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戰爭秘聞

在它的故鄉，在機械之星賽博坦的鋼鐵大地上，它也是個非常著名的戰士。

并非因為它有多么強大，而是因為它不算是在曾經的和平時期，還是在后來爆發的戰場上，都以自己無畏的勇氣和嫻熟的戰斗技巧，做出過讓很多機械生命都為之感慨的奇跡。

曾經，A0717以為故鄉的戰爭終會結束。

它以為激進派和溫和派最后會達成一致，賽博坦在滿目瘡痍的戰爭之后，會再度恢復和平。它會有機會重新修復自己的世界。

它一直持有這樣的幻想，知道它在逃亡的穿梭機上，親眼看到雄偉的賽博坦在群星中的毀滅之光中，徹底變為懸浮于太空中的鋼鐵垃圾為止。

在那一刻，它知道，自己的家，沒了。

自己已經無處安身了。

之后的十幾年是難熬的流亡生涯，它輾轉了數個星系，數個世界，卻依然沒有停下和那些戰爭瘋子們的戰斗。家鄉被毀滅的痛苦與絕望，在這永遠充滿勇氣的機械生命的數據靈魂中，徹底轉化為了滿腔的憤怒與殺意。

這十幾年里，死在A0717手上的激進派戰士已經無可計數。

它和其他的反抗軍戰士們稍有些不同，它其實不是為了所謂的正義和公理戰斗的。

它依然和過去一樣充滿勇氣，但在它摯愛的家鄉被毀滅的那一刻，A0717就已經死了，存活下來的，只是一具為了復仇而復仇的軀殼，只是一具為了戰斗而戰斗的行尸走肉。

在核心引擎徹底停機之前，它不能停下戰斗！它不會停下戰斗！

而如果非要問它戰斗的理由...

無家可歸的絕望，親友慘死的痛苦，孑然一身的悲傷...

這些...

夠了嗎？

“鐺，鐺”

在鋼鐵被敲動的聲音中，在雨后的清晨，第一縷并不炙熱的眼光順著窗戶照入了梅林家的車庫里。

從一場思維數據庫的漫長重啟里清醒的A0717，在稍顯虛弱的核心引擎的嗡鳴里，頭部的信息收集器被再次被點亮。

這代表著這個機械生命蘇醒了。

來自賽博坦的它，也有做夢的概念。

而就在剛才的數據夢境里，它似乎又一次回到了田園牧歌時代的賽博坦世界，它和它的親人，好友們，在參觀偉大的元祖金剛們的雕塑與它們留下的，那些驚人的數據模板。

不過當它的信息收集器重新開始運作的時候，它看到的，卻是一個正站在它頭頂上，用一把扳手敲打它頭部裝甲的血肉生物。

那個血肉生物并不是昨晚那個從天空引下雷電，將它擊倒的強大生物，而是一個弱小的...幼崽。

他的眼中充滿了好奇，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它這樣的機械生命。

A0717不知道該怎么和這個幼崽打招呼，不僅僅是因為它很少和血肉生物交流，更是因為在數年的廝殺戰爭之后，它的語言數據庫里，已經排除掉了很多文明代表善意的問候語。

在戰爭之中，雙方唯一能聽懂的語言就是暴力，打招呼這種事情，是根本沒有必要的。

但那個血肉的幼崽不斷的用扳手敲打著A0717的頭部裝甲，這讓它感覺到很煩惱，于是在幾分鐘之后，它用那種收音機一樣，充滿了金屬音質的聲音說：

“你...你好？”

“哇！”

小埃里克發出了一聲驚呼，他整個人像是猴子一樣，從這巨大的鋼鐵巨人腦袋上跳了下來，他揮舞著扳手，發出了一連串的尖叫，大呼小叫的沖入了被修復的客廳中。

“梅林！它醒了！那東西是活的！見鬼！我被嚇壞了！”

“讓你別動它，它很危險。”

