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敘事詩 第十九章 我們組織就需要你這樣的高級人才
“名字。”
精致如同人偶的女仆小姐,淡然的坐在桌子后面,平靜的開口詢問著來者,纖細的手指輕輕握著羽毛筆,筆尖懸停在名冊的上方。
“本杰明……”
“安妮……”
在桌子前面的來者開口說道。
祂是一個飄渺蒼白的靈體,宛若是一道幽魂,又好似是一個立體的影子,在其深沉的輪廓之中,無數微光閃爍著如同繁星點綴夜空,仔細看去有一個浩瀚的宇宙在其中若隱若現。
這是一個強大無比的長生者,其以咒法改造了一整個宇宙次元,作為承載自己行走塵世的載體,乃是一具被無數星辰簇擁著的化身,宇宙運行力量的具現化。
只不過在這座道觀里,長生者也并不尊貴,就如同之前的其他同行一般,祂也只能夠過來這里注冊登記,老老實實的交代自己的基本資料。只不過作為上界神圣降臨,多少還是有些特殊待遇的。
否則的話,就不會是夏洛特在負責記錄了。
一般的“穿越者”、“域外來客”,可沒有辦法讓女仆長多看一眼,她代表了主人意志。
“是本杰明還是安妮?”
女仆長冷淡的問道,沒有貿然動筆。
“兩個都是,這是我們兩人共用的名字。”人形宇宙化身的長生者解釋起來,祂的聲音很是古怪,像是男聲和女聲的混合,在說話間隱隱還有著回聲,像是一個人在說話的同時,有著另一個人在緊跟著復述同樣的語句。
人偶小姐神色不變,她只是微微抬眸瞥了一眼,瞬間就洞察了真實。
她的身體,她的形態,她的靈性,都是由master親磨而成。作為其為數不多的親手造物,她毫無疑問是其中的至純瑰寶,從結構到機能都是完美到了極點,神秘而又優雅,大概是整個無限世界里最為完美強大的煉金生命之一了。
如同受造的天使,貫徹至上之神的旨意的使者。
那雙瑰麗如同紅寶石的赤色眼瞳之中,仿佛是蘊含著比燃燒的恒星要更為璀璨億萬倍的光輝,無形的射線取代了目光的行為與作用,直接就剖開了每一寸的虛空,讓一切的隱秘無所遁形。
這個長生者并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是兩個意志的混合而成,從靈魂、意識、存在……等等的層面,兩個個體交織在了一起,成為了怪異的連體嬰一般的存在形式。
有些難以理解,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不過既然沒有什么問題,還成功登神了,就說明曾經的兩個個體應該是自愿融合,同化彼此,成為一個全新的融合體的。
不過夏洛特也沒有什么探究的想法,她在記錄的名冊上徑自寫下“本杰明·安妮”的名字。
在名字剛剛被記錄上去,筆尖離開紙面的一瞬間,雙子長生者就敏銳的發現了,某種聯系正在自己與那本名冊之間出現,術式的因果迅速浮現而且成型,將兩者聯結在了一起。
祂沒有做些什么,只是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的發生。
畢竟自己到來這里,就已經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了。
不管是那本名冊還是眼前的這個銀發赤瞳的人偶,氣息甚至只有一絲絲泄露出來,都讓祂也感到了心悸。
毫無疑問,兩者都是主導了眼下這一切的那位尊神的造物,不過也正是如此遠比任何長生者和不朽者都更為尊貴無數倍的偉岸存在,才能夠有資格對希臘世界展露獠牙……
也正是因為如此,逐漸的有很多鯊魚聞到了血腥,向著這里蜂擁而來。
譬如說祂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來自空間之中的哪一個區域?”夏洛特沒有在意太多,只是在記錄下名字之后,繼續問道。她似乎根本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或者應該說她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至少表面上都是一點兒看不出來的。
“編號是ae1458……”
“有擔保人嗎?”
“沒有。”在這一刻,長生者也不禁覺得這種體驗有些違和感,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某一半還是凡人的時候,曾經也有過幾次被抓蹲局子的經歷,似乎那個時候就遭遇過這樣被人問話做筆錄的事情。
一瞬間,祂也不禁有些恍惚,感慨歲月的滄桑。
這個時候,夏洛特卻是點點頭,平靜的說道:“你的基本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歡迎加入我們搞事者組織……請問你什么時候可以入職?”
