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 天地皆為之蒙塵
誰知千云生就見得那老龍雙眸半闔，眉心一絲金紋悄然浮現。他沉吟半晌，方緩緩開口地道：“‘無光井’…呵，竟連此物也現世了。”
千云生心頭暗道果然什么都瞞不過這個老家伙，不由得追問道：“此井果真有來歷？”
老龍低笑一聲，帶著幾分涼意地道：“來歷自然有，只是未必人人敢言。據我龍族之卷所記，‘無光井’并非天成，而是人造。”
“人造？”千云生神色陡變。
“正是。”老龍緩緩言道，聲音沉重，宛若洪鐘在大帳內回蕩地道：“近萬年前，有一批逆修妄圖窺伺天機，不甘循守既定天道，竟欲強鑄出一條‘第二天路’。”
“為此，他們無法撼動天穹，便轉而挖掘地心，不惜以天地余燼為爐，以‘因果為索，冤魂為石’，在天地之脈最幽暗之處，鑿出無光之井。”
“此井一旦開鑿，光明盡滅。即便日月齊懸，光華落入其中，也頃刻被吞噬殆盡，恍若天地自此不再有晝。”
“至于生靈更是可怖，若有人被井影籠罩，其壽數便如細沙漏盡，頃刻化為虛無。故而，此井又被稱為‘滅命幽淵’。”
千云生眉頭越皺越深地道：“既然如此，當年為何不毀？”
老龍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地道：“毀？談何容易。”
“此井并非凡石所鑿，而是以三千冤獄凝煉，每一滴井水，皆是億萬亡魂的壓縮精魄。此物已超凡俗，豈是一般之力能毀？”
“想要毀之，除非有人愿以自身天命補全缺漏。可笑啊，當年妄造此井之人，早已在劫火中死絕，卻留這禍根遺世。”
“更有甚者。”老龍目光一冷，緩緩抬眸望向虛空地道：“此井雖在，但井下空無一物。只要被封鎖，倒也無礙。”
“但若有人以秘法喚醒井底沉眠之物…呵呵，恐怕這一方界域，將再無天光。”
千云生聞言，心神一震，沉聲問道：“井底…沉眠之物？”
老龍不答，只是意味深長地冷哼一聲，袖袍一揮，淡淡丟下一句地道：“圣主，你要小心。”
“此井從來就不是為修行人準備的，而是為‘暗中之手’所開。有人若敢在此井旁布陣，那并非煉法，而是在邀約某種存在出世......”
說到最后，他目光深深凝注千云生，忽而收聲，閉目如入定。
而就在千云生與對方即將斷開聯系之前，水鏡深處又傳來老龍低沉的話語地道：“若我是圣主，便當封鎖此井，使其永不現世。”
“否則，一旦顯形，天與地，皆將為之蒙塵。”
東海金龍這話，更是令得千云生不由得皺眉，他將這話與海蘭珠一說，海蘭珠也琢磨道：“如此說來，這無光井關系重大，看來這暗魔的圖謀絕不在小！”
千云生也點了點頭道：“我也正在奇怪，為何此地剛一出現，正道就竟派了三人下來查看。如此說來，他們或許也知道些什么........”
而就在千云生沉吟未決之際，海蘭珠凝神思索，唇畔低低呢喃地道：“邀約某種存在…請客…若真如此…”
忽然她瞳孔驟縮，呼吸一滯，恍若被驚雷擊中一般地抬首道：“看來或許我們都誤會了！”
“并非華陽夫人召出了此界，而是這無光井…從幽冥深處，將她勾了過來！”
“嘶！”
此言一出，千云生亦猛然色變，心頭驟然透出幾分冷意，旋即恍然拍掌地道：“原來如此！”
“我就說那妙廣對華陽夫人的態度頗異，根本不像對待一個此地的地頭蛇，原來關鍵在于此處！”
念及至此，千云生翻掌一拂。只見他袖中靈印輕輕一轉，寂無聲息，唯有一縷森寒的血光，恍若一條細線般穿入虛空。
不見光華涌動，也無天地轟鳴。只有他與海蘭珠二人能察覺，那血光宛若魂脈，直索西蜀前線。
白帝城上的高空中，夜風凄厲，孤云閉合，其云巔一桿鐵幡直插霄內，幡面森森鬼紋若隱若現。
忽然間，幡下云中無聲裂開一道縫隙，血光并不外泄，卻自虛空直貫幡心。剎那之間，整桿鐵幡微微震顫，幡面鬼紋次第亮起，如千百冤魂齊齊睜眼。
天地間并無喧囂，反倒是一股冷徹骨髓的死寂，鋪陳開來。似乎連高空中風聲都被凍結，只余鐵幡發出若有若無的低吟，如鬼哭似梵唱，震入神魂。
幡下，風先至本在閉目調息，此刻心頭猛然一緊，感應到一縷凌厲的神識自冥冥而來。
他不敢怠慢，猛地躬身，聲音沉肅地道：“屬下風先至，叩見圣主。”
幡心的血紋驟然收攏，凝成一點幽光，緩緩化作千云生的虛影。其影淡薄無聲，卻恍若立于九幽之上，令四周陰氣盡數臣服。
只見得千云生虛影肅立，語氣溫和卻帶三分鄭重地道：“風兄，你可曾聽聞華陽夫人之名？”
風先至神色一動，沉吟片刻，才低聲道：“此名，焉能不知。她在上古之時，幾乎是正道的明珠。”
“華陽宗因她而盛，曾有‘一人可敵十宗’之說。其所修《鎮魂經》、所煉‘焚影訣’，號稱以一身庇護萬靈，正魔兩道無人不服。”
“當年三界烽火亂世，儒、道、佛皆有天驕橫空，但若論女修，卻唯她獨步。”
“只一聲清嘯，便能震散百萬魔兵的殺機。一曲長簫，足以令十萬亡魂放下冤恨，化作清風而逝。”
“故而世人皆稱她為‘魂鎮夫人’，幾乎數萬年之內，都是當時正道最著名的象征之一。”
風先至目光微微閃動，聲調壓低地道：“只是后來…忽然不知所蹤。有人說她遁入虛空，以身合道。有人說她被魔、靈兩界聯手算計，鎮壓而死。”
“但這些，都只是傳言。唯一能確定的，便是自她消失之后，華陽宗急轉而衰，不復當年風光。”
千云生默然良久，方才緩緩收回神識，目光如寒星般幽深地暗道：“如此一來，脈絡已然清晰。”
他看向海蘭珠，將風先至所述情形一說，這才低聲道：“這無光井…怕正是以往無數冤獄的回聲，如今再度浮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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