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三個夜晚

根據馬爾德隆從駿鷹那里得來的消息：魔狼的胸口破開了一道不淺的傷口，很可能已經重創了肺部，它的脖頸兩側還存在著使用了地獄三頭犬刻耳柏洛斯力量的負面效果——兩個枯萎的，聯通著肉體內部的血肉大洞。

還有之前收集的信息：魔狼是十幾年前突然出現在這片無主的山脈的，可以想象，在占領領地、擊敗對手和聚攏眷族上它應該都花了五六年的時間。

排除這些時間，五階的魔狼應該是沒有什么積蓄的，并且狼種魔獸在積累財富這方面并不出名。

如果是一頭五階的青年巨龍，那倒是可能藏有大量的金龍、魔法裝備、魔法卷軸、施法材料等等。

沒有積蓄也就意味著無法快速恢復自身的傷勢，在他們找到那頭魔狼時，說不定它都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

同時也是因為它在這里盤踞了太久，才會引起臨近區域領主的忌憚，耗費大量的金龍征召傭兵們來除掉這個危險的魔獸。

回頭想想，發布的任務明確地寫著，獎勵是十二萬金龍，作為牽頭的駿鷹傭兵團能拿到四萬金龍左右，但現在即將給予各個傭兵團的補償都不止這個數再翻兩三倍。

死去的四階天騎士大魔法師們更是無法彌補的損失。

馬爾德隆即使重傷在身，也挺直腰桿，目光銳利地走在隊伍的前方，他是唯一的史詩騎士，也是整個隊伍的主心骨，如果他表現得虛弱不堪，那么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將面對的只是一頭身負重傷的五階魔狼，也不會有人再有勇氣去追獵它。

其他人氣勢的一往無前是建立在他與他的駿鷹擊殺了一個同階的魔導師，并將魔狼重創上的。

天空中的駿鷹不斷地巡視附近的山脈，都未發現魔狼的蹤影，可能的藏身之處也只有山頂原先存在的一個火山熔洞。

更何況黑霧都團積在那，駿鷹的巡視只是為了確認這不是魔狼用于潛逃的障眼法。

……

魔狼的喘息帶著拉動風箱的呼呼聲，催動著割裂的肺部迸出火星般的血沫。

疼痛不再折磨著它，因為失血過多，那些傷口都逐漸變得麻木。

他拖拽著一條骨頭已隱隱斷裂的后腿，艱難地跛入火山熔洞的深處。

越往里走，熔洞的石壁上生長的火紅色的魔法晶體就越多，映照著洞壁顯得火熱而明艷。

熔洞的最深處，是一座大塊巨石壘起的四周高中間低的兩米高臺，里面堆滿了蓬松的絨類毛皮，顯得舒適又溫暖。

高臺之下，紅色斗篷、微卷金發的人影早在那等待著。

她目視著滿身傷口血跡，顯得猙獰可怖的魔狼走到她的面前，表情毫無變化，只是走上前，雙臂輕柔地環抱著魔狼低下的脖頸。

魔狼意識模糊地嗚咽著，害怕過多的動作傷害到面前的少女似的，緩慢匍匐在散發著溫熱的石板上。

穿著紅色斗篷的金發少女輕伏在渾身鮮血淋漓的灰色魔狼的身上，盡管魔狼身軀上猙獰的傷口涌出的鮮血浸透了她白色的裙擺，卻也極盡溫柔。

少女用手一遍遍地梳理著魔狼雜亂的毛發，眼里看不出是悲傷還是喜悅，只是發出一道意味復雜的嘆息。

“沃里克，當黑暗褪去，我們終將無路可逃。”

……

傭兵們謹慎小心地探測完整座山峰的每一寸土地，來到山頂時已是黑夜。

又一個黑夜，第三個夜晚。

亞澤心里默默無目的地想著。

來到這片森林的第一個夜晚，他就融入了傭兵們的氛圍，從心底認可起自身傭兵的身份。

第二個夜晚立刻就變成了許多傭兵十幾年都沒遇到過的獸潮進攻，還有一只五階的魔獸。

第三個晚上又馬上變成了傭兵們圍追那只如同夢魘一樣的魔狼。

快節奏的發展超乎了亞澤的想象，他原以為這次的任務需要循序漸進，起碼也要先收集魔狼活動的信息，再慢慢地找到魔狼，像獵人一樣把獵物聚攏，才會拔出獵人的匕首。

沒想到奸詐陰險的魔狼直接在他們還沒做好準備時就先算計了他們。

真要說起來，以五六千魔獸換取傭兵團十分之四的死傷率，傭兵團甚至還占到了便宜，但魔狼根本不顧及自己眷族的存活，而傭兵們每一個回歸光明神的懷抱對他們而言都是巨大的打擊。