“……現在就可以了。”長生者沉默了一下,語氣似乎是忍不住的嘆息了一聲。
這種來道觀登記注冊資料,然后通過現場面試,接著被當場錄用,得到就業機會的感覺,怎么看怎么別扭啊……環節本身似乎沒有問題,但是每個環節的地點、人物等元素都有問題,縫合在一塊兒就更加糟糕了。
“很好,master說我們組織就需要你這樣的高級人才……”人偶少女不置可否的說道,似乎是在照本宣科地說著這么一句臺詞,同時她伸手取過邊上的一本厚厚的大部頭書籍。
攤開書籍,她看了一眼,就推了過來:“現在有幾個任務你是可以選擇的,你可以看看。”
披著萬千星辰作衣,以宇宙次元為化身的神圣,同樣只是看了一眼,就作出了決定:“那就第一個吧。”
開辟新的疆土,打入奧林匹斯神系內部,調查舊日支配者和外神的最近動向……這些祂都能夠做,但是風險稍微有些大,所以想了想還是選擇開局先穩一手,選一件中規中矩的事情來做。
一來可以看看這個搞事者組織的行事風格,學習一波。
二來也可以先觀望一段時間,看看未來前途如何,而不是什么都還不知道就牽涉進去太深,到時候抽身不得,吊死在這棵樹上。
人偶小姐不以為然,她冷淡的問道:“那好,我這就備案了,你還需要什么幫助嗎?”
“不用了。”長生者回答道。
祂的任務并不艱難,就是試圖挽回陷入劣勢的戰區形勢,讓自己這一方重新占據上風……看似是很麻煩,其實也就是修修補補的工作,更確切一些的形容就是暗中進行的諜報工作。
收買線人、搜集信息、搞破壞、打游擊……
反正就是在暗中施加干涉,而不用自己與敵人正面剛。
對于這樣的情況,祂同樣很有經驗,畢竟上層領域的存在互相之間的斗爭多數都是這樣的畫風,直接本體上陣打出狗腦子的終歸是少數,大家都是棋盤背后的棋手,操縱棋子在行動。
只要抓住關鍵的切入點,微弱的優勢也能夠成為逆轉局勢的關鍵,起到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對于這些方式,上層領域的存在都是熟門熟路,甚至互相之間都已經總結出了一整套的方式,其中有些簡直就是萬用的套路,屢試不爽,基本上遇到什么情況都可以直接套用——
所以各種穿越重生現象,莫名其妙的天降系統,這樣的事情,才會在無限世界之中頻繁發生。
究其本質,往往都是背后有大能推手,對某條世界線不滿意,要扭曲和篡改歷史進程,改變既定的因果事項……只要一點點小小的投資,往往就能夠引發極其巨大的蝴蝶效應,何樂而不為呢?
與此同時。
在某個極其遙遠的宇宙時空之中,漫無目的的舊日支配者和外神已經被驅逐了出去,奧林匹斯神族展現了祂們的力量和威嚴,在這場爭斗之中大獲全勝,只是在能夠玩弄星河,撕開宇宙的泰坦巨人離開之后,留下的只有死寂的次元。
無數條時間線同時陷入寂滅,徹底失卻了未來,遭遇了巨大的時空斷層。
就像是一本書,后半部分的內容直接被撕掉,突兀的迎來了物理意義上的終結。
不過就在一切都即將消散之時,在過去的時光之中,一道不屬于歷史的陰影宛若幽魂一般,穿梭在時光的縫隙之間,迅速的挑揀出了幾條合適的世界線,對著選中的時間節點伸手——
時光泛起漣漪,震波在時間線之間震蕩傳播開來,給本來已成定局的時間線增加了小小的變數。
銀河系第三懸臂。
位于某個平凡無奇的恒星系上的某顆泥巴星球,蔚藍色寶石狀的天體靜靜的在黑暗虛空之中運行著。
“我……我這是……重生了?”
喃喃的開口,沈晗日不敢置信的看著鏡子里的那個面容稚嫩,頭發亂糟糟,還帶著雀斑的少年。
過了好久好久,他方才茫然的移開視線,下意識的四下張望打量著,只見房間里是熟悉的凌亂,雖然不至于說是像狗窩,但是東西、衣服也的確是東一件西一件的,毫無規律的到處亂放著。
桌子上的電腦的屏幕在略顯昏暗的環境下,亮著科技冷光,旁邊的機箱里傳來輕微的風扇聲……
窗戶邊的窗簾被微風吹拂著,外面正是黃昏傍晚之時,小鎮輪廓影影綽綽……
窗外的街道已經一片漆黑,天邊的夕陽余暉更是只余一線,遠處的地平線上只剩下最后一片微微的晚霞……
他茫然的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接著轉頭又看見臥室的房門輕輕掩著,外面客廳的電視機發出的聲音隔著房門也是清晰可見,還有父母隱約的說話聲傳來。
一瞬間,熱淚盈眶,淚水難忍!
