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這東西,雖然沒有藝術品的價值高,但優點在于這東西是癮品。
這年代喜好的人廣泛,而且影響健康和酒駕事故的問題還沒有擺上臺面,大家都以一種放縱的態度在消費。
此外高度白酒還能長期儲存,隨著年份的增長而升值,甚至具有“口紅效應”的特殊屬性。
所謂“口紅效應”,其實是指一種有趣的經濟現象,也叫“低價產品偏愛趨勢”。
這個理論是美國人最早提出的。
他們發現每當在經濟不景氣時,口紅的銷量反而會直線上升。
由此,在經濟學中,“口紅效應”經濟理論指的是在經濟不景氣的時候,人們傾向于購買口紅等較為廉價的非生活必需品,借此給自己帶來心理慰藉。
實際上,確實如此。
因為即使是在幾十年后的共和國,雖然很多消費者會覺得高端白酒動輒上千元,飛天茅臺成交價更是超過兩千元。
但白酒作為大陸內地市場獨有的消費品,與我們不惜欠下一屁股債,也要購買的車子、房子以及其他奢侈品相比,白酒的價格顯得并不高。
同時,除去商務接待,公務宴請場合,大量的白酒消費依然屬于日常快消范疇。
因此,白酒行業消費特性與“口紅效應”理論不謀而合。
如果不考慮“健康”和“酒駕”對市場的干擾,大陸市場的白酒消費幾乎是穿越經濟周期的牛B存在。
所以寧衛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自己好不容易積攢的庫存在搶購風潮中全部拋售,他甚至存有不小的惜售心理。
畢竟中高端白酒的行情是長期的,如今的價格只是暴利的起點,而不是終點。
甚至連中繼都算不上。
尤其他還打算把餐飲業當成一個長期經營的事業,這就讓他擁有一個龐大的私藏酒庫成為了必然。
他今后在這方面的規劃就是,根據情況,逐年繼續買入存儲茅臺和五糧液。
同時看看有沒有機會成為兩家酒水企業地位較高的代理,以此來增大規模,節省成本。
然后把買進的貨,一邊靠自己的餐飲企業和煙酒店以高溢價賣出,另一邊每年也要保證一定數量,有意識地進行囤積。
好等著吃進的酒隨著時間的流逝成為珍品老酒,實現質量和價格的雙重酦酵。
如果等到茅臺和五糧液的股票上市之后,他還要以資金優勢出手購入這兩家企業的股票,最終完成坐莊白酒的良性循環,親造出一個可以從中輕松長久收獲暴利的完美閉環。
人人都說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是極大的違反了公平原則的作弊行為。
那像他這樣,連主辦方的位置都占據了,又算作什么?
好好想想吧,白酒消費那在國內可是每年上萬億的龐大市場啊。
而且由于建國之后新的飲酒習慣的養成,原本只是“苦大累”才喜歡的白酒,已經徹底把原本的酒中貴族黃酒踹翻在地,達到了極其扭曲的價格高度。
再加上寧衛民他穿越之前,大A市場的茅臺和五糧液的股票正在主升浪中,一直在創新高,當時市值加起來已經超過兩萬億。
那他還有什么顧慮?
說實話,即使經營上獲取的好處都不算,就是股票都能讓他成為巨富。
也別搞多了,即使卡著百分之五的紅線,他按照這個標準囤積的股票就能值上千億啊!
相當于一百多億美元的資產白給他一樣,想想都來勁。
于是乎,寧衛民在搶購風之后,也仍然讓張士慧用前段時間拋售套利的錢,繼續在市場上吃進茅臺和五糧液。
即使當經濟進入疲軟期,對于京城高端市場的餐飲局面造成了不小的沖擊,連壇宮飯莊的生意都一下子都冷清了三成,馬克西姆餐廳降低了兩成的營業額,寧衛民也絲毫不慌。
因為他看到了未來的長期市場的變化,這完全就是隨便躺平,沒有任何風險的暴利生意模式啊。
更何況東邊不亮西邊亮,低迷的經濟周期里,高端消費不吃香了,還有低端消費呢。
這個時候的京城社會,反而姜餅人的高性價比越發突出了。
同樣的“口紅效應”,在姜餅人的經營上似乎比白酒展現的還要淋漓盡致。
無論是沈存還是寧衛民都沒想到,本來姜餅人每天就很高營業額居然又提高了將近兩成。
營業額奇跡般的逆勢走高,持續性保持著剛開業時,請明星們來助戰時候的滿負荷營業高峰。
實際上許多顧客在享受完之后,不知是因為用餐一次排隊太長的原因,還是因為姜餅人的價格太實惠,打包帶走的數量大大增加。
不,不應該說是滿負荷了,而是超量在負荷。
這直接讓沈存和寧衛民再一次意識到供應鏈的問題,除了進一步把中央廚房進行擴大規模之外,也有必要在多種貨源供應上下下功夫了。
否則這個問題要不解決,姜餅人連晚餐都快不能保證了,還何談繼續擴大規模?
