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高空一聲裂響,道鏈從中探來。
一條、兩條、三道…足足十二道鏈,依次探出,錨在無人的荒地上,似在用力扯著什么。
“轟隆!”
很快,道鏈扯力見效。
空間應聲破開,一座古樸的黑色劍樓,從碎流中悠轉而出。
呼呼…
風聲大作,沖天怨氣化作黑色魔煞,洶涌鋪開,染了半邊天。
可北域地廣人稀,真沒多少人注意到這等異象。
大部分人關注的,還是掌杏中,神亦一棍點碎魔祖之軀腦袋的畫面。
“敗了!”
“魔祖敗了!”
暫皈佛道的神亦,展現出來爆發力,太讓人驚嘆了。
那極具視覺沖擊力的戰斗方式,拳拳到肉棍棍爆抽的震撼感,更是打得觀戰者心驚肉跳,看得人熱血沸騰。
而便也是在胎元母棺棺蓋被抽飛的那一刻,劍樓于北域落定。
接不住魔祖之軀的擁抱,古樸黑色劍樓中射出三道黑色光影,伴隨一聲輕喚:
“去吧,孩子們。”
“屬于你們的時代,來了。”
三道黑色身影依次落地,各自背有一柄劍,身周有魔氣騰繞。
若是熟人到此,可輕易認出來,這三人樣貌,便是此前被劍祖召去的顧青一、蕭晚風、淚雙行。
只不過與之前大有不同,三人目中魔焰騰騰,即便是淚雙行緊閉雙目,眼縫中亦有淡淡黑霧溢出。
“當當當…”
道鏈晃蕩,逐次消失。
卻不是沒了,而是和圣神大陸的道法開始綁定。
劍樓選擇駐扎北域,最高樓十二面木窗,隱約可見內里似有張牙舞爪的巨大鬼靈,不知是在咆哮,還是在起舞。
可自初始的幾聲過后,樓中再無聲音傳出。
待得樓下三道青年身影立定,將一身魔氣盡數收斂于身中之時,劍樓才再射下一束黑光。
這次,是一副卷軸。
顧青一回身將之抓住,望向劍樓的雙目中已再無半分魔氣。
“蕭兄、淚兄…”
他神情復雜的將卷軸攤開,那是一幅圖。
圖中是夜,有銀月高懸,孤樓危立,樓巔立有一道黑色背影,正是此前劍祖提及過的《觀月圖》。
當然,在五域的傳說中,它還有另一個名字,也是古劍術的由來——《十劍鎮樓圖》!
蕭晚風、淚雙行,各皆只是往圖上一掃,卻是再無波瀾。
仿佛圖中的意蘊,他們已經參透。
此圖賜來的深意,他們也已知曉。
顧青一于是將《觀月圖》收好,將背上的“恚”劍抱進懷中,望向南方:
“該出發了。”
蕭晚風偏頭思索了一陣,眉頭微皺,最后也什么都沒得到。
他伸手一召,將“娑”劍喚來,提于手上,同樣望向中域方向道:
“我來打頭陣吧,顧兄、淚兄,幫我壓陣。”
淚雙行握住了“忍”,聲色恬然:
“請。”
寒宮帝境。
寒宮洞天地底深處,石殿內部,早已自成乾坤。
祖神滅法大劫到了最后一步,伴隨著最后一道落雷降下,石殿中的魔祖雕像,咔咔龜裂。
塵土堆落,落在蒲團之前。
石像中卻掠出一抹黑光,在蒲團上那道渡劫的中年男子道成之時,注入其眉心處。
“嗡!”
月宮棄猛然睜開眼,雙目中黑光一閃,周身魔氣激蕩。
卻是在眨眼之后,神智已恢復清明,身內、身外再無半縷魔氣,與正常人一般無二。
轟隆!
高天震蕩,劫云散去。
否極泰來降下的神光,為月宮棄洗刷凡塵,褪下神蛻。
“終于…”
感受著自我一步步升華,這種得道超脫、解封束縛的自由與不羈,令月宮棄深深迷戀。
“寒宮之祖,當為‘寒祖’!”
月宮棄覆掌一抹,虛空寒霜密布。
氣海源晶上的圣力開始轉化,化作寒祖之力,散發出和源晶里頭圣祖之力同級別的氣息。
“成了!”
到這一步,月宮棄才從蒲團上滿意起身。
潛修閉關多年,終在這一刻堪破桎梏,以祖神命格,真正封神稱祖。
不僅修出了自己的寒祖之力,必要時刻,還能借助已隕的源晶中的圣祖之力做能量。
當世祖神,誰可匹敵?
“接下來,便要對外征戰了。”
作為寒宮帝境歷史上第一位祖神,祂將一統五大圣帝世家,尤其是那個差點打斷自己封神稱祖的圣帝北槐。
并將親臨圣神大陸,將一切宵小誅除,譬如偷渡寒宮圣地洗心潭的太虛徐小受。
而后重造七斷禁、重塑五域道法,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要找到圣祖的力量殘余。
“另一半源晶,便在圣宮。”
“當然還有圣祖魔化后,丟失的力量,首在魔祖之軀,便先拿下此物吧。”
一步破開石殿。
寒祖月宮棄來到高空,視下卻是滿目瘡痍。
大半寒宮帝境,早在此前北槐和藥祖的交鋒中,慘遭破壞,毀得不能再毀。
“哼!”
