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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六章 魔障

  北域高空一聲裂響,道鏈從中探來。

  一條、兩條、三道…足足十二道鏈,依次探出,錨在無人的荒地上,似在用力扯著什么。

  “轟隆!”

  很快,道鏈扯力見效。

  空間應聲破開,一座古樸的黑色劍樓,從碎流中悠轉而出。

  呼呼…

  風聲大作,沖天怨氣化作黑色魔煞,洶涌鋪開,染了半邊天。

  可北域地廣人稀,真沒多少人注意到這等異象。

  大部分人關注的,還是掌杏中,神亦一棍點碎魔祖之軀腦袋的畫面。

  “敗了!”

  “魔祖敗了!”

  暫皈佛道的神亦,展現出來爆發力,太讓人驚嘆了。

  那極具視覺沖擊力的戰斗方式,拳拳到肉棍棍爆抽的震撼感,更是打得觀戰者心驚肉跳,看得人熱血沸騰。

  而便也是在胎元母棺棺蓋被抽飛的那一刻,劍樓于北域落定。

  接不住魔祖之軀的擁抱,古樸黑色劍樓中射出三道黑色光影,伴隨一聲輕喚:

  “去吧,孩子們。”

  “屬于你們的時代,來了。”

  三道黑色身影依次落地,各自背有一柄劍,身周有魔氣騰繞。

  若是熟人到此,可輕易認出來,這三人樣貌,便是此前被劍祖召去的顧青一、蕭晚風、淚雙行。

  只不過與之前大有不同,三人目中魔焰騰騰,即便是淚雙行緊閉雙目,眼縫中亦有淡淡黑霧溢出。

  “當當當…”

  道鏈晃蕩,逐次消失。

  卻不是沒了,而是和圣神大陸的道法開始綁定。

  劍樓選擇駐扎北域,最高樓十二面木窗,隱約可見內里似有張牙舞爪的巨大鬼靈,不知是在咆哮,還是在起舞。

  可自初始的幾聲過后,樓中再無聲音傳出。

  待得樓下三道青年身影立定,將一身魔氣盡數收斂于身中之時,劍樓才再射下一束黑光。

  這次,是一副卷軸。

  顧青一回身將之抓住,望向劍樓的雙目中已再無半分魔氣。

  “蕭兄、淚兄…”

  他神情復雜的將卷軸攤開,那是一幅圖。

  圖中是夜,有銀月高懸,孤樓危立,樓巔立有一道黑色背影,正是此前劍祖提及過的《觀月圖》。

  當然,在五域的傳說中,它還有另一個名字,也是古劍術的由來——《十劍鎮樓圖》!

  蕭晚風、淚雙行,各皆只是往圖上一掃,卻是再無波瀾。

  仿佛圖中的意蘊,他們已經參透。

  此圖賜來的深意,他們也已知曉。

  顧青一于是將《觀月圖》收好,將背上的“恚”劍抱進懷中,望向南方:

  “該出發了。”

  蕭晚風偏頭思索了一陣,眉頭微皺,最后也什么都沒得到。

  他伸手一召,將“娑”劍喚來,提于手上,同樣望向中域方向道:

  “我來打頭陣吧,顧兄、淚兄,幫我壓陣。”

  淚雙行握住了“忍”,聲色恬然:

  “請。”

  寒宮帝境。

  寒宮洞天地底深處,石殿內部,早已自成乾坤。

  祖神滅法大劫到了最后一步,伴隨著最后一道落雷降下,石殿中的魔祖雕像,咔咔龜裂。

  塵土堆落,落在蒲團之前。

  石像中卻掠出一抹黑光,在蒲團上那道渡劫的中年男子道成之時,注入其眉心處。

  “嗡!”

  月宮棄猛然睜開眼,雙目中黑光一閃,周身魔氣激蕩。

  卻是在眨眼之后,神智已恢復清明,身內、身外再無半縷魔氣,與正常人一般無二。

  轟隆!

