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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0章 這是劫掠式麥收

  羅斯聯軍在哥提村建成大營地,查理麾下大軍也在河畔地帶完成扎營。

  他們把握住了時機,連日的陰郁天氣終于化作淅淅瀝瀝的小雨,士兵們都能躲在五花八門的窩棚里躲雨。

  降雨持續了三天時間,它少了夏季降雨的暴躁,仿佛因為查理本人已經高高興興入住蘭斯城內,庇護城市的圣母瑪利亞也以祂的溫柔撫慰整個大雨,連降雨都變得溫柔不已。

  降雨對羅斯聯軍有一些影響,戰士忍一忍就過去了。

  雨后天晴,整個世界一度頗為潮濕,隨著持續暖風吹,世界又變回較為干燥的局面。這場降雨的確非常重要,無論黑麥還是燕麥,它們抽穗期的需水量非常大,一場恰到好處的降雨有利于高產,但一場疾風暴雨或是長期降雨,對麥子又是毀滅性打擊。

  三天小雨最是溫柔,雨后的麥子也正式進入最后階段。

  蘭斯地區的圣母升天瞻禮的日子與麥收時節完全重合,麥子搶收正酣,第一批燕麥被鏈枷夯打脫殼之際,盛大儀式如期舉行,大圣母儼然有了農神的屬性。

  不過崇敬圣母,遠不及盯著眼前的麥田。

  五個村莊累計十個難民營,他們駐地不遠處就是農田,那些田畝的產權都是大教堂的,然而辛克馬爾已經開放給難民收獲權。這樣難民親自下手收麥,再親自夯打脫殼,最后使用村中的磨坊磨面粉,也省得大教堂費勁人力給他們調運糧食了。

  春季的時候,已經抵達本地的難民在教士的要求下撒播麥種。現在麥子成熟,他們親自收麥看似合情理,但土地與麥子的產權全都是大教堂的,難民就算付出了勞動,也不能說他們合情理的拿到產出。

  大教堂方面放著海量的勞動力不用,就是眼睜睜看著他們結束春耕夠待在難民營里發呆。

  看似荒唐的行為背后有著非常現實的原因,那就是教士名義上不會雇人做任何事。一如教士們名義上反對貿易,將商業行為定義為“有罪的高利貸”,雇傭行為也成了一種罪惡。

  教士換了一種說法,乙方給甲方辦事被解釋為“奉獻”,甲衣給乙方傭金被解釋為“賞賜”。

  哪怕是雇傭平民做事,諸如建設新建筑,教士也要優先雇傭城內居民,僅有少數情況下才會雇傭城外平民,也就更不提那些說著摩澤爾流域阿勒曼尼方言的難民了。

  各個難民營里簡直是關著一群流浪者,駐村的教士定期發放糧食,迫于生計壓力,海量的難民才不愿離開。教士對他們的控制非常有限,如果有村民闖入山區里打獵,屈指可數的教士看到了也難以制裁,同樣的若是偷獵者意外死在林子里,教士們也無法展開救援。就算是難民吃了臟東西嚴重腹瀉,教士能做的幾乎也盡是臨終告解。

  無論刮風下雨,進駐哥提村的羅斯聯軍完全不必擔心那群難民的生計,留里克注意到海量難民面色蒼白,明顯得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窘況,至少他們還能自由走動,遠不至于走一截子路突然栽倒在地。

