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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七章 奪道

  “武寶…”

  “呃,不是,武師…”

  徐小受一邊操縱奪道須觸放戰祖出尊極坎位,一邊哭得渾身乏力不得不讓武師扶自己才能站起來。

  這樣,雙方之間的第一次接觸便建立了,彼此都十分感動。

  徐小受是真心想學。

  戰祖也是真心想教。

  固然中間耍了一些小心思,想來即便事后戰祖知曉了,也不會心有芥蒂。

  畢竟人在追愛的時候,都會使出渾身解數,過程并不重要,只要結果是對的,皆大歡喜。

  “實不相瞞,武師。”

  “此番借助奇物之力,喚武師意志蘇醒,本意是因晚輩在身之道的感悟上,觸及了桎梏,想要借助武師經驗,為我堪破瓶頸…”

  徐小受站起來后,反握住戰祖法相并無溫度的雙手,使用出了很有溫度的哭腔,一下又融化戰祖的鐵石心腸:

  “請武師教我!”

  戰祖法相足有三丈高。

  正常來說,徐小受跳起來都打不到人家膝蓋。

  這點無妨,他在哭的時候,已經邊哭邊變大,也大成三丈了。

  如果是道穹蒼站在對面,肯定會發覺古怪,人怎么可能邊哭邊變大。

  戰祖的話,好像從始至終都將這些當做理所當然。

  畢竟修古武之道的,連天道也掌握了,肉身會邊哭邊變大,也很合情合理。

  而察覺到戰祖對自我的一些小心思都無從覺察后,徐小受大概也明悟了,為何戰斗意識起步四境的戰祖,會先魔藥祟等祖而隕落。

  你一定是被害了啊!

  這個公道,我徐某人一定要為武寶你討回來的啊!

  當然,是在你教我之后…

  “身道?”戰祖巍峨如山立定,若有所思。

  “是的,身道。”徐小受急忙點頭,知曉或許在人情冷暖上,戰祖稍有欠缺。

  但要是論道,自己若無法表現出來點驚艷的東西,可絕對是打動不了這位自創古武之道的奇才的:

  “武師,萬望見諒!”

  “如今煉靈時代,古武早已沒落。”

  “我雖心向戰道,不得已還是得借他山之石,攻戰道之玉,因而所學略雜,身兼多道…”

  徐小受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小朋友,頭低著眼睛上抬,偷瞄著武師,聲音越來越弱。

  就仿佛他如此博愛,不是因為自己是個濫情之人,而是因為真的被逼無奈,才愛上了戰道之外的其他旁門左道。

  戰祖溫暖笑著,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這些。

  祂戰斗嗅覺何其敏銳,自然早看出來了,徐小受的身兼“多”道,那不是一般的多。

  唯一顧慮的點是,兼修則雜。

  這點,之后倒是可以好好敲打敲打他一番。

  徐小受頓時松了口氣,接著道:“修道至末,集百家之長,我卻是大致將修道者之存在,分成了身、靈、意、我,四個層次。”

  這四字一出,戰祖眼瞼微斂。

  內行人,一下讀懂了其中門道。

  徐小受的概念并不新,早前戰祖也有接觸,只不過沒人如他一般,捋得如此分明。

  而現在它們被并列排在一起,顯然已經有過大量的整理,徐小受有些東西…不,是很有東西!

  “身為靈意之載體。”

  “靈為身意之鏈接。”

  “意為身靈之主控。”

  “格物致知,三者皆格,方知真我。”

  戰祖瞳孔一震,祂至死都沒有整透澈的明辨我之路,這小子四句話…

  仙人指路!

  你拜我師,還是要我拜你為師?

  徐小受見狀,內心其實已經瘙癢扭動了起來,面上卻還是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武師以為,我這理念,如何?”

  戰祖羞愧難當,別過頭去,連連長嘆:“君切莫再稱武師,你我平等論道即可。”

  末了,又偏首回來,目光炙熱盯著徐小受:“這些,皆是你所悟得?”

  祂抓著徐小受的手,能清晰觸得出來,此子骨齡不過二十。

  二十!