魔狼的眷族可以從其它地方招攬過來，甚至只要它不被斬殺，就會有低階的魔獸趕來希望投到它的麾下，成為它的眷族。

傭兵們的同伴卻不是說換就換的，即使換了，心中的仇恨也無法消失。

這座山峰是一座沉眠的活火山，最近的一次爆發是在四百多年前。

四百多年后，這里又在死燼中重生，成長為一片叢林。

山頂也因為火山的緣故，是一片片平整的巨石，唯獨那個四百多年前就存在的隆起的火山熔洞突兀地待在那里。

濃濃的黑霧在月下逐漸消散，維持它們存在的魔狼漸漸地體力不支，從淡薄了許多的黑霧中能看到那個如同巨獸血盆大口的洞穴。

洞穴漆黑幽暗，透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危險。

馬爾德隆下令，讓魔法師們在空中釋放了數個“光照術”，點亮了清涼秋季的夜。

三輪異色的彎月從地平線處升起，播撒著毫無溫度的三色月光，以此證明這是本該安眠的夜晚。

“光照術”與異色的月光照耀在一片片銀白色的鋼甲和利刃上，反射著令人感到危險的寒意。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陷入絕境的魔狼沖出來用最后的瘋狂撕裂這張包圍的網。

馬爾德隆身旁的亞澤赫蘿妮克對視一眼，他們并不確定那個少女琪莉在這整件事里扮演怎么一個角色。

雖然她的出現顯得巧合又神秘，但并未有過什么令人感到危險的舉動，她就像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一樣，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她出現在了這個任務里。

想到也許紅袍金發的少女正在這個山頂的某一處，亞澤心里就感到莫名的別扭。

這樣一個少女與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太不搭，太矛盾了。

亞澤與赫蘿妮克眼神交流著，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馬爾德隆。

仔細想想，無非就是在來到阿帕姆鎮的路上碰見了一個說自己祖母住在森林的紅斗篷少女，并在上山時再次遇見了她，還看到她一個人爬上了這個山頂。

這樣一個普通人又能做些什么呢。赫蘿妮克輕輕地搖了搖頭。

馬爾德隆對此都看在眼里，并沒有說些什么。

擅長探測的一位大魔法師使用了四階的探測魔法，確認了魔狼的氣息仍留在這個熔洞中，并且變得非常虛弱。

傭兵們都握緊了自己的武器，恨不得直接沖進去，將虛弱的魔狼斬殺，為死去的戰友們報仇。

馬爾德隆打磨著自己的巨劍，將侵蝕的凹坑銹跡一一磨平，直到巨劍的表面重新變得銀光冷冽。

這位已經近一百歲的史詩騎士目光沉靜，就像他的稱號一樣，“磐石劍圣”。

忽然，盤旋在天空中的駿鷹降到了他的身前，焦躁不安地踱著步子，不時地打著響鼻，鋒銳的爪子刨著地面的碎石，弄出令人心煩意亂的響聲。

馬爾德隆與駿鷹已相處了四十多年，對駿鷹可以說是非常了解的，卻還是頭一次碰見這種情況。

“怎么了，伙計？”

駿鷹抬頭看看他，又看看不遠處的那個熔洞，也說不上來煩躁的源頭在哪里，只能繼續踱步，刨著碎石塊。

馬爾德隆摩挲著胡渣想了一會，決定直接進入熔洞。

……

“為了讓我變成人類，你做的已經夠好了，沃里克。”琪莉的聲調不再是在亞澤與赫蘿妮克面前的陽光，而且充滿威嚴與異樣的魅力。

“這兩百年辛苦你了。”

少女站直身子：“現在，又換回我保護你了。”

她腳步輕盈地向著山洞的入口走去，仿佛趕赴晚宴的主人。

她的背影在黑暗中逐漸隱沒，魔狼發出沉重的喘息聲，掙扎著站起，拖沓著斷掉的后腿努力追逐著她的背影而去。

熔洞內的腳步傳來，所有人都將武器提在手中，緊緊握住，走出的人影卻讓所有人一愣。

那是一個不過二十的少女，穿著一身沾染著鮮血的齊膝白裙，金色的頭發讓她高貴得像位神女，無可挑剔的面容堪稱絕色，她的手正解著裹身的紅色斗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這本該走出一只魔獸的洞窟卻走出了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簡直就像吟游詩人寫的被巨龍擄走的公主一樣。

可她嘴角嗔著的冷笑卻詭異得讓人不寒而栗。

“我記得四百多年前我就說過吧？”少女身上的長袍完全解去，她隨手一扔，長袍砸落在地，猶如萬磅的枷鎖，“從安德克郡到莫桑郡六萬千米的艾爾德魔獸山脈，都是我“緋紅”琪莉.沃爾夫說了算啊。”

異世深淵騎士 第十四章 第三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