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仗劍大河東去 第九十一章? 同列
深夜,偌大的翎州城安靜地只剩下輕風絮語。
整座城市都已經進入深沉的睡眠,若從上空俯瞰下來,能看到月光傾灑之下的這座城,只在極個別的幾處地方,還有些微的燈光,除此之外,到處都已經徹底被月光包圍和覆蓋。
忽然有一道極快的身影從街道上掠過。
他的身影快到在月光下近乎只是常人一個恍惚的時間,便已經消失在遠處。
不旋踵間,這身影已經飛掠到靈江河畔,并在江邊停了下來。
江水滔滔,不舍晝夜。
今夜有微風從南來,濤聲小起。
那身影來到江邊,兩下輕躍便縱上江堤,看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面。
江風拂面。
那人略顯謹慎地再次左右打量一番,確定周圍的確是沒有任何人,這才伸手拉下臉上的蒙面巾。
月光下露出面容來,此人正是本該已經睡下的周昂。
此刻四周無人,他只在江堤上稍稍駐足,便舉步要下堤到江邊去,但走不兩步,他卻又抬頭往橋上看了一眼,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新想法來。
最近幾乎每天晚上,他都會跑到靈江邊來練習自己的“水行之術”,雖還不敢說已經十足熟練,卻到底還是熟悉了起來,至少對于待在水里,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對于失控溺水的擔憂。
只不過此前的他,都是習慣從江堤旁下水。
今天他忽然覺得,或許自己該嘗試一下從大橋上跳下去的感受。
心里這么想了,可見的危險又在此前的摸索和熟悉中早已被排除,當下周昂毫不猶豫,轉身一躍,腳尖只在江堤上輕輕一點,便順勢上了橋。
來到拱橋的最中間,即最高處,自然也是江道的中心處,他一躍蹬上石制的欄桿,迎著江風,深吸一口氣,猛地一躍而下。
他的身體飛快地向下墜落。
靈江水向來豐沛,近來雖是少雨時節,水位也并沒有降低太多,而這個年代的橋梁,又不可能離水面太高,周昂自欄桿上一躍而下,也不過就是二十米左右的距離而已,眨眼之間便到水面。
但是,就在周昂的腳尖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卻忽然就憑空消失了——沒有“噗通”一聲,沒有濺起的水花,什么都沒有。
他整個人一下子就與江水融為一體。
甚至在周昂自己的感受而言,在腳尖接觸到江水的那一剎那,他能感受到來自江水的那種拉扯感——似乎在那一刻,除了自高空躍下的重力加速度之外,還多了江水的“歡迎”的力量。
月光輕柔地灑在江面上,卻碎成了千面鏡。
江濤滾滾向前。
周昂的進入,絲毫都沒有影響到江流。
他整個身體都被江水包裹著,卻絲毫都沒有要沉下去的感覺,伸出手去,他能感知到江流的沖刷,但卻也沒有絲毫要被江流帶走的感覺,似乎他整個人被什么法術給固定在了那個地點一樣——哪怕這里是江道的中心。
心念一動,周昂的身體忽然就從他入水的地方消失了,近乎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忽然就憑空地出現在足有七八丈深的江底。
月光無力穿透那么厚的江水,這里已經黑得如同深海,不過在“夜能視物”的加持之下,周昂的目光卻能清楚地看到身邊的一切事物。
蚌類緊緊地吸附在江底,一群盲蝦正從自己面前沖過去,一條黃鱔在水底自如地蜿蜒游動、追逐,不遠處的魚群似乎睡著了,卻仍然本能地搖擺著尾巴,使自己近乎“懸停”在水中。
周昂的到來,也同樣沒有驚擾到它們。
就站在江道中央的水底,周昂蹲下身子去,完全不受重力、也不受江流約束的虛虛踩在江底的泥土上,伸出手去,沖同樣在水底不遠處“懸停”的一只足有一尺多長的江魚招了招手。
江魚忽然就被驚醒,搖了搖尾巴,很“好奇”地沖周昂游了過來。
來到周昂身側,它開始圍繞著周昂游動起來,不過片刻,就在水流中圍著他轉了一圈,但是忽然,周昂的身體驀地消失了,那江魚愣怔片刻,激靈一下子向遠方游去,逃跑一樣地飛快消失了。
而這個時候,周昂已經在近三十丈外的下游處江面附近出現。
又下一刻,他忽然出現在對岸的江邊,只需要意念一動,隨時可以躍出江水踏上岸邊的土地,但飛快的,他又離開了這里。
冬季里靈江水最枯時,江面約莫十幾二十丈寬的樣子,夏季水流最是豐沛的時候,卻有足足六七十丈寬,現在中秋剛過,算是不枯不榮,江面亦足有四五十丈寬,但對于周昂來說,只要身體一入水,要想橫渡這種寬度的江面,卻只需兩息的時間而已——也或者說,只是兩個念頭。
而最近,自從晉升到第八階之后,周昂只要待在城里,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選擇在深夜跑到這靈江來,練習在水中“遨游”的技術。
躍入水面、水中的精準定位穿越、水中靜止不動、從水里向上觀察、躍出水面的力度、一次轉移的最遠距離、水底停留的最長時間、使用這項能力帶來的消耗、短時間內重復使用的極限……等等等等。
當然,也包括對水下一些小生物的心智“引導”。
這樣子的練習,他每次都會堅持半個時辰以上。
今晚也同樣如此。
約莫三更時分出來,他在靈江內到處“穿越”,練習和實踐著各種想法,一直到半個多時辰之后,這才終于躍出江面,回到了江堤上。
然后,他緩步走上江堤,在江堤上一屁股坐了下來。
