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我們都一樣

對他來說，哪怕是在意識的最深處，小屋也是一個特殊的節點，在潛意識里，那是溝通超凡的通道。

羅杰知道想要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并不是他本身的力量能夠決定的，他要反其道而行之。

逆向刺激到現實中的精神，才能夠徹底蘇醒過來。

但是在那之后呢？

他還需要面對一個不能戰勝的敵人。

除非……

除非他可以改變交戰的地點，讓一切變得對自己有利。

這具身體本身的本能正在恢復，這無時無刻不在擠壓著羅杰的意識。

如果沒有之前的種種經歷，如果不是在夢境試煉之中將自己的精神強大到一個很高的程度。

羅杰猜測，當他被寒鴉劍主的攻擊包圍看到那一輪黑月的時候，他可能就已經失敗了。

但現在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

更重要的是，羅杰始終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他不知道這一次意識消散之后下一次他還能不能醒來，或者醒來的時候記憶還剩下多少？

一次又一次。

直到結束。

他閉上眼，腦海中勾勒出兩個符號，那是他徹底掌握的兩種劍印。

昆恩和阿爾德。

但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這并不是現實世界，他只能勾勒出這兩種劍印的軌跡，卻不能激發出任何力量。

“昆恩……阿爾德……”

羅杰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意義在哪，這已經是他目前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兩種劍印在羅杰的力量體系之中占有很高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在羅杰成功凝聚出完整的昆恩劍印之后。

這股力量被轉移，籠罩在獵人小屋之上。

羅杰現在能做的就是通過意識映射里的這一點微弱的力量撬動他已經沉寂的精神，然后以此為跳板，勾連到獵人小屋！

一旦能夠和獵人小屋取得聯系，羅杰才有可能重新蘇醒過來，并借此完成反擊！

“昆恩……阿爾德……”

一遍又一遍的重復，但精神中一片空蕩，就像無根之水，只需要一個關鍵的點被打開，力量便會涌入其中。

“旬月，你在做什么？”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音色厚重了一些，但羅杰還是可以分辨出對方的身份。

應該是在雪地上帶他離開的那個年輕人。

“這可是重要的日子，老師難得來這里一次，如果你表現的足夠出色，便有機會和我一樣成為他的學生。”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老師……羅杰仔細的思索了一下，寒鴉劍主的老師，是未來的天狗神主嗎？

但他現在不能離開這里，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開口，“你先去吧，我要多準備一下，放心，這么重要的事我不會錯過的。”

羅杰也不清楚這里的人物變化是按照什么規律來運行的，是真實的記憶，還只是某種隱藏在暗處的操控？

外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你知道就好，我先過去了。”

心中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他也不清楚這種運轉規律自然不能直接拒絕，引起對方的懷疑，便只能找個借口搪塞了一下。

但這也只是權宜之計，并不能拖延太長時間，就在羅杰心頭放松的一瞬間，他突然渾身一震，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拉扯出去。

對身體的操控力直線下降。

很快，他就由一個操控者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糟糕，又開始了！”

心中猛的一沉，羅杰“看到”自己站起身，重新換了一套衣服，推門走了出去。

“融合開始了嗎？”

意識變得恍惚，注意力也沒辦法集中，他有時會本能的感覺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如此的貼切。

就像這是自己本來就應該做的事情。

展現實力，贏得認可，然后成為那個強者的學生。

在此之后一路扶搖直上，成就巔峰。

“這本該是屬于我的經歷啊！”

羅杰心中會詭異的冒出這么一個念頭，然后意識開始變得混沌，那種仿佛大腦被挖空的感覺再次出現，并且比上一次變得更加強烈。

“通過他的經歷和意識來吞噬我，并完成轉換。”

“如果可以成功，這對我本來身體的操控將沒有任何阻礙，因為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他的記憶就是我的記憶，而我的身體也自然成了他的身體！”

穿了一身勁裝，八咫旬月站在屋外，而與此同時，在這具身體遠離房屋的時候，羅杰的意識也開始消散，這一次比之前要更加徹底。

哪怕心中恐慌羅杰也無法改變眼前的狀況，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意識深處。

像寒風中晃抖的火燭，他的意識之火忽明忽暗，但是在火焰的核心處，卻慢慢的勾勒出兩個符號。

沒有磅礴的力量，但其中卻蘊含著無法理解的規則。

“只能這樣了……”

在意識消散之前，羅杰發出一聲感嘆，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再次蘇醒的機會。

但這已經是他能夠留下來的唯一種子了。

然后黑暗侵襲，虛無覆蓋。

走出沒多遠，一個矯健的身影突然從樹上跳了下來。

“怎么耽誤了這么長時間？”

那人上下打量著，“怎么樣，有把握嗎？”

八咫旬月昂起頭，“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

“哈哈，這才是我熟悉的那個八咫旬月！”

“我們走吧！”

“滴答滴答！”

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羅杰猛地恢復意識，然后睜開了眼。

一個血紅的世界。

他的雙眼中浸滿了鮮血，全身上下，都傳來了撕裂般的劇痛，血止不住的流淌。

“我是誰？”

“我在那兒？”

羅杰沒有移動，任由鮮血流淌，他呆滯的趴在地上，大腦里一片空白。

呱呱！

周圍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凄厲的叫聲，羅杰眼珠轉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張美麗的面孔。

精致的五官，瀑布一樣的黑發自然下垂，順著女人潔白的脖頸向下。

羅杰默默地收回目光，嘆了口氣。

不是這個女人不美麗，但是她的腰部以下卻長了不該長的東西。

粗糙的甲殼兒，密密麻麻的細腿，這個女人的下半身像蟲子一樣。

他沒有力氣移動，身上的傷太重了，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誰。

嘔啪！

這時候，女人的下半身突然膨脹，像蟾蜍一樣鼓動著，緊接著他纖細的上半身向身體下收縮。

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腹部的褶皺蠕動，將她的上半身扯入到腹腔之中。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個猙獰的蟲子。