而這也讓寧衛民更清晰的意識到,商業中的高性價比才是永遠的王道。
畢竟這個世界能實現財務自由的人是少數,大多數勞苦大眾只有精打細算過日子。
而薄利多銷所帶來便宜實惠才是一個企業長盛不敗,擴大規模的基礎,除此無他。
至于他作為一個商人,最明智的做法,當然就是手握兩張牌,在賺富人錢的同時,也要關照大眾的需要。
否則就要忍受經濟周期大循環和突然發生的“黑天鵝事件”,所帶來的不確定性和財富減值風險。
至于說到不確定性,有幾件事還不免要再談一談。
第一件事,就是此時內地娛樂業的風向有了顯著的變化,除了逐步升溫的美國影視劇、動畫片之外,內地娛樂業還全面迎來了東南方向的“臺風”。
這件事的起因還是1987年的年底,由于寶島當局宣布開放人民赴大陸探親的重大舉措后,許多寶島上的老兵開始返鄉回大陸老家尋親。
隨后1988年1月13日,掌控寶島地區二十年大權的領導人蔣某國因病去世。
由大陸拍攝實景的影片《笑聲淚影大陸行》在島內公開上映。
1988年3月,共和國最高法律機關發布赦令,不再追究建國前某些人的歷史罪行。
于是由此,兩岸民間和文化互動交流開始急速提升溫度,直接進入了蜜月期。
這一年的春節后,大陸內地第一次引進了海外流行歌曲——寶島歌手齊秦的專輯《狼》,然后就是蘇芮的《跟著感覺走》。
寶島電視劇《昨夜星辰》在全國各家電視臺也都成為了霸屏的言情劇,而且這部電視劇的同名主題曲也成為大陸廣播電臺里點播率最高的歌曲。
一下所有大陸內地的高中生,就再也不聽大陸歌了。
內地流行樂壇除了崔健《一無所有》還略有余波,其他人就全被蓋住了風頭。
連費翔和張嬙的歌曲都在急劇降溫,大街上響起的不是“凄厲的北風吹過,漫漫的黃沙掠過…”
要么就是輕松愉快的“跟著感覺走,請抓住夢的手…”
又或者充滿惆悵的“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墜落…”
畢竟翻唱哪有人家成熟的原創流行樂能打?
還沉浸在西北風尾聲中的大陸原創音樂,新推出的還算質量過得去的歌曲只有那英的一首《山溝溝》。
原因是這個時候的內地音樂創作者身處商業化大潮,為了趕浪潮,搶銷售,沾染上了粗制濫造的毛病,歌手最愛干的事就是走穴。
那么這樣的組合被百花綻放一樣的寶島流行歌手們進行絕對碾壓一點不奇怪。
這個時候,唯一稍微能夠與之抗衡的也就是《雪城》和《便衣警察》兩部電視劇,而這兩首主題曲的演唱者劉歡也終于算是熬出頭,靠電視劇的影響在內地樂壇嶄露頭角了。
不用說,突然刮起的“臺風”,對寧衛民在磁帶方面的收益,影響也是頗大的。
他還真得承認這張嬙溜的絕對是時候,臨走時候給他錄了一盤《瀟灑地走》,就拿著錢瀟灑的走了。
結果這盤專輯因為按照五百盤的數量發行的,被“臺風”一刮,銷量受阻,已沒有早年的風光。
這就導致寧衛民頭一次看到自己歌手的磁帶出現了積壓貨,預計起碼得有上百萬盤磁帶賣不出去。
電影《李香蘭》的音樂原聲帶同樣受到了影響,以四百萬盤數量發行的磁帶,原本有望全部售罄的,可最后有三十萬是怎么都賣不出去了。
雖然說寧衛民肯定還是掙錢,可這對一直在娛樂業上順風順水,尤其是音樂專輯發一張火一張,從來都得增加發行量的他而言,無疑算是個小小的挫折。
與音樂磁帶的遭遇相仿,出自霧制片廠的龐大明星陣容的日劇《黑皮革記事本》,雖然好不容易才拿到上映許可。
但因為題材敏感的問題,按照有關部門的要求,是在大陸內地是先在京城地方臺試播的。
然后再讓有關部門對效果進行再審評定,真等到國家電視臺面向全國播出的時候,恰恰趕上了《昨夜星辰》的熱播。
從文化融洽度上來講,一個銀座媽媽桑靠勒索有錢人上位的故事,顯然沒有一個貧苦家庭兩代人的情感沖突,更能打動內地老百姓的心。