以他現在體內靈氣的豐富程度,能堅持這么長時間,已經頗覺疲累,雖然還沒到最極限的程度,但考慮到在實際使用時很可能會遇到體內靈氣并不充沛的情況,他覺得自己應該就以半個時辰的反復使用作為極限。
而他每次在水里能待的時間,粗略估計約莫五分鐘左右的樣子。
對此,他已經相當知足。
在江堤上坐了好大一陣子,腦子里想著接下來就要陸續到來的兩次地下交易會,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如愿,甚至就連那郭大是不是會遵照兩人的約定行事,其實都還是未知數,他不由得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不過好在,自己有鏡子在手,而且已經鎖定了那郭大,到時候可以在他去參加交易會的時候全程監視,倒也不虞這家伙在背地里搗鬼,比如告密之類。
第一步,借由那郭大的手在交易會上買到珊瑚鐵劍,第二步,將手里的那份獐妖的妖元熔鑄進去,煉制成第二件法器,然后,自己只要把狀態調整好,就隨時可以再次進入妖境了。
而妖境內很可能的收獲,又反過來會促成自己與那郭大的交易繼續進行。
而且……如果到時候縣祝衙門那邊仍無收獲的話,說不得衙門需要的八月份的業績,還有方駿的功勞,也都要著落在這次預期中的妖境之行上了。
腦子里胡思亂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直到感覺體力略略恢復,雖然不復來時的輕健,但他還是很快就打起精神,起身下了江堤,快速地飛掠回家。
同是深夜。
就在周昂正在水中遨游和穿越的時候,在城北的杜氏宅院之內,圈禁杜蘇的那座小跨院里。
夜色深沉,杜蘇正在沉睡,她的貼身侍女小紅在外間同樣睡得很沉。
忽然,正在沉睡中的杜蘇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自己。
“小姐醒來!”
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勉強睜開眼睛,卻看到榻前有個身影正撩開床幔,似乎在注視著自己。
愣了一下,她激靈一下子徹底醒了過來。
“嬤嬤?”
那人影點了點頭,道:“醒來!”
這果然是方嬤嬤的聲音。
杜蘇掀開被子,一下子坐了起來。
雖然夜色深沉,但仍有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使這臥室里有著些微的光,稍稍適應片刻,杜蘇就看到,站在自己榻前的方嬤嬤手里拿著一個小巧的白色瓷瓶。
下一刻,也不知道方嬤嬤使了什么法術,榻前的燭臺忽然就被點亮了。
一時間房內洞明,杜蘇被照得下意識閉目躲閃,過了一會兒才終于睜開眼睛,又復看向那方嬤嬤,卻見她臉上正帶著笑容地看著自己。
見她已經徹底醒過來,方嬤嬤問:“小姐,你可準備好要成為一名修行者了么?”
杜蘇聞言臉上頓時露出驚喜模樣,復又看向她手中的白色小瓷瓶,問:“嬤嬤說的開竅丹,已經拿到了?”
方嬤嬤笑著點了點頭。
“服下它,有我為你護法,你有超過九成的可能會成為一名修行者。”
杜蘇下意識想問這東西哪兒來的,但猶豫了一下,她卻收回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只是下了床,伸手把那瓷瓶接了過來。
自中秋夜后,方嬤嬤便傳授自己一些小法門,命自己每日里調整身心,說是等到自己準備好了,她自有辦法去為自己尋一枚開竅丹來。
現在,她果然就尋來了。
至于她是從哪里弄來的,自有她的道理,自己多問反倒沒有必要。
迎著燭光,深深地看一眼手中的瓷瓶,她抬手拔掉瓶口的塞子,向手心里一扣,一顆人參丸大小的小藥丸便倒到了掌心。
她盯著看了片刻,抬頭,問:“這就是開竅丹?”
方嬤嬤笑笑,道:“你那情郎所在的官方修行者出品,雖未必是最好的,但已經是目前翎州城里能尋到的最可靠的了。”
杜蘇深吸一口氣,另一只手捏起開竅丹,想了想,又問:“我現在……就可以吃下它了?我現在的心境……我準備好了嗎?”
方嬤嬤聞言并不說話,只是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杜蘇見狀再次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抬頭往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卻又旋即想起來:以方嬤嬤的神通,縱是這屋里燃起大火,只怕都不會驚醒咫尺之隔的侍女小紅的。這方面自己倒是不必有絲毫的擔心。
所以……吃下這顆丹藥,成為修行者?
跟周郎一樣的修行者!
她的眸子里逐漸放出光華來。
但這個時候,那方嬤嬤卻又忽然開口道:“如果失敗的話,你很可能會頭痛幾天,但是小姐盡管放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杜蘇聞言,抬頭笑笑,道:“嬤嬤早就交代過的,我并不擔心失敗的后果。”
“我只是擔心不能與周郎同列而已!”
說完了,她一仰頭,把藥丸扣入口中,直接吞了下去。
一周之計在于周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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