  高天震蕩,劫云散去。

  否極泰來降下的神光,為月宮棄洗刷凡塵,褪下神蛻。

  “終于…”

  感受著自我一步步升華,這種得道超脫、解封束縛的自由與不羈,令月宮棄深深迷戀。

  “寒宮之祖,當為‘寒祖’!”

  月宮棄覆掌一抹,虛空寒霜密布。

  氣海源晶上的圣力開始轉化,化作寒祖之力,散發出和源晶里頭圣祖之力同級別的氣息。

  “成了!”

  到這一步,月宮棄才從蒲團上滿意起身。

  潛修閉關多年,終在這一刻堪破桎梏,以祖神命格,真正封神稱祖。

  不僅修出了自己的寒祖之力,必要時刻,還能借助已隕的源晶中的圣祖之力做能量。

  當世祖神,誰可匹敵?

  “接下來,便要對外征戰了。”

  作為寒宮帝境歷史上第一位祖神,祂將一統五大圣帝世家,尤其是那個差點打斷自己封神稱祖的圣帝北槐。

  并將親臨圣神大陸,將一切宵小誅除,譬如偷渡寒宮圣地洗心潭的太虛徐小受。

  而后重造七斷禁、重塑五域道法,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要找到圣祖的力量殘余。

  “另一半源晶,便在圣宮。”

  “當然還有圣祖魔化后,丟失的力量,首在魔祖之軀,便先拿下此物吧。”

  一步破開石殿。

  寒祖月宮棄來到高空,視下卻是滿目瘡痍。

  大半寒宮帝境,早在此前北槐和藥祖的交鋒中,慘遭破壞,毀得不能再毀。

  “哼!”

  月宮棄目中寒芒一閃,并無善后的想法。

  那些事情,之后頒發成任務,讓寒宮族人去處理便好了。

  當務之急,是要前往圣神大陸,將魔祖之軀拿回來——這點優先級最高!

  神念一掃,五域一切,盡入目中。

  不曾想戰局瞬息萬變,當今大陸,竟是以那光頭和尚戰力為先。

  “有怨?神亦?”

  月宮棄皺眉,不多時瞧清了原來是合體人,唇角噙起一抹冷笑,不屑拂袖:

  “哼!”

  “螻蟻之輩。”

  西域,大沙漠。

  罕見的沙漠綠洲,佛宗破廟所在之地,一群小沙彌急得團團轉。

  “方丈!”

  “還沒好嗎,這魔劍有這么難煉嗎?”

  “加把勁呀,大肚方丈,你一定可以的,一定要醒過來呀…”

  大肚子的有喜方丈,正緊皺眉頭,盤膝閉目于一柄“戮”劍之前。

  金色的愿力流轉于身,波紋紊亂。

  “你們離遠些。”

  旁側還有不少灰袍僧人,比小沙彌看得清楚。

  有喜方丈的心外映相分明有些亂了,可清晰見得他正與劍中魔障在做斗爭,但卻處于下風。

  年長些的僧人,已然感覺不妙了。

  這劍來頭不明,力量恐怖得出奇,有喜方丈乃圣帝,居然也遏制不住?

  便這時,心外映相猛地一止,金色愿力停止了波動,繚繞在有喜方丈身周的絲縷黑色魔氣,像是被完全凈化了。

  “呼…”

  有喜方丈睜開了眼,吐出一口濁氣。

  “如何?”

  旁側有僧人開口。

  看著像是鎮壓住了,但方才明明還處于下風,怎的一下又逆轉了局勢?

  “勉強壓制住了。”

  有喜方丈起身,他生得面容和善,即便此刻其實有些愁眉,依舊給人以一副樂呵呵的模樣。

  他上前將那戮劍拔起,別于腰間,回身對一眾興高采烈在拍掌慶祝的小沙彌們說道:

  “你們在此處候著,莫要亂跑。”

  “大肚方丈,你要出門?”小沙彌們歡喜之意一滯,聽出了什么。

  “嗯。”有喜方丈沉沉點頭,望向東方,“得出去一趟了…”

  “去做什么?”