  這是什么概念?

  常人古武入門,二十難窺門徑,他是妖孽轉世嗎!

  尊極斬空間一下陷入了死寂。

  還別說,戰祖無意識的一句反問,直接給徐小受問住了。

  是我悟來的嗎?

  好問題!

  臉皮厚如徐小受,這會兒也有些難以啟齒。

  末了,上嘴唇碰下嘴唇,已是臉不紅心不跳:“晚輩才疏學淺,倒是讓武師見笑了…”

  我可沒回答是哦,嘻嘻。

  “你讓我,自慚形穢吶!”戰祖唏噓連連。

  莽夫克智者,真誠克奸詐,倒還真不是沒有道理的,徐小受一聽這話,反而臉紅,補充道:

  “其實也不全是我的理解,也有借鑒了他人的部分,畢竟我也修了劍道…”

  劍道,跟身靈意我有什么關系?

  孤木那廝當年要是能悟出這些東西來,何至于落得跟自己一個下場?

  戰祖一聽,就聽出來了徐小受不僅好學,為人還十分謙虛。

  這些東西甚至說出來外人都不一定學得會,怎么可能師從他人可得?

  “聽君一言,撥云見日,武亦頗有所得。”

  “確實凡戰道所屬,乃究身之根本,激發人體潛能,大都可置入身道范疇之中。”

  “如此說來,在身之道的理解上,你遠高于我,在身之道的運用上,我卻還有一些東西可以教你。”

  戰祖大略思定,認真道:“這樣吧,每日午時,殺伐之氣最重時,你來我這里,我將戰道感悟,整理為身道之后,盡數傳于你,如何?”

  要練啊?

  徐小受一怔,腦海里閃過了少年戰祖武,從早上練到晚上,從春天練到冬天,揮汗如雨,勤學苦練的畫面。

  太苦了!

  我徐某人,吃不了一點苦頭哇。

  “有困難?”戰祖瞧見了遲疑。

  “其實,好像不必練…”徐小受這回是真有點騎虎難下了,眼神瞟了下連接彼此的奪道須觸,給自己架住了。

  奪道須觸,為何叫這名?

  這玩意,就是用來奪道的啊!

  要是還需要練,奪道須觸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但話又說回來,前腳剛拜了師,后腳就把刀架師父脖子上,說我要奪你道,你給我奪一下唄。

  這還是個人嗎?

  徐小受,你做個人吧!

  戰祖自是瞥見了徐小受的欲言又止,以及他連連看向那銀色大觸手的小眼神,當即若有所思。

  其實祂也不蠢,從開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稍稍一盤,也讀出了點什么…

  “嘭!”

  還沒等戰祖開口,徐小受嘭的又跪地了。

  這又是?

  戰祖懵住了,怎的動不動就跪?

  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又是整哪一出?

  “武師恕罪!”

  徐小受忍不了了。

  戰祖太誠摯了,他不想再繼續欺騙人家,當即全盤托出:

  “這奇物實乃邪物,這觸手名為奪道須觸,晚輩以本源真碣:戰字喚醒武師,本欲奪武師之道,全我古武、身道修行。”

  “武師蘇醒了意識,晚輩受驚,實則此前便已有過拼死一戰之意,因為害怕被邪物反噬,卻是見機行事,突然有了二次思量,這才…”

  戰祖聞聲,眼神一冷。

  徐小受頭也不抬了,誠懇道:

  “但請武師知曉,拜師不是權宜之計,亦非齷齪之舉。”

  “古武之道屢次救我于水火之中,能得武師當面,晚輩橫跨時空可拜您為師,乃是達成了一個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夙愿。”

  “一日為師,終生侍奉,此乃我道之所在,絕不敢有半分欺瞞。”

  “因而此刻坦明內心,也是好教武師知曉,陰暗是我,光明磊落亦是我,我獨我,日月同體,煌煌昭昭。”

  戰祖閉上了眼,神情無比復雜。

  祂才反應過來,那從始至終都有著的一丁點怪異感,從何而來了。

  敢情,徐小受跟自己不是一類人,他應該劃分到圣辛、神農百草那一個圈子中去。

  武道,出了個詭才!

