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沙聚散

欣遠小時候，一個人回相府，看見父親和母親吵架，母親哭得很傷心，屋里的氣氛直線降到了零點……對于他那樣大的孩子能做什么呢？去安撫一下母親，還是去勸勸父親？他什么也沒有做，只是把自己的眼淚藏起來，努力練劍。

沒有人質問他為什么不把心里的苦說出來，也從未有人想過他為什么不愿意說……原來不變強他什么也改變不了……

什么是歲月靜好？

是“家人閑坐，燈火可親”？是春賞百花夏乘風，秋看明月冬觀雪？還是一屋兩人，三餐四季？

每個人心中歲月靜好的生活，可能都不一樣，阿霖就曾和欣遠說過——其實這世上哪有什么歲月靜好，無非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風雨永遠都存在，只是有人愿意為了替你遮風擋雨而不顧自己風吹雨淋，哪怕渾身濕透也甘之如飴，如此而已。

人生本來就是有無數的岔路口，在沒有經歷過的時候，誰也無法判斷哪些選擇一定是到達終點的最優路徑。我們有時放不下過去，不是念舊，而是把過去的自己，看得太金貴，把過去的付出，看得太了不起了。愛不是從相互凝視之中獲得，倒是可以由同朝一個方向眺望而產生。這是生活給予我們的教訓。

“墨染哥哥，我真是服了你，這種時候還有心情游山玩水！”

“霖兒覺得我們只是在游山玩水？”

“難道不是嗎？”

“霖兒如此聰明，知道我們這是去往哪兒嗎？”

“我們走的是水路，自然是水流往哪兒我們去哪兒對嗎？”

“這么說也不錯！”

阿霖覺得這種引導的話，可能只是為了緩和事態發展的其中一個因素，鎖龍井一案進展緩慢，墨染宸與她離開都城日久，這一次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她能幫他做些什么。但她又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霖兒，你說什么？”

“我說，墨染哥哥，讓我潛入天祥閣做內應，這樣你就能從內部攻破，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行，我不同意你去！”

“為什么？”

“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做賭注，這件事，我不需要你幫忙！”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聽我說，這是最有效的辦法。”

“我說了，不行！”

兩人正相持不下，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了過來。丑聞忠從竹排上跳到了他們的小船上——好久不見，二位安好啊！你兩不是一直共進退的嗎，這次怎么還爭執起來了？

“你們別爭了，我來說句公道話，霖姑娘這個方法太過冒險，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必要用。”

“丑先生，你怎么會在這里？”阿霖一臉驚訝，江州那邊怎么辦？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聞忠也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之一。”墨染宸總算露出一點笑意。

“墨染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不相信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霖兒，你說話要有根據，可不能憑白冤枉好人！”

“霖姑娘別多心，我發誓我沒有跟蹤你們，我哪有那個本事？”丑聞忠真就指天發了個誓，一本正經的把阿霖逗笑了。

原來丑聞忠前日在村野酒肆喝酒，遇到了邶青沂，兩人很投緣，在酒桌上談論起京都權貴與相府的事。丑聞忠感嘆道：“古人有言：”百足之蟲，至死不僵，扶之者眾。”如今雖說不似先年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人家，到底氣象不同。

一壺酒，一船風月，又值此初夏之際，正宜吟詩賞景。卿本佳人，無論你來自何處，皆是志趣相投者。

“墨染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里？竟然要走水路！”

“霖兒莫急，到了便知。”

“墨染哥哥你看，今天天氣這樣好，我們以天地為廬，共聚這一葉扁舟，逝者如斯，不如一起來聊聊曾經感慨至深的人事如何？”

“這個主意不錯……我們不妨從來行飛花令，接不上的就分享一件自己的往事。”

“那我們便以‘花’字開頭如何？”阿霖接住一片不知何處飄落的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道：“花開堪折直須折。墨染哥哥你來接！”墨染宸笑了笑，這有何難：“落花人獨立。聞忠，到你了。”丑聞忠想也不想，接道：“感時花濺淚。”阿霖把花瓣放進荷包，笑道：“人面桃花相映紅。”墨染宸敲著折扇：“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消。”“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一輪下來，誰也不甘落后，第二輪行到最后，終是阿霖有些詞窮，便認輸開始講她小時候的趣事——主要是她和辛遙一起闖下的禍事！

墨染宸也知道這次的對手不一般，對強敵不可硬碰硬，而應該避其鋒芒，削減對手的氣勢，再乘機取勝。如果你經歷過疼痛、傷害、打擊種種最惡劣的結局，還能一如既往地向前走，那你離想要的人生已經不遠了。

“啟稟公子，那幾個人坐船走水路離開了。”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

地角寒初斂，天歌云乍飛。大旗危欲折，孤將定何依?

送雁侵胡月，驚霜點鐵衣。可能吹妾夢，一為達金微?

相府內，宰相大人正在凝神沉思。大將軍把馬車留在相府后就告辭離去，他也沒有挽留，他正在盤算墨染宸讓欣羽傳話究竟是什么用意？天祥閣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暗自揣測墨染宸究竟幾時才會回來……這個天祥閣，到底是什么來頭……

詩非興會不能作，或因物以起興，或因時而感興，皆興也。在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這件事可能我們要到很久之后才能學會，那就是，懂得給自己的生活翻篇。人到了成熟之年，應能擺脫輕浮，鍛煉出穩定的理智。不管幸與不幸，都能奮發有為。在牽牽絆絆的生活中，當一個事件到來時，如果你沒有勇氣去直面它，并勇敢地去解決，它一定會再卷土重來。真正的成熟，就是一個不斷與過去的自己說再見的過程。今夜我已死去，明日醒來便是重生。

“想什么來什么，太不經念叨了吧！”

“誰念叨你了，莫自作多情。”

“這兩個大男人爭風吃醋，戲比女人還多！真是無聊！”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

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飛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情都幾許？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在某個不經意間，你是否遇到過那個過目不忘的人？沒有搭訕，沒有交集，只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陷入沉思。初次與君相見，卻像是看到故人歸來一樣熟悉，天涯里一輪明月裊裊初升起，回憶到初相見的場景，不禁愁上心頭。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喬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既然殺不了敵人……就只能用老辦法了。”

“這第二套行動方案，會不會太冒險冒險，當然此事或運籌了三年之久，有哪一步不是冒險成功的？”

“閣主已經計劃好一切，如果不出意外，我們的目標很快就能達成。”

“你先不要問，把你路上的遭遇仔細的說與我。”

“那個人是誰？是誰偷襲你們你有沒有看清？”

門外桃花自開落，床頭酒甕生塵土。

夢中舊事時一笑，坐覺俯仰成今古。

世俗的成功給人自由，就是給人不被他人說教、影響的自由。不要急著讓生活給予你所有的答案，有時候，你要拿出耐心等等。即使你向空谷喊話，也要等一會兒，才會聽見綿長的回音。遇見的都是天意，擁有的都是幸運，萬物更新，舊疾當愈，年年有你，歲歲有我，長路浩浩蕩蕩，萬事盡可期待。

墨染相思江南遠 第七章 流沙聚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