  留里克非常滿意兒子收攏難民的行動,他動了惻隱之心,兒子一樣如此。

  瘋狂抵達戰亂時代,一位強者哪怕只是流露出一星半點的仁慈,渴望安穩的難民就會把強者看做救世主,在口口相傳中聲稱自己找到了圣人,然后呼朋引伴湊過來渴望救贖。

  倘若軍隊帶著大量的糧食行動,拿出一部分迅速賞賜難民一頓飽飯并無不妥。

  聯軍已經在莫城收留了一千人規模的難民,這群人也已經抵達哥提村。

  在救人還是維持自身,羅斯軍自然選擇后者。

  無論任何時候,羅斯軍必須維持自己的高水平伙食,確保戰士們時刻以最佳身體素質迎接各種突發事件。

  如果現在的聯軍真的遇到突發事件,譬如查理突然間發瘋,要求麾下軍隊驅離闖入蘭斯的羅斯騎兵。羅斯會果斷戰術規避,從莫城帶來的全部難民也會暫時割棄。

  因為難民是救不完的,現在能收留控制他們已經體現出聯軍的仁慈,難民的救贖之道就在他們自己,就要看難民是否敢于拋棄某些顧慮去下黑手。

  雨后,待大地恢復干燥,留里克很欣慰地看到海量的難民帶著五花八門的工具走進農田。

  黑麥燕麥已經完全成熟,抽穗時期喜迎恰到好處的降雨,令麥子有了一定程度的增產。

  聯軍安頓下來,各位貴族依舊分開扎營。一如喜好獨立的弗蘭德斯伯爵博杜安,他帶來的都是精干的部下,他可不愿意于一群苦哈哈的農民湊在一起,若是村民樂意進貢新麥他就收下。

  博杜安帶上部下闖入山區狩獵,然后發現了巨大寶藏——山區森林里的野鹿真是多。

  教士們也不允許村民自由打獵,整個蘭斯山脈都屬于大教堂的私產,只有教會制定的獵戶可以狩獵大獸,然后將皮革送抵城市不遠處馬恩河畔的那個“皮革廠”村進行加工。蘭斯壟斷該產業賺錢,又美其名曰不可隨意殺生。

  實則偷獵之事層出不窮,教士們不可能安排武裝的守林人四處巡邏,他們直接監督各個采邑村莊,確保村民手里不會有不明不白的皮革制品等,發現有偷獵行為就要罰款了。

  教士們對各采邑村莊有著控制力,對一個又一個難民營的控制能力很弱,如今軍隊抵達,可以說蘭斯方面已經決定主動放棄管理所有的難民營,希望十余萬人在冬季之前全部離開。

  只要他們離開就是好事,在走之前鬧出一些亂子也可能容忍,譬如,海量難民瘋狂掠奪糧食,以及山林中的鳥獸、采蘑菇。

  上百年來,放棄軍權的蘭斯大主教區,就是以此粗獷的管理模式來建設教士臆想的“人間天國”,公平的說他們的措施的確給山林鳥獸創造了一種天國,或曰一種純生態的模式。專業獵人的捕獵量有限,蘭斯山脈中的野鹿種群根本不受影響。

  一批軍隊歷史性的進入山林,當博杜安高高興興開始與部下分享鮮美烤鹿肉,聯軍中的其他貴族全都瘋狂了。

  在法理上,雷格拉夫前后已經收編了一萬一千人,他們自收編那一刻起就已經是麥西亞王國的臣民,哪怕無數人對“麥西亞”非常陌生,只知道自己的新主子是安茹伯爵。

  新臣民暫時在法理上直接向雷格拉夫本人負責,雙方之間暫不存在貴族橫插一杠,教士也識趣的不敢對雷格拉夫指手畫腳。

  反正現在弗蘭德斯軍已經沖入森林,現在正在他們的營地支起大量的烤肉攤子,一群士兵正以能吃出痛風與急性腎病的態度,瘋狂啃食烤熟的鹿肉。

  精干的羅斯騎兵迅速加入對山林野獸的圍剿,不久一頭又一頭野鹿被拖拽回營。隨著他們成功捕獵到了花豹,軍隊已經癲狂。

  沒有任何教士敢于指著哥提村駐軍的不是,因為就算是駐村教士也獲悉了真相,合轍海量的騎馬諾曼人混在軍中,考慮到自己的性命,還是保持鎮定默許軍隊的所有作為。

  起初雷格拉夫對掠奪森林資源一事還有一點顧忌,見到教士們一言不發恍若木頭人。反正父親已經指揮強大騎兵“為烤肉而戰”,自己也就徹底放飛心態。

  為什么不掠奪?麥西亞軍的騎兵被要求全力打獵,手里已經控制的難民自由割麥,無論在行動中鬧出怎樣的亂子,強大的安茹伯爵都是他們的強力靠山。

  其實相比在東南方向駐扎的查理軍,留里克與雷格拉夫已經算是很保守的了。

  尤其是加斯科涅伯爵麾下的數千名巴斯克人戰士,他們自孩提時代就聽說一些有關法蘭克人的古老故事,然后氣得咬牙切齒。巴斯克人從來不甘于被法蘭克統治,尤其是伯爵塞金二世的祖先,曾帶領族人們殺到了特魯瓦。