蟲子的身軀翹起暴露出腥臭的口器，然后以極快的速度沖向羅杰。

就在這關鍵時刻，一道紅光閃過，蟲子肥大的身軀被劈成兩截，有人走到羅杰身邊，然后將他扛起。

“你是誰？”

羅杰詢問道。

一個名字在耳中響起。

“日暮孤山！”

“日暮孤山？”羅杰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下一刻，如同一道驚雷在意識中炸開。

兩個模糊的印記閃現，羅杰下意識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很快兩道印記變得越來越清晰，一直浮現的還有一些雜亂的記憶。

“是的，我想起來了。”

“日暮孤山……他的記憶……”

“也許我也可以……”

“但我需要載體，需要不被發現的可能。”

“劍印！”

“不，這樣太被動了……改變，我需要改變。”

羅杰喃喃自語道。

在他的意識深處，兩個劍印的符號逐漸靠攏，注意力集中在上面，符號開始發生變化。

這一次，沒等黑暗來襲，羅杰便主動崩解了自己的意識，隨之消散的還有兩個璀璨的印記！

“這是最后的機會。”

“寒鴉劍主，我的老師，期待和你的下一次交鋒！”

然后一切歸于黑暗。

羅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主動分解了自己的意識的一剎那，在現實世界中，那個如同雕像一樣的身軀睜開了蒼白的雙瞳。

“結束了？”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竟然可以堅持這么長時間。”

在寒鴉劍主周圍是純粹的黑白世界。

而羅杰的身體則跪倒在不遠處的空地上，黑色的劍光籠罩著整片空間，這些涌動的能量在天空中凝聚成一輪黑月。

羅杰睜開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中的月亮，月光將他的瞳孔映照的一片漆黑。

那黑色逐漸蔓延，直到吞噬了他的雙眼。

寒鴉劍主邁步走到羅杰身邊。

“開始吧。”

“只有跳出那個牢籠，一切的犧牲才值得。”

他伸出右手慢慢地按在了羅杰的額頭上，身上的力量涌動，周圍的空間變得扭曲起來。

天上的月，蒼白的眼，以及他握在手中的劍，三者形成共鳴，力量完成循環。

寒鴉劍主吐出一口氣，他抬起頭，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虛空，看向某個不存在的地方。

“等著吧，我會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

狂暴的力量沖天而起，黑與白發生轉換，由一種純粹變向另一種純粹。

黑白都可以顛倒，更何況一個人的意識身體呢？

“嗬……”

寒鴉劍主的口中吐出了大量的白煙，仔細辨別，在這些構成白煙的顆粒之中，閃爍著許多古怪扭曲的力量。

這些煙霧順著羅杰的口鼻雙眼以及耳朵中涌入進去。

“好強大的身體！”

他發出一聲感嘆，“好奇怪……”

“這具身體似乎不是自然誕生的？”

“無所謂了，重要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

話音未落，寒鴉劍主臉上的表情狂變，就在這時，一直處于呆滯狀態中的羅杰身體抖動，雙眼中的黑色以極快的速度消散。

意識重新恢復，羅杰的雙眼變得一片清明！

“怎么會？”

寒鴉劍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感嘆，然后意識便被扯入了一個未知的地方，與此同時，恢復了剎那間的清明，羅杰下意識的揮出了手中的宿命之劍。

來不及看到這一劍造成的創傷，在一股力量的牽扯下，他也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和寒鴉劍主的意識沖向了同一個地方。

轟隆隆！

如同開天辟地，羅杰睜開眼，他看到自己的身體漂浮在虛空中，周圍是交織的絢爛的光影。

而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則是那道熟悉的消瘦身影。

“真是讓人驚嘆。”

“羅杰，你的確是我最出色的學生。”

“沒想到，你竟然可以通過一點意識的投影而發現問題的所在，更不可思議的是……”

“你竟然真的有辦法喚醒自己本體的意識。”

“并算到我接下來的反應。”

寒鴉劍主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在泯滅意識的同時通過特殊辦法保留自己的記憶，然后，借由我的刺激來喚醒本體。”

“這真是天才一樣的想法。”

他感嘆道。

“不。”羅杰卻搖了搖頭。

“我只不過借鑒了某個人的方法，而那個人為了保留記憶，付出的更多。”

“是他？”很快寒鴉劍主眼中就閃過一絲了然。

“可以在我的記憶里找到靈感破綻，這是你的本事。”

他抬起頭環顧四周，“但你認為，摒棄了力量的交鋒，在純粹的精神和意志層面上，你能贏我嗎？”

寒鴉劍主眼中涌動著無限的自信。

這是他的過往人生經歷所鑄就的信念，這股信念甚至已經強大到成為一種執念。

他認為自己是不可戰勝的。

在意志的交鋒中，信念遠比精神力更重要。

“所謂的靈劍計劃只不過是個謊言，你的目的根本不是以劍控人，而是需要一個真正的載體。”

“用靈劍來繼承你的力量，然后通過之前的方法更換年輕的身體。”

“記憶磨滅真是個好方法，在同化過程中，我會逐漸失去自我，慢慢的，將我自己認定成你。”

“這比吞噬更可怕！”

羅杰沉聲說道。

“你只說對了一部分。”寒鴉劍主開口道。

“靈劍計劃一直都是核心，真正的意外是你。”

“你的出現讓我改變了主意。”

“我？”羅杰皺了皺眉。

寒鴉劍主點點頭。

“是的。”

“因為我們都一樣，來自類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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