月宮棄目中寒芒一閃,并無善后的想法。
那些事情,之后頒發成任務,讓寒宮族人去處理便好了。
當務之急,是要前往圣神大陸,將魔祖之軀拿回來——這點優先級最高!
神念一掃,五域一切,盡入目中。
不曾想戰局瞬息萬變,當今大陸,竟是以那光頭和尚戰力為先。
“有怨?神亦?”
月宮棄皺眉,不多時瞧清了原來是合體人,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不屑拂袖:
“哼!”
“螻蟻之輩。”
西域,大沙漠。
罕見的沙漠綠洲,佛宗破廟所在之地,一群小沙彌急得團團轉。
“方丈!”
“還沒好嗎,這魔劍有這么難煉嗎?”
“加把勁呀,大肚方丈,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要醒過來呀…”
大肚子的有喜方丈,正緊皺眉頭,盤膝閉目于一柄“戮”劍之前。
金色的愿力流轉于身,波紋紊亂。
“你們離遠些。”
旁側還有不少灰袍僧人,比小沙彌看得清楚。
有喜方丈的心外映相分明有些亂了,可清晰見得他正與劍中魔障在做斗爭,但卻處于下風。
年長些的僧人,已然感覺不妙了。
這劍來頭不明,力量恐怖得出奇,有喜方丈乃圣帝,居然也遏制不住?
便這時,心外映相猛地一止,金色愿力停止了波動,繚繞在有喜方丈身周的絲縷黑色魔氣,像是被完全凈化了。
“呼…”
有喜方丈睜開了眼,吐出一口濁氣。
“如何?”
旁側有僧人開口。
看著像是鎮壓住了,但方才明明還處于下風,怎的一下又逆轉了局勢?
“勉強壓制住了。”
有喜方丈起身,他生得面容和善,即便此刻其實有些愁眉,依舊給人以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他上前將那戮劍拔起,別于腰間,回身對一眾興高采烈在拍掌慶祝的小沙彌們說道:
“你們在此處候著,莫要亂跑。”
“大肚方丈,你要出門?”小沙彌們歡喜之意一滯,聽出了什么。
“嗯。”有喜方丈沉沉點頭,望向東方,“得出去一趟了…”
“去做什么?”
“肅清余障。”
霸王碎星,一棍點碎魔祖之軀頭顱。
神亦心頭卻是警鐘敲響,不僅沒有如釋重負之感,相反,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
胎元母棺中,魔祖頭顱炸開了恢弘黑色霧氣,那是自沉睡以來一直斂蓄的力量,卻被點破了穴門,漏了一氣。
魔氣騰繞,在九天之上凝聚出一張虛幻的臉,獰聲冷笑:
“神亦,你沒有機會了。”
在霸王一棍既出之前,魔祖想要和神亦和談,這具肉身,真的太完美了,真舍不得殺死。
在霸王一棍點出之后,如龍觸逆鱗,虎被拔須,不論魔祖再如何心生喜愛,神亦于祂眼中,已是非殺不可之人。
“阿彌陀佛。”
神亦并無與其廢話的心思,霸王于手中一翻,窮盡力量,橫斬而出。
霸王二式·斬月。
這一次,胎元母棺卻是及時一挪,即便知曉會被破壞,也要卡著身位,替魔祖之軀擋下這一擊。
咔的一聲,棺材底部也龜出一道裂痕。
連同胎元母棺本身,以及棺中的無頭魔祖之軀,一并被抽飛出去。
神亦腳下一踩,空間爆碎,已是掠身而出,就要跟上。
卻也是同時,他如有警覺,霸王于腰身一轉,半空強行止停步伐,順勢左掌抬起,往天穹推去。
人未到,聲先至。
天外炸響暴音,如神明降怒,晴天霹靂:
“宵小之徒,安敢損毀圣祖三兵?”
這一聲突如其來,五域眾多修道者有如五雷轟頂,耳膜震裂。
勉力抬眼望去時,只見高空之上有恢弘祖源之力匯聚,化作一只大手,對著神亦憑空鎮壓而來。
“這是…”
這可太讓人意外了。
當今大陸,除卻魔、藥、祟、神、曹,還有祖神?
“轟!”
祖源之力大手往下,神亦一掌上推。
一大一小,一為純粹能量,一為力波化形,二者相接,爆發巨響轟鳴,竟是勢均力敵?
分明神亦更甚一籌!
那以霜寒之力凝聚的巨大手掌,是被神亦一掌打爆的,只是古武余力,同樣消殆罷了。
“唔?”
高空之中,傳來一聲悶哼,似有些不可置信。
神亦卻是得勢不饒人,一掌過后,順勢躍空翻身,霸王長嘯,往天穹點去。
力波撕裂空間,化出一道烏光。
“放肆!”