  巴斯克人是被強大的查理曼硬生生殺服的,時過境遷,塞金二世帶著族人們第一次進入法蘭克人的核心地帶,然后看到美妙新世界。相比于加斯科涅伯國那無窮盡的山地,龐大又河流縱橫的蘭斯平原真是香餑餑。

  想不到法蘭克人在如此豐饒之地快樂生活,更離奇的是蘭斯居然不組建任何軍隊。

  就算塞金二世承諾進入蘭斯后不會劫掠破壞,八月初的他不能落實自己七月份的承諾,因為看到花花世界的巴斯克戰士蠢蠢欲動,他們都以糧食匱乏、蘭斯大教堂沒有提供足額軍糧為由,就故意打著“查理王”的名號,開始沖入麥收忙碌中的村莊。

  反正目力所及的村子都是直接對大教堂負責的采邑村莊,當下整個平原地帶麥收忙,新收的麥子要經過脫殼處理,暫時儲存在村中的大倉庫,最后再分出大部分運抵大教堂制定的糧倉。

  難道兄弟們為了吃口糧食,還要等待大教堂把一系列程序走完?

  蕎麥先收獲,然后是黑麥、燕麥,此三種是平民賴以為生的糧食作物,唯有那些種植斯佩爾特小麥的田畝產出直接供應大教堂,以及蘭斯城內的那些高貴居民。

  蘭斯城市內外本就有著差異,城內是雷米部落后裔的高盧羅馬人精英把持著信仰解釋權與財政大權,蘭斯的下級教士幾乎都是城里人出身。住在鄉野的法蘭克人人口雖多,百年時間他們已經成了老實巴交的農民,既然住在蘭斯教區不用服兵役,向教士讓渡更多權力也可行,于是集體成了無條件忠于大教堂的“佃農”,他們成了精神上的農奴。

  數百年前彪悍的法蘭克人,部分移民蘭斯后一下子成了憨厚農夫,當查理王麾下的黑頭發軍隊搶糧時,法蘭克人農夫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趕緊逃跑。

  查理本人在降雨之前就已經待在城內了,那些親信貴族、扈從戰士跟著沾光,得以住在城內舒服的房舍里。蘭斯城一片平靜祥和,古老的砂巖城墻是屏障,雖不一定抵擋強悍軍隊,至少屏蔽了城外的愈演愈烈的喧囂。

  直到有教士逃到蘭斯,向辛克馬爾添油加醋地匯報查理帶來的大軍正在制造混亂,一眾忙著商討查理加冕儀式的樞機們才獲悉這件事。沉溺于各種繁文縟節的他討論,本該對麥收工作非常用心的高級教士疏忽大意,可是明知軍隊的最高統帥就在大教堂內,大主教、多位地方主教、樞機團的諸位,大家也只能私下里痛心疾首的嘀咕,若論誰人敢敦促查理約束自己的部隊,根本沒有人敢起這個頭。

  辛克馬爾早就在向查理獻媚,尤其是為了保住與鞏固自己的位置,無論查理做了怎樣極端事情,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他都是默許的。

  反觀埃本,他本該挺身而出,要求查理約束軍隊。埃本曾是正直的人,奈何他投鼠忌器,現在只能隱忍下來,再倍感遺憾的要求所有樞機就這些糟心事閉嘴。

  查理豈能給埃本好臉色?完全因為查理即將加冕,正在興頭的他不至于就往昔的事情算賬。埃本是當年意欲致自己于死地的仇人之一,無論那是否出于埃本的主觀意愿,查理有著復仇的權力。只是現在他心情很好,再一想到埃本不出幾年就七十歲了,老東西還能平靜活到那個時候?不是每個教士都有奧爾良的熱拿那般神奇的高壽。如果埃本在樞機任上平安死去,也省得令自己落得“謀殺教士”的惡名。