沈晗日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是他在人生的前半部分曾經無數次看到過,以至于早早就無感了的景象,也是他在人生的后半部分每每魂牽夢縈,卻再也無法伸手觸及,即使在人生最后茍延殘喘的階段,也無比懷念的夢幻時光。
與此同時,一股戰栗感自骨髓深處涌現,席卷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重生了……
自己死亡之后沒有迎來徹底的永眠,而是在不甘之中重生回到了這個時間節點?
沈晗日簡直不敢相信有這么荒謬的事情,他也不是沒看過小說,只是在殘酷的后啟示錄時代,所有人都在化為死寂廢土的星球上掙扎求存,面臨著高能輻射,模因病毒,寄生孳孽,失控蜂群等等的威脅……
那是肉眼可見的絕望,沒有日夜的日子。
無論如何抗爭,情況都在不斷的惡化,茍延殘喘拼命掙扎,換來的是壞與更壞的情況,凡物的命運只有被注定的黑暗,再無未來可言。
在那樣糟糕的生存環境之下,所有人都被殘酷的現實壓垮了精神,只是渾渾噩噩的活著,即使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但是也不愿意就此死去,和行尸走肉根本就沒有區別,那樣殘酷惡劣的環境下,哪有什么幻想生存的空間?
冰冷的現實,漫長的絕望,看不見未來的黑暗……
一切的一切,都足以將任何不切實際的念頭徹底粉碎,就像是奴隸在嚴酷的奴役之中,被磨去了所有的意志和自我,什么都不想,也沒有力氣去想,只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得過且過。
直到迎來死亡,走到人生的終點。
因此在這個時候,沈晗日也是覺得這一切未免顯得過于不真實。
一刻鐘之后,他完成了基本的查證,確認了現在的時間點,然后坐在床邊在昏暗的環境里。他一遍一遍的給自己強化心理暗示,臉色卻仍然是在黑暗里變幻不定。
片刻之后,他慢慢的舉起手來,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個時期的自己,身體素質“孱弱”得簡直可憐。
即使不計算那些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的機械義肢和神經植入體,取代了自身有機體組織的部分和功能的外裝設備,只說身體本身——
沒有經過復蘇年代的基因剪裁技術改造,依然還是自然進化而來的人類身體,生命潛能自然沒有被生物工程學解放出來,而且幾乎所有的器官都還帶有冗余的功能。
這樣低劣的生命力,別說是在后啟示錄時代的死寂廢土上生存下去了,只怕根本就熬不到后啟示錄時代,直接就會死在大災變的前期。
——死寂廢土上,連蟑螂都沒有。
沈晗日心中涌現出一股緊迫感,他曾經不知道多少次咒罵過在生物工程和機械植入,覺得在為了生存而必要的雙重強化之下,自己越發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無比渴望能夠恢復到原來的那個樣子。
可是現在夢想成真了,他卻又反而感到了極大的不安。
重生回到這個時間節點,可是自己什么力量都沒有,連自保都成問題,真的能夠改變什么嗎?
“冷靜,一定有辦法的……”
他喃喃自語著,努力的冥思苦想,搜腸刮肚,試圖從自己掌握的情報之中,梳理出一條生路來。
慢慢的,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似乎在黑暗沉淪的無邊絕望盡頭,出現了一抹曙光。
這樣的現象并不是個例。
戰火在希臘世界里綿延,蔓延向一個又一個的時空次元,動搖宇宙維度的根基,浩瀚無垠的星海也只不過是上層領域的偉大存在手下的棋盤一角,而最為可怕的就是,這樣的偉大存在的數量還不少。
甚至可以說非常多,畢竟無限世界是無限遼闊的,已知之外是未知,未知之外永遠都還有未知,超越人之境界的神圣者雖然高貴,但是如果放眼于絕對無限的多元宇宙,那么基數同樣也是無窮無盡的。
因為不管概率多么渺茫,如果乘以無限,那么結果都是顯而易見的喪心病狂。
再加上神圣的偉力都已經超脫單元時空,向著多元的時空結構輻射蔓延,長生者能統御萬界,不朽者可化身兆億,具名者更是僅次于全知全能,而現在這些恐怖存在正在紛紛進場,將一片片的象限宙域化作戰線。
往往沒有直接的力量碰撞……
但是時間與空間都無法阻礙祂們,歷史和世界線都是祂們手中的武器,一枚枚落子就代表了“天意”的碰撞,形成了宇宙的命運軌跡。
迷途的敘事詩 第十九章 我們組織就需要你這樣的高級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