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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53)孤身為王4

  正當芙寧娜在自己的宮廷當中,對著“叛徒”們大發雷霆之時,夏露一行人也已經趕到了土倫軍港。

  當地的海軍,早已經收到了海軍大臣查理親王的電報,所以在他們一行人抵達之后,立刻就按照計劃,為他們準備好了運輸艦和護航的戰艦,于是沒有經過什么耽擱,這一群人立刻就轉移到了海上。

  帝國海軍,在查理親王多年來的心血傾注之下,一改先皇時代的衰敗,得到了蓬勃發展,不光技術上和英國一起領先于世界其他國家,在規模上也不容小覷。

  親王對新技術非常著迷,這是因為他深知,在風帆時代,英國人積累的優勢已經非常巨大的,想要追上它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只能利用技術進步帶來的顛覆性,讓兩國海軍盡量處在同一起跑線上,這樣才有追趕的希望。

  所以,從1830年開始介入海軍事務開始(那時候他還不是海軍大臣),他就對海軍的蒸汽動力改裝化極度上心,費盡心思推動相關技術的落實和裝備的建造。

  在他的推動下,十幾年來,法蘭西海軍已經大規模應用了蒸汽動力,使用螺旋槳推動的船只與日俱增。

  大型運輸艦改裝成蒸汽動力非常簡單,畢竟只需要更換動力系統就行了;但是蒸汽戰艦要考慮的問題就多了很多。

  畢竟,新事物天然就要面對很多新問題,而且蒸汽戰艦如果需要進行遠洋作戰,就要面對尋找港口加煤的問題,而風帆戰艦幾乎是“永久動力”,根本不需要考慮這樣的麻煩。

  因此,在海軍內部,許多工程師和將領,仍舊認為風力依舊是最可靠的選擇。

  他們的觀點雖然保守,但是并非沒有道理,于是新舊兩派在短暫的交鋒之后,就達成了折中的共識:先給戰艦同時加上兩份動力。

  于是,海軍最近幾年建造的新銳戰艦,既有蒸汽動力和螺旋槳,又有高聳的桅桿和風帆,充滿了調和主義的美感。

  當然,對親王、以及親王背后的陛下來說,風帆終究只是無奈的妥協,等到技術成熟、全球各地的加煤站點鋪開之后,海軍遲早都要全面替換成蒸汽動力。

  夏露在宮中能夠接觸機密,她聽說海軍的研究團隊們,已經在暗中研制全鐵甲戰艦,一旦這種技術能夠得到成熟運用,那么它將徹底顛覆海軍歷史,原先所有的風帆戰列艦將會就此被掃入歷史的垃圾堆當中,而到那時候,英法兩國海軍的強弱,就不用再看“歷史存量”了,完全可以從同一起跑線算起。

  當然,這些機密,夏露當然是不可能對身邊的人們說出來了。

  此時的他們,只是坐在船中,馬不停蹄地進行著他們的冒險。

  因為風浪的顛簸,有些人不習水性開始暈船,而夏露倒是狀態還好,她站在甲板上,眺望著遠方無盡的海面。

  她此刻并非孤身一人,皇太子殿下的副官和心腹阿爾馮斯·德·茹昂上尉,正站在她的身邊,和她一起迎面吹拂海風,商量著未來的行動。

  相比于“野性難馴”、“自視甚高”的巴贊上校,阿爾馮斯在夏露面前卻非常低調謙遜。

  這是因為他的軍銜不高,話語權不夠,更因為他身上“宮廷”的色彩濃厚,知道看似人畜無害的夏露小姐有多么不好惹。

  而且,他對夏露甚至有些過分的諂媚,幾乎對她馬首是瞻,這讓夏露感覺怪怪的——好像他已經暗自認定,自己未來一定會是他不可違抗的“主上”一樣。

  為什么他會有這樣的想法,夏露就不想去深究了。

  總之,現在有這樣一個好用的下屬,對她來說也是莫大的安慰。

  “夏露小姐,按照計劃,我們接下來將要前往里窩那港口,然后在那里上岸,向內陸深入,前去帕爾馬營救。”阿爾馮斯平靜地向夏露講述,“根據我們在里窩那的間諜傳回來的消息,那里的情況非常糟糕,甚至可以說是一團混亂。”