  因為查理進入蘭斯城后首次見到大教堂的樞機團,在確定埃本本人后就狠狠瞪上一眼,他心頭騰起一股殺意,好在他忍住了。

  蘭斯最重要的兩位高級教士一副默許態度,客坐于此的多位大主教還能說什么?哈特加恰恰是暗喜的,現在是查理的軍隊在搞破壞,那些黑頭發的巴斯克人本來沒資格進入蘭斯,既然辛克馬爾同意他們進入,釀成苦果就是求仁得仁。

  巴斯克人首開記錄,說奧克語的圖盧茲人果斷跟進,然后,年輕的勒芒伯爵高茲伯特哪怕是出于滿足給養須有的考量,他被部下推著前進,不得不親自帶兵搜刮村莊。

  蘭斯平原在844年的收獲季,今年是很不錯的豐年,卻遭遇一支強軍的搜刮,村民剛剛收獲的麥子剛剛完成脫殼,還沒有進行晾曬就被查理的部下搶走了。他們才不想親自拿著鏈枷給麥子脫殼,故意等到村民忙活得腰酸背痛,騎兵風馳電掣而來就將村民勞動所得帶走,至于村民未來會如何,既然所有法蘭克村民直接對蘭斯大教堂負責,大主教肯定會有辦法。

  蘭斯城的南部正遭遇著軍隊劫掠式的麥收,查理不能控制他麾下雄厚的貴族軍,同樣也沒有勢力能管控正為所欲為的羅斯聯軍。

  雷格拉夫非常樂意聽從父親的安排,留里克審時度勢,要求兒子下令已經收編的全部難民竭盡所能地搶收麥子,不管那些麥田的產權如何,把麥子搶到手再說,所有行為都由安茹伯爵背書。

  于是,那些悟出道理的難民們,干脆帶著工具成群結隊地涌入法蘭克人居住的村莊。難民營的人們雖然消瘦,在吃飯問題上他們依舊能爆發出強大的戰斗力。

  往往數百個難民聚成一股力量集團行動,為了孩子一口飯吃,連女人也行動起來了。他們如蝗蟲群涌入法蘭克人村莊,將當地人驅趕,把那些不愿走的少數人打一頓再趕走,最后將收獲中的農田全部占為己有,也包括把當地人帶不走的家禽牲畜全部拿走。

  反正蘭斯大主教手里沒有軍隊,自己的行動完全在遵照安茹伯爵的命令,現在搶掠到的糧食也將作為大家未來的口糧。大家哪里是搶掠?分明是為了活命吶。至于為此犯下大罪…反正伯爵大人說了,日后大家去了安茹的教堂再集體懺悔,天主會寬恕的。

  難民中的聰明人左思右想,既然自己已經無視駐村教士的警告搶掠正常村莊的農田,還不如把事情做絕,一批又一批人開始進入山林,破天荒的開始捕捉鳥獸。雖說難民的狩獵手段拙略,一群人端著磨出尖頭的木棍集體行動,伏擊一支小型鹿群還是可行的。

  如果說搶掠糧食是大罪,那么他們不去捕捉鳥獸,不等于令已經釀成的罪責減輕。反正所有事情都由自己的新主子負責,主子麾下軍隊強大異常,那些軍隊每天都能帶出五花八門捕捉到的鳥獸,還有什么可顧慮的呢?

  現在留里克有充足的理由做狡辯,搶掠村莊者就是本地難民,此事與羅斯軍以及其他盟友軍隊無關。

  基于最現實的考量,聯軍也必須想方設法弄到海量的糧食以養活新收編的上萬名難民,不想己方因饑餓鬧出可能的亂子,亦或是為了避免大饑荒而斥巨資購買糧食,還不如默許難民以暴力手段就地搶糧。在苦自己還是苦他人的問題上,聯軍諸貴族不約而同選擇讓他人吃苦。

  因為,蘭斯大主教手里沒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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