  但是,這是不好的事情嗎?

  絕非如此!

  戰祖用一生證明了,極致的戰斗,可以封神稱祖,然而不思不辨,終究難逃外人算計。

  徐小受圓滑,卻因此可以避免步入自己后塵。

  徐小受城府頗深,然赤子之心留痕,還保留有人情味的一面,敢于坦白一切。

  圣辛、神農百草,皆已修成無情道,連人性都丟失了,戰祖一點都不羨慕。

  祂寧愿隕落,都不想變成那個樣子。

  徐小受的狀態,反而彌足珍貴,可望而不可即。

  身入紅塵,出塵脫俗。

  這是算計,也是出淤泥而不染。

  換作是戰祖年少時期,那番話聽完,一拳就干徐小受臉上了。

  祂已不再年少。

  歷經更多,所知便更多。

  戰祖閉上眼,心情五味雜陳,卻不是在責怪徐小受,而是無聲品悟著那句:

  “陰暗是我,光明磊落亦是我…”

  他才二十!

  他竟能悟得如此境界!

  他不明辨我,誰可明辨我?

  “所以,你要奪我道?”

  戰祖睜開眼,臉色恢復恬然,不再親近,但也不至于因此而陌生。

  “是!”出乎意料,徐小受竟重重點頭,“武師,我不得不奪你道,或者說,奪你感悟。”

  “哦?”

  這聲套近乎的“武師”,戰祖倒也沒再抗拒,只目光灼灼盯著這還敢平視自己的家伙:“聽上去,還有緣由?”

  徐小受重重點頭,簡易幾言,將當下局勢盡數概括之:

  “魔祖圣辛、藥祖神農百草、術化祟陰、道祖憶己,遠古四祖,皆復蘇于煉靈時代,此時,便在外邊鏖戰。”

  “戰況激烈,煉靈時代封就的祖神,唯八尊諳一人歸零超脫,卻也可當做是被算計出局。”

  “余下者,華祖華長燈、離祖月宮離、寒祖月宮寒、念祖曹一漢,一死于神農算計,一死于祟陰算計,一死于圣辛算計,一被逼到不得不大道化。”

  “便連古武之道遠勝于我的神亦,強開三界、合匯陰陽,幾近無極之道,也被打得不得不投身輪回,慘不忍睹!”

  戰祖聽得愣住。

  這是何等輝煌時代,封就了這么多祖神?

  而即便如此,這些人一個個也沒法勝過圣辛、神農、祟陰,全是死于算計?

  戰祖忽然就有些明白了,為何面前這小子,分明有著一顆赤子之心,卻還學會了這些蠅營狗茍的伎倆了。

  他的時代,遠比自己所處的要艱難。

  倘若跟自己一般,只一心向武,不思不辨,怕不是天才早夭,便是成道之后淪為三祖傀儡,一生修行,付諸東流!

  “武師喚我每日午時,來此地修行。”

  “晚輩卻不得不多說一句,我修道迄今,不過三年,若按部就班修行…”

  徐小受搖起頭來,聲音堅決:“我做不到,我想守護的人,也等不起!”

  三年…

  輕描淡寫一番話,戰祖已瞧見了波瀾壯闊的一生,也感同身受這少年肩上的壓力。

  他才不過二十歲,花兒一般的年紀,正是嬌艷燦爛之時,是誰將這重擔交到他肩上的?

  時代使然?

  諸祖意志使然?

  “你應該,還有一些東西沒說。”戰祖目光柔和了不少,聽得出徐小受藏下了很多辛酸,祂愿意聽。

  徐小受卻沒那個時間了,目光不住閃爍著,最后歸于平靜:“不過些許風霜罷了,不值一提。”

  戰祖沉默。

  他愿意相信徐小受。

  卻不得不要多一層思考,他說的,真的全是真的嗎?