  接著,他又小心地對夏露介紹起了里窩那目前的情況。

  里窩那是意大利古老的港口城市,它屬于托斯卡納公國,而托斯卡納公國,在波蘭王位繼承戰爭之后,作為法國和奧地利領土交易的一部分,被送給了特蕾莎女王的贅婿、前洛林公爵現神羅皇帝弗朗茨一世。

  眾所周知,洛林公爵名義上是神羅皇帝,但實權都被老婆特蕾莎操縱,他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帝而已,所以他對德意志事務根本漠不關心,只關心直屬于自己的領地托斯卡納。

  在他的苦心經營之下,托斯卡納也成為了一個富庶、工商業發達的意大利邦國。

  在贅婿死后,哈布斯堡家族的后裔開始分別繼承神羅皇冠和托斯卡納大公的頭銜,傳到弗朗茨小皇帝這一代,托斯卡納大公是他的堂兄萊奧波爾多二世。

  這位大公雖然出身于哈布斯堡家族,但是他卻對自由主義和意大利本土主義非常贊賞,甚至主動和奧地利疏遠,一心一意想要把托斯卡納大公國變成真正的意大利邦國(這也算是面對民族主義浪潮興起之后的一種應對方式)。

  自從1824年繼承大公之位以后,他長期在領地內搞改革,支持新聞自由,支持意大利民族主義派別,甚至為意大利其他邦國的政治犯提供庇護。

  到了革命前夕的1847年,萊奧波爾多開始著手進行立憲。為了順應國內的反奧情緒,萊奧波爾多甚至在自己的議會當中發表了公開的反奧地利演講:

  “士兵們,倫巴底今天的草地正決定著意大利神圣的自由。米蘭的人民已經用鮮血換取了自由,如此英雄主義在歷史中有許多例子…榮耀的意大利軍!意大利獨立萬歲!”

  哈布斯堡家族的重要成員,公開支持反奧地利的政策,這還真是破天荒的奇景。

  然而,他的“本土化”表演,在真正碰到危機的時候卻終究還是露出了底色。當席卷意大利的革命浪潮沖擊到托斯卡納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跟奧地利駐倫巴底總督求援,打算靠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來鎮壓共和派的革命分子。

  畢竟,共和派一旦得勢,他的公國可就真沒了。

  對于如此首鼠兩端的“親戚”,無論是小皇帝還是攝政太后蘇菲都是深惡痛絕,然而為了家族利益考慮,哈布斯堡帝國絕不能動搖自己的北意大利領地,所以太后和小皇帝都捏著鼻子準備支援這位討厭的親戚。

  不過,因為事起倉促,加上奧地利此刻也要面對國內的騷亂,所以對意大利的支援自然會相對遲緩,根本來不及救援托斯卡納。形勢使然,萊奧波爾多二世明智地選擇了逃離自己的公國,準備先保全自己,然后再借助家族的軍隊來復辟。

  于是,在大公逃離之后,托斯卡納已經陷入到了無政府狀態,里窩那港口自然也不可能幸免,港務、海關、防衛等等公共設施幾乎都陷入到了癱瘓當中。

  聽到了阿爾馮斯的報告之后,夏露的眉頭微微皺起。

  “既然港口如此混亂,那咱們的計劃還能行得通嗎?”她問。

  “那些間諜,可以幫助我們登陸,不過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我們自己處理了,托斯卡納現在不存在政府,自然也沒有人會幫我們做什么。”阿爾馮斯聳了聳肩。

  “這個問題我倒是不擔心,既然他們幫不了我們,那他們也害不了我們。”一聽到能登陸,夏露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了,“反正我們也只需要過境一下,進入帕爾馬,那里的爛攤子等后面的正規軍再來收拾吧,不用我們管。”

  阿爾馮斯的目光突然閃爍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吧。”夏露攤了攤手。

  “既然帝國軍隊后續會馬上跟上,并且登陸里窩那,那要不我們干脆趁此機會占領托斯卡納呢?反正大公已經跑了,那里已經是無主之地。就算…就算我們不能趁機吞并它,至少以后可能當做一個和奧地利交涉的籌碼,索要一點辛苦費。”阿爾馮斯小聲說。

  夏露冷笑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

  “您的想法有道理,卻又不夠有道理。”

