她遞來一個大有深意、意味深長的眼神。
北原賢人靜靜看著自顧自在傳達一些隱喻暗示的女兒。
“你還知道什么事情?”北原賢人用唇語無聲地問。他知道,女兒與命運引力有特殊的溝通方式。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可花谷卻開始裝傻裝看不見,像忠誠的小衛兵般堅守崗位,不為所動,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負責守門”的認真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