  “肅清余障。”

  霸王碎星,一棍點碎魔祖之軀頭顱。

  神亦心頭卻是警鐘敲響,不僅沒有如釋重負之感,相反,有一種被毒蛇盯上了的感覺。

  胎元母棺中,魔祖頭顱炸開了恢弘黑色霧氣,那是自沉睡以來一直斂蓄的力量,卻被點破了穴門,漏了一氣。

  魔氣騰繞,在九天之上凝聚出一張虛幻的臉,獰聲冷笑:

  “神亦,你沒有機會了。”

  在霸王一棍既出之前,魔祖想要和神亦和談,這具肉身,真的太完美了,真舍不得殺死。

  在霸王一棍點出之后,如龍觸逆鱗,虎被拔須,不論魔祖再如何心生喜愛,神亦于祂眼中,已是非殺不可之人。

  “阿彌陀佛。”

  神亦并無與其廢話的心思,霸王于手中一翻,窮盡力量,橫斬而出。

  霸王二式·斬月。

  這一次,胎元母棺卻是及時一挪,即便知曉會被破壞,也要卡著身位,替魔祖之軀擋下這一擊。

  咔的一聲,棺材底部也龜出一道裂痕。

  連同胎元母棺本身,以及棺中的無頭魔祖之軀,一并被抽飛出去。

  神亦腳下一踩,空間爆碎,已是掠身而出,就要跟上。

  卻也是同時,他如有警覺,霸王于腰身一轉,半空強行止停步伐,順勢左掌抬起,往天穹推去。

  人未到,聲先至。

  天外炸響暴音,如神明降怒,晴天霹靂:

  “宵小之徒,安敢損毀圣祖三兵?”

  這一聲突如其來,五域眾多修道者有如五雷轟頂,耳膜震裂。

  勉力抬眼望去時,只見高空之上有恢弘祖源之力匯聚,化作一只大手,對著神亦憑空鎮壓而來。

  “這是…”

  這可太讓人意外了。

  當今大陸,除卻魔、藥、祟、神、曹,還有祖神?

  “轟!”

  祖源之力大手往下,神亦一掌上推。

  一大一小,一為純粹能量,一為力波化形,二者相接,爆發巨響轟鳴,竟是勢均力敵?

  分明神亦更甚一籌!

  那以霜寒之力凝聚的巨大手掌,是被神亦一掌打爆的,只是古武余力,同樣消殆罷了。

  “唔?”

  高空之中,傳來一聲悶哼,似有些不可置信。

  神亦卻是得勢不饒人,一掌過后,順勢躍空翻身,霸王長嘯,往天穹點去。

  力波撕裂空間,化出一道烏光。

  “放肆!”

  高空云霧之上,又具現出不同的祖源之力,居然為純粹圣祖之力凝聚。

  它化作一根巨大手指,從天穹杵來,這回居然扛得住神亦一棍之威。

  雙方僵持不下,九天轟鳴震響。

  過了許久,扭曲破碎的空間中,兩股力量才對峙消磨殆盡。

  “哼!”

  虛空傳來冷哼,一道中年男子身影露出,一身華袍,憑空傲立,周身彌散祖神氣息,引得道法動蕩。

  祂的下巴微抬,目中既有不屑,也有小小的忌憚,左手負于腰后藏著不見,右手捧于腹前,端著把冰藍色的長尺。

  那尺足有半人高,掌許厚,散發著冰寒之氣,尺身上卻紋篆有如熔巖半熄未滅般的暗紅色道紋,伴有十八個鑲孔。

  只是孔中并無鑲嵌寶石,看上去像是一顆顆凹進去的深邃眼睛,而那暗紅道紋便是眼周的魔紋。

  “這尺…”

  同胎元母棺一般的強大氣息!

  如若霸王無自身古武力道加持,怕是也比不及,怕又是那什么圣祖三兵之一!