  “請您賜教。”阿爾馮斯連忙問。

  “托斯卡納確實是一塊非常富庶的領地,但我們的決策目標,應該是帝國的整體利益,而不能糾結于一塊小地方的得失。”夏露今天心情好,所以耐心跟對方解釋,“在這個多事之秋,為了托斯卡納而去冒觸怒奧地利的風險并無必要。哈布斯堡帝國是我們的盟友,過去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也將繼續是。”

  頓了頓之后,夏露又抬手指向了東方,指向了遠處被隱蔽在海平面之下的亞平寧半島,“奧地利人現在是和我們一起困鎖意大利人的工具,和哈布斯堡家族一起瓜分意大利,也是帝國堅定不移的國策。

  為什么呢?正如托斯卡納現在的情況一樣,意大利人永遠恨奧地利人,所以他們不可能聯合起來對付我們。正因為哈布斯堡家族不能喚起意大利的民族力量,它才是一個可靠的盟友,如果意大利真的民族統一了,那對我們來說,就等于是南方多了一個敵國,這絕對不是好事。我們也將很難在這里繼續榨取到足夠的利益。”

  陳述完了之后,夏露做出了最后的結論,“所以,帝國并不打算為了一點小利就放棄這個國策,哈布斯堡、教皇、那不勒斯的波旁家…他們也許并不完全是我們的朋友,但他們幫助我們把意大利搞得四分五裂,讓我們予取予求,所以我們就要將這個局面一直延續下去!”

  被夏露這么一解釋,阿爾馮斯這才恍然大悟,瞬間就覺得自己格局低了。

  而后,他心里又升起對夏露小姐的無限敬佩。

  畢竟,她和自己差不多,也不過20歲而已,卻能夠如此冷靜觀察局勢,并且深入了解帝國的國策。

  別人只是口嗨,她是真能夠參與到國策當中的…一時間,他的心里只剩下了高山仰止的羨慕。

  唉,沒辦法,誰讓她是寵兒呢?他心里嘆了口氣,甚至連嫉妒之情都沒有。

  不過,阿爾馮斯內心覺得,陛下如此親奧,固然一部分是出于夏露所說的“國策”,另一部分,應該也是出于某些不能說出口的東西。

  如今,陛下的早年經歷早已經成為了人們耳熟能詳的故事,他少年時期和蘇菲皇太后(那時候還只是王妃)那些不清不楚的流言,也早已經從奧地利傳到了法國,變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

  而且,這些傳聞還添油加醋,甚至有人繪聲繪色地描述少年陛下和青年王妃是怎樣幽會、怎樣“激情燃燒”的,畢竟“造黃謠”是人類的天性。

  當然,這些只是傳聞而已,沒有任何公開渠道流出過證據,也沒有當事人的只言片語作為佐證,所以大家也只是姑妄聽之。

  不過,雖然他們兩個后來多年不見,但是從陛下那么寵愛蘇菲的孿生妹妹瑪麗亞公主來看,他心中對蘇菲還留有舊情,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這一點確實是肯定的。

  為了這份“舊情”,雖然不至于賣國,但是照顧一下奧地利肯定也是很正常的。

  就算真是如此,阿爾馮斯也能理解,自家陛下和對面的皇太后有緋聞,作為法國人,他只會覺得“與有榮焉”,根本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

  讓利一點就讓利一點吧,不損害國家根本利益就行。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護航的戰艦卻突然打出了準備戰斗的旗號。

  兩個人連忙終止了談話,拿起望遠鏡查看前面的情況。

  而這時候,他們發現,遠處浮現出了兩艘風帆戰艦。

  它們規格不大,上面打著撒丁王國的旗號。

  兩艘軍艦并沒有開火,而是慢慢湊近,而桅桿上的水手,不斷揮動著旗幟。

  夏露看不懂海軍旗語,不過這并不要緊,因為她身邊就有海軍的人。

  馬上有人告訴她是什么情況,“因為各地的動亂,撒丁王國進入了警戒狀態,這是他們的戰艦,詢問我們為什么要通過這片海域。”

  “怎么,難道我們要行動,還需要經過他們的同意嗎?”夏露頓時就火冒三丈,“這里并不是他們的海!他們無權對我們指手畫腳!”

  接著,她對身邊的水手下令,“通知下去,我們是帝國海軍,要執行軍事任務,并無針對撒丁王國的意思,請他們不要阻攔,免得發生不愉快的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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