  “武師,請隨我來。”

  徐小受當然知曉祂在想什么,操縱起了奪道須觸,讓戰祖法相跟自己一并出了尊極斬空間。

  付出這么多精力,自然不是為了取悅、討好戰祖。

  實則,徐小受不止是要奪戰祖道,他還不得不拿下戰祖,讓祂幫自己平定之后的尊極斬空間。

  他堅信戰祖有這個能力。

  而能不能做到讓戰祖徹底為自己所用,就得看自己的能力了。

  二人脫離灰色空間,直接進入時境。

  奪道須觸將戰祖法相帶了出來,這便是全新特殊被動技的強大之處了。

  不止能奪道知識、感悟,還能將之使為可支配的傀儡,一并參與戰斗。

  “這是…”

  戰祖置身時境,立即察覺到了不對,這并不是祂所熟悉的戰神大陸。

  “此乃時境。”

  “天境破碎之后,時祖空余恨于煉靈時代,再構時境。”

  “八尊諳入時境,于過去,或者未來,追溯天境,討一個諸祖立足之地,能否成功,全看他個人能力與氣運。”

  這么離譜的事情,又是這么輕描淡寫就說出來了…

  戰祖目光火熱,要是祂生在這個時代…

  可惜了。

  此世精彩,注定與自己無緣。

  “那八尊諳…”

  “祂很強,非常強,我的歸零理念,就是…”徐小受頓了一下,“就是有一部分,源自于祂。”

  九成,也算一部分吧?

  劍我能成,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的指點吧?

  戰祖目光閃爍,輕聲低喃:“聽名字就很強…”

  徐小受差點給口水嗆住。

  不過轉念一想,這確實也是武寶、亦寶這么可愛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他笑著道:“圣神大陸已無我半分容身之所,實則就連修道,我也不得不退居這破碎的時境,要不是我意道圓滿,早就死了。”

  “武師,您說,我有多少時間,慢慢跟您求道呢?”徐小受言辭中多了苦澀,是真苦澀,不是裝的。

  戰祖其實看到時境,早相信,早釋然了。

  祂轉過頭來,有些不可置信:“意道,圓滿?”

  “嗯。”徐小受點頭。

  “十之八九?”

  “十成十。”

  戰祖愕然,怎么又是這么輕描淡寫就說出來了,果真?

  可徐小受好的壞的都說了。

  時值此刻,還有必要騙自己?

  “你欲身靈意我四道,全修至圓滿,再出時境,去戰四祖?”戰祖突然目光狂熱了起來,好像看到了個令人興奮的戰斗瘋子。

  “嗯。”

  徐小受淡淡點頭:“我,我只是辨明了,不知怎么著手去修,然身靈意三道,我皆有方向,也有把握可成,只是還需武師助我!”

  我,只是辨明了…

  身靈意三道,皆有把握可成…

  又是這么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了荒謬至極、離譜之至的話語!

  戰祖一次又一次,被眼前這個怪胎給震住。

  仿佛連祂這個曾經盛極一時的祖神,在這小孩面前,一切認知都是兒戲。

  “徐小受…”

  “武師,您說。”

  “不,莫再喚我武師了,你之高度,不在我之下,你我同輩論道交流即可,切莫再讓我羞愧了。”

  “這怎么成,一日為師,眾生侍奉,我徐小受的話可不是說說而已,我是真的拜師!”徐小受楚楚可憐,“武師,您不要我了嗎?”

  “…喚我阿武吧。”

  “那我叫您武寶吧,這樣比較親昵點。”

  戰祖張了張嘴,再一次愣住了。

  祂發現,自己好像又掉進了一個坑里。

  可當祂低頭去看時,甚至還是沒能瞧出來,那坑何時挖出,形狀幾何。

  “你啊你…”

  戰祖苦笑,無奈搖頭,算是徹底給打敗了。

  或許,也只有這種人,才有自信,與那能力,說要出關之時,一齊對付魔藥祟道等祖吧!

  “徐小受,奪道吧。”

  戰祖低下頭,盯著胸前的奪道須觸,語氣隱含熱切:“我唯有一個要求,如若可能,也讓本祖親身領教一下,當今時代,諸祖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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