  “來者何人?”

  神亦雙目微合,不得不攻勢了。

  他的視線從寒尺上挪開,落定到那中年男子身上,隱覺眼熟。

  來人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祂的力量和那尺完美契合,幾乎量身打造,可爆發的力量太高了。

  若不是此人自視甚高,非要一指跟自己霸王相較,又被打得手指發顫,藏于腰后。

  率先亮出這尺來,怕是自己方才那兩次攻擊,都沒法討到多少好處。

  而被這么一打岔,胎元母棺帶著魔祖之軀,已經逃之夭夭了。

  “去!”

  神亦將倒佛塔扔出,將方才打爆的魔祖之軀頭顱力量,納來鎮住。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這魔祖之軀去了,這帶著寒尺來的家伙,能為魔祖出頭,也只可能是魔祖授意了。

  “哼!”

  懸立半空的中年男子又是一聲冷哼。

  似是因在方才沒能討到多少好處,才肯正眼多瞧那光頭幾眼,而后環顧五域,傲然道:

  “吾乃寒祖,月宮棄。”

  五域頓時嘩然。

  寒祖,又是哪位?

  但“月宮棄”這名,聽來耳熟,不就是那寒宮圣帝嗎?

  “他、祂封祖了?”

  “何時的事,怎的也無祖神滅法大劫,跟離祖一樣?”

  “等等,都姓月宮…這寒祖,不就是離祖祂爹么,一族兩稱祖,父子皆封神?嘶!”

  神亦也終于想起來這張臉在哪里見過了。

  在月宮離臉上見過。

  “你的兒子,在那邊。”

  他往術種的方向一示意,見來人毫無反應,便知曉其人來意了。

  望向月宮棄懷中寒尺,神亦點頭認可:

  “尺子不錯…”

  寒祖氣樂了。

  這尺,又怎需螻蟻評價?

  “此乃圣祖三兵之一,熄道玄尺,可熄大道萬法,可裂祖神肉身。”月宮棄冷笑,“你,招架不住!”

  神亦分明話沒完,聽完玄尺介紹,望著來人,搖頭否定:

  “人,不行。”

  月宮棄眼皮猛的一跳,卻是沒有急著再出動。

  方才兩次交鋒,第一回祂使用了剛剛誕生的寒祖之力,許是礙于剛剛誕生,吃了些苦頭。

  第二回,祂動了圣祖之力,不曾想源晶中的力量攔得住此人攻擊,自己肉身卻受了些反噬。

  這莽夫,如何能有這般力量?

  他之爆發,竟可媲美源晶之力?

  其人既非祖神,其力已然如斯,古武之道不是衰落了嗎,為何會跳出來這樣一個怪胎?

  咻!咻!咻!

  北方掠來三道破空聲。

  很快虛空又落定三道身影,這三張面孔,卻是惹得五域一陣喧囂。

  “顧青一、蕭晚風、淚雙行?”

  “他們不是進了劍樓嗎,被劍祖召去了!”

  “這是,修道歸來了?但怎敢介入這方祖神戰場,他們修劍修瘋了吧,這可是神亦!”

  三人立定。

  神亦望著這三道青年身影,略作思忖,問道:“為誰而來?”

  三人不語,各自持劍,望著神亦。

  神亦便知曉來意了,目光落到他們手上的劍,瞧到了“恚”、“娑”、“忍”,頓時莞爾。

  很好,又是人不行,帶著神器。

  “阿彌陀佛。”

  西方一道金光落來,身披紅色袈裟的大肚子和尚出現,也呈包圍之勢,看向了神亦。

  “這位又是?”

  五域不解,這和尚是真不認識了。

  神亦無奈轉身,忽而目光一定,輕聲喃道:“有喜師兄…”

  “阿彌陀佛。”

  “別阿了,你也為我而來?”神亦道。

  “非也。”大肚子和尚搖頭:“老衲為除除魔障而來。”

  “誰是魔障?”

  “施主,便是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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