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偵探社 二百二十八.你只存在于我的過去
對于光明之地居民而言,在雨天里除草是件幸福的煩惱。
煩惱是他們必須面對齊腰高的野草、鐮刀難以割斷的藤蔓、不舍得拔出的鮮花、苦惱應留下還是砍掉的幼樹。幸福則不止是植物在瑪瑙湖營地茂盛浮現,還有他們知道,光明之地的領主回來了。
陸離沒有意識到十萬人性對人間的概念。
起碼意識得不夠清晰。當他出現在地下室,植物瘋狂蔓延生長,即使魔鬼之女、石頭魔、貓群乃至哈德斯也不例外,它們扎根落在它們身上的貧瘠灰土沙塵而生長,彷佛從毛孔長出。
在植物扎根他們的血肉之前,陸離釋放入夢之人,無形夢境籠罩整座蘇加德山,將他們丟到瑪瑙湖營地,而他則消失在地下室,出現在蘇加德山之上,或者說艾倫半島之上,云層之下。
扭曲教徒們因異變沖進被綠意包裹的守望鎮,邁過邊緣的苔蘚、將草叢塌成汁液、被灌木撕開黑袍、沖進長著幼樹的街道,鉆進掛滿藤蔓和雜草的地下室,看到這里只剩光禿的地獄門矗立。
陸離俯瞰著雨幕籠罩的蘇加德山,山頂的瑪瑙湖營地,綠色漣漪以安妮為中心向外蔓延。
陸離不能再繼續向上,如有實質的云翳就在頭頂,那是世界的保護膜,進入其中,陸離將暴露于星空之下,直面星空深處的恐懼。
無論如何,起碼歸來時不是夜晚,不然怪異之霧里暴動的存在一定會將他逼回地獄。
彌散的人性引來怪異之前,陸離感受到魔鬼之女和沼澤之母、扭曲之影侵入夢境邊緣,將她們帶至面前。
“好久不見……”
“你的氣息?”
她們幾乎同時說道,晦澀氣息失控的侵染周圍。
“我在地獄有所收獲。”陸離視線落向開始向貝爾法斯特和山背面蔓延的綠意,“敘舊先放一邊,想辦法解決蔓延的植物。”
“那不是很好嗎……”
沼澤之母眺望腳下的半島,“這正是光明之地需要的生機……”
“但它們不可控,植物可能從任何地方鉆出。”
街道、墻壁、房檐、屋頂、甚至和哈德斯一樣從衣服和體表長出,處理它們比讓它們生長還要麻煩。對于人間,比樹語者影響更大的十萬份人性反而成為一份毒藥。
陸離將人性分予沼澤之母、扭曲之影和魔鬼之女,但只是幾百份人性就使它們填滿,需要時間消化。
現今能容納龐大人性的只有安妮,但如果將人性全部給它,人類又會墮入缺少人性的羸弱……
思考是遠離貝爾法斯特,留在貝爾法斯特,還是將人給安妮時,扭曲之影傳達來自營地的提醒:“克莉絲說安妮可以儲存人性。”
陸離不再猶豫,擴散的夢境將營地居民全部轉移到貝爾法斯特,而他倏然出現于湖心島,在安妮釋放喜悅情緒之時抬手觸碰:“儲存起它們。”
洶涌人性灌入安妮樹軀,但在幾千份人性時就達到安妮承載的極限。
“充裕的人性用于生長。”
意識到安妮擁有多少人性就能儲存多少人性的陸離提醒。
如宅邸般粗壯的樹軀繼續生長蔓延,鋪滿苔蘚草叢的泥土被樹根擠開,但它們避開陸離,將他托起。
比起世界之樹猶如樹苗的安妮此時迅速向那株深夜城中心的巨樹靠攏,虬節樹根蔓延至湖心島邊緣,而直徑只有百米的湖心島難以承載貓咪樹根,轉而扎根向大地深處。
“讓你的教徒擴充湖心島。”
安妮樹軀很快將超過湖心島,而人性還剩下一半。
“它們正在趕回。”落在身旁的扭曲之影說。
“它們在哪?”
“海灣。”
星空般光怪陸離的斑駁夢境短暫籠罩蘇加德山,當它消失時,近千位扭曲教徒已經出現在瑪瑙湖。
扭曲之影已經給予它們啟示,扭曲教徒們鉆入如海蛇般瘋狂生長海草的湖泊,填埋瑪瑙湖。
但太慢了。
扭曲教徒們又被陸離丟回海灣,他操縱夢境挖掘瑪瑙湖,將泥土填充在湖心島周圍。
淤泥形成的新湖心島追趕上安妮的生長,對應的是水位開始下降,湖畔露出大片河床。
不過正值雨季,充沛降水很快會重新填回瑪瑙湖的水位。
終于,如山峰般挺拔的安妮終于停止生長。遙遠的蔥郁樹冠籠罩半座貝爾法斯特,站在安妮樹軀旁變得微不足道。
儲存著五萬份人性的安妮吸收了同樣的人性。
萬物終會枯萎,而擁有海量人性的安妮似乎擺脫這種桎梏。
磅礴的、富有生機的人性充斥在樹軀,若從遠方眺望,安妮猶如一座山丘之上茂盛生長的大樹。
陸離留下一千份人性,這些人性仍讓他誘人,但不再迅速改變周圍。
對光明之地的隱患終于消失,只是……
回頭望向變為原野,覆蓋著草叢,樹木拔地而起的瑪瑙湖營地,這里猶如成為精靈的家鄉。
“居民們不會介意來一次掃除的……”扭曲之影說。
入夢之人再次短暫釋放,帶回那些茫然的居民們,客人則被帶到沒有多少落腳地的湖心島。
“需要幫你清理嗎?”
陸離看向被苔蘚般的嫩芽覆蓋的石頭魔,它拒絕道:“我還挺喜歡這些小東西的。”
許久之前,沼澤之母帶領陸離來到墓園。
[陸離]
陸離屹立在自己的墓碑前。
眾人站立在他的墓碑和他身后。
“摘掉它——”
“看著自己的墳塋有什么感覺?”哈德斯的聲音不合時宜打斷沼澤之母:“如今你活過來了,我當初在你墓碑前說的承諾不算數了!”
“什么承諾?”
“他說以后自己的薪水只需要付一半。”特斯拉為他補充。
“混蛋,我說的是只付十分之一!”急需補償的哈德斯撲到陸離面前:“你要給我漲十倍薪——”
而在這時,面對陸離的哈德斯勐地撞進那雙黑色眼眸流露的哀傷。
他從未見這個男人如此悲傷,噎住話語。
[安娜]
因為一座墓碑矗立在他的墓碑旁。
“這是你們做的?”
“是沼澤之母。她,她覺得將安娜留在希姆法斯特太過孤單。”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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