高空云霧之上,又具現出不同的祖源之力,居然為純粹圣祖之力凝聚。
它化作一根巨大手指,從天穹杵來,這回居然扛得住神亦一棍之威。
雙方僵持不下,九天轟鳴震響。
過了許久,扭曲破碎的空間中,兩股力量才對峙消磨殆盡。
“哼!”
虛空傳來冷哼,一道中年男子身影露出,一身華袍,憑空傲立,周身彌散祖神氣息,引得道法動蕩。
祂的下巴微抬,目中既有不屑,也有小小的忌憚,左手負于腰后藏著不見,右手捧于腹前,端著把冰藍色的長尺。
那尺足有半人高,掌許厚,散發著冰寒之氣,尺身上卻紋篆有如熔巖半熄未滅般的暗紅色道紋,伴有十八個鑲孔。
只是孔中并無鑲嵌寶石,看上去像是一顆顆凹進去的深邃眼睛,而那暗紅道紋便是眼周的魔紋。
“這尺…”
同胎元母棺一般的強大氣息!
如若霸王無自身古武力道加持,怕是也比不及,怕又是那什么圣祖三兵之一!
“來者何人?”
神亦雙目微合,不得不攻勢了。
他的視線從寒尺上挪開,落定到那中年男子身上,隱覺眼熟。
來人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祂的力量和那尺完美契合,幾乎量身打造,可爆發的力量太高了。
若不是此人自視甚高,非要一指跟自己霸王相較,又被打得手指發顫,藏于腰后。
率先亮出這尺來,怕是自己方才那兩次攻擊,都沒法討到多少好處。
而被這么一打岔,胎元母棺帶著魔祖之軀,已經逃之夭夭了。
“去!”
神亦將倒佛塔扔出,將方才打爆的魔祖之軀頭顱力量,納來鎮住。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這魔祖之軀去了,這帶著寒尺來的家伙,能為魔祖出頭,也只可能是魔祖授意了。
“哼!”
懸立半空的中年男子又是一聲冷哼。
似是因在方才沒能討到多少好處,才肯正眼多瞧那光頭幾眼,而后環顧五域,傲然道:
“吾乃寒祖,月宮棄。”
五域頓時嘩然。
寒祖,又是哪位?
但“月宮棄”這名,聽來耳熟,不就是那寒宮圣帝嗎?
“他、祂封祖了?”
“何時的事,怎的也無祖神滅法大劫,跟離祖一樣?”
“等等,都姓月宮…這寒祖,不就是離祖祂爹么,一族兩稱祖,父子皆封神?嘶!”
神亦也終于想起來這張臉在哪里見過了。
在月宮離臉上見過。
“你的兒子,在那邊。”
他往術種的方向一示意,見來人毫無反應,便知曉其人來意了。
望向月宮棄懷中寒尺,神亦點頭認可:
“尺子不錯…”
寒祖氣樂了。
這尺,又怎需螻蟻評價?
“此乃圣祖三兵之一,熄道玄尺,可熄大道萬法,可裂祖神肉身。”月宮棄冷笑,“你,招架不住!”
神亦分明話沒完,聽完玄尺介紹,望著來人,搖頭否定:
“人,不行。”
月宮棄眼皮猛的一跳,卻是沒有急著再出動。
方才兩次交鋒,第一回祂使用了剛剛誕生的寒祖之力,許是礙于剛剛誕生,吃了些苦頭。
第二回,祂動了圣祖之力,不曾想源晶中的力量攔得住此人攻擊,自己肉身卻受了些反噬。
這莽夫,如何能有這般力量?
他之爆發,竟可媲美源晶之力?
其人既非祖神,其力已然如斯,古武之道不是衰落了嗎,為何會跳出來這樣一個怪胎?
咻!咻!咻!
北方掠來三道破空聲。
很快虛空又落定三道身影,這三張面孔,卻是惹得五域一陣喧囂。
“顧青一、蕭晚風、淚雙行?”
“他們不是進了劍樓嗎,被劍祖召去了!”
“這是,修道歸來了?但怎敢介入這方祖神戰場,他們修劍修瘋了吧,這可是神亦!”
三人立定。
神亦望著這三道青年身影,略作思忖,問道:“為誰而來?”
三人不語,各自持劍,望著神亦。
神亦便知曉來意了,目光落到他們手上的劍,瞧到了“恚”、“娑”、“忍”,頓時莞爾。
很好,又是人不行,帶著神器。
“阿彌陀佛。”
西方一道金光落來,身披紅色袈裟的大肚子和尚出現,也呈包圍之勢,看向了神亦。
“這位又是?”
五域不解,這和尚是真不認識了。
神亦無奈轉身,忽而目光一定,輕聲喃道:“有喜師兄…”
“阿彌陀佛。”
“別阿了,你也為我而來?”神亦道。
“非也。”大肚子和尚搖頭:“老衲為除除魔障而來。”
“誰是魔障?”
“施主,便是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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