何況《黑皮革記事本》里的大多數明星,內地觀眾并不熟悉。
再加上這部日劇最終只拍攝了十一集,基本上是一小時一集,整體長度對現在的內地觀眾來說,已經有點不解渴了。
而且為符合大陸的播放習慣,國家電視臺還把將近一小時一集的時間剪輯成了十八集,這就導致每集的結尾往往踩不到“點兒”上,不再是劇情反轉的扣子處。
所以雖然《黑皮革記事本》的收視率還不錯,收看的觀眾超過日本觀眾全國人口。
也給松本慶子在內地又圈了不少粉,但是根本沒達到寧衛民的個人預期。
實際上,這部劇的收視率還在當年山口百惠創造的收視率之下,更沒法和萬民空巷的《昨夜星辰》相比。
這直接導致寧衛民的廣告公司相關業務的收益也同樣低于預期。
不過好就好在寧衛民不是還擁有鄧麗君這個亞洲歌后嘛。
從因果的角度來說,寧衛民推動促成鄧麗君參加1988年春晚這件事,他也算直接推動到了兩岸關系的進展,當然他也就能享受到這次“臺風”的好處。
霧制片廠的《摘金奇緣》是這一年大陸內地目前最賣座的電影,在目前電影院觀眾急速流失的市場環境下,重新達到了上映兩周場場爆滿,引來黃牛無數的盛況。
而《摘金奇緣》的電影原聲帶,從本質上說則是鄧麗君在大陸內地所發行的第一盤個人專輯,于是盡管電影方面的收益,寧衛民是一點撈不著,但音樂專輯還是賣瘋了。
不知道是不是當代人都存了“欠鄧麗君一盤磁帶錢”的想法,反正寧衛民所定下的八百萬盤磁帶首批發行量是完全不夠賣的。
增發又加了四百萬,眼下還不知道夠不夠呢。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張音樂專輯已經注定要刷新大陸內地磁帶發行的最高記錄了。
而且由于這部電影的主題歌《川流不息》原本就是日本演歌派的傳世之作。
這首歌曲風大氣,借景抒情,表達的是歌手崎嶇的人生經歷所帶來的感悟。
與那首來自寶島的《掌聲響起來》其實在音樂表達上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同樣也引起了內地眾多民族歌手的興趣。
一時間許多人都開始翻唱這首歌,大有誰不唱這首歌,就有點落伍的意思。
所以,算是堤內損失堤外補。
寧衛民也算是用魔法抗衡魔法,他利用同樣是來自寶島的亞洲歌后抗衡了“臺風”的對大陸內地音樂市場的降維式的侵襲。
但這也只是暫時的,寧衛民很清楚,內地娛樂業翻天覆地大變革的時代即將到來。
未來是原創音樂的時代,也是港臺歌手的時代,內地搞流行音樂的人們日子可不怎么好過。
信息、經驗、技術、演出水平,都要領先于內地市場的外人,將會主導內地音樂市場長達二十年之久。
而且還不僅限于音樂,影視劇行業,恐怕更是屬于這種情況的重災區。
像這一年,大陸內地真正獲得觀眾高度認可的電視劇,除了前面提到過的兩部之外,只有一部陳道明和朱旭主演的《末代皇帝》。
或許是因為想借電影《末代皇帝》的熱度,也或者不滿意大利導演的作品太過偏離歷史。
國家電視劇制作中心在同名電影拍攝完成后,立馬組成人手拍出了這一部忠于歷史原貌的傳記片。
至于電影方面,由于寧衛民借助日本市場反哺回大陸內地的經費還沒有那么快就產生直接結果。
這一年大陸內地還算是質量過得去,能有高票房的電影也就是陳培斯的《傻帽經理》,和在西柏林電影節上獲獎的《紅高粱》了。
說是青黃不接都算是粉飾之詞了,也難怪內地觀影觀眾以百萬的數字持續減少。
沒有好電影,看個毛啊。
所以如果寧衛民不想看到歷史重演,還想盡自己的力量,在未來的這二十年,為大陸演藝界的人多謀點福利,不讓所有的肉都被“外來的和尚”搶走。
那么如何應對,將成為寧衛民即將迎接的巨大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