一聲呵斥從客廳里傳來，頂著兩個黑眼圈的梅林在幾秒鐘之后走出了客廳，他來到了車庫里，看著那個虛弱的，正小心翼翼的在地面上盤坐起來的機械生命。

它恢復了理智，它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像個正常的智慧生命。

當然，梅林的車庫對它來說太矮了，它得很小心的低下頭，才不至于再次破壞這被修復的車庫。

昨晚失控的記憶還留在A0717的記憶數據庫中，它很清楚的記得，在失控中，它是如何毀掉了眼前這個血肉生物的住處。

而眼前的場景，也讓蘇醒的機械戰士有些疑惑。

在信息收集器傳回的信息中，它能分辨出，眼前的建筑物和昨晚被它摧毀的建筑物從外觀上對比的相似度在95以上，也不知道眼前這個血肉生物，是用什么方法修復了這房子。

A0717用自己僅剩下的左臂，摸了摸自己的胸部裝甲，然后又把自己嶄新的，就像是剛剛從組裝工廠組裝起來左臂放在眼前觀察著。

它同樣很疑惑，眼前這個C53星球的土著生命，是用什么方法修復了自己的致命傷。

就連內部的一些因為之前的戰斗而永久性損傷的設備也被完全修復了，就像是被送入了賽博坦型最高級的機械修理醫院里一樣。

真是神奇。

嗯，他似乎還給自己換了新外殼。

在十幾年的戰斗生涯之后，又重新看到紅色的自己，這讓A0717的意識數據庫中，產生了一種久違的懷念與微微的感動。

就仿佛是，自己在戰爭的地獄里渾渾噩噩的行走了十幾年，然后又被拉出了地獄一樣。

“我再確認一次。”

梅林抱著雙臂，看著眼前這個發呆的機械生命，他冷聲問道：

“你是真的恢復意識了，對吧？不會再拆掉我的房子了？”

“感謝你，肉人。”

A0717調動情緒數據庫中代表真誠的數據模板，它低下頭，對梅林說：

“感謝你救了我，對于我昨晚造成的損失，我會賠償的。”

“肉人？這是個什么稱呼？”

梅林不滿的說：

“我有名字，我叫梅林！”

“你昨晚說，你的代號是A0717？真古怪，你沒有名字嗎？還有，你來自哪里？昨晚你說的霸天虎又是什么勢力？它們隱藏在地球的什么地方？”

“名字，我曾經有過。”

A0717用低沉渾厚的聲音說：

“我的朋友們曾經叫我...飛過山。”

“這個名字更古怪了。”

梅林聳了聳肩，他看著眼前這個機械生命，他說：

“在我把你交給那些研究員們之前，說些我感興趣的事情吧。”

A0717，或者叫飛過山，這個機械生命沉默了片刻，它閃耀著藍色燈光的眼睛中的光芒變幻了一下，然后以一個戰士應有的冷靜姿態，對梅林說到：

“我來自賽博坦，那是一個距離你們的世界有數百萬光年之外的鋼鐵行星。但糾結這個沒有意義，我的家鄉已經在持續數百年的戰爭中毀掉了，現在所有的機械生命都分為了兩派，我所在的賽博坦反抗軍，和在群星中到處引發戰爭的激進派，我們叫它們‘霸天虎’。”

“我在數個月之前收到消息，有幾名執行秘密使命的霸天虎特工來到了你們的世界，為了追捕B127，那是我之前的戰友，在賽博坦毀滅的時候，我以為它已經戰死了。但沒想到它也逃了出來，它應該就隱藏在你們的世界里。”

這個機械生命用嚴肅的聲音說：

“我必須趕在霸天虎的特工之前，找到B127。”

“它曾是反抗軍首領A0103，擎天柱的副官之一，在賽博坦毀滅的時候，強大的A0103獨自留在戰場上為我們這些逃兵贏得逃離的時間，但它自己卻在最后一戰之后失蹤了。如果擎天柱還活著，那么最有可能知道它情況的，就是B127。”

飛過山沉聲解釋到：

“B127曾是我們最好的秘密特工，它知曉很多秘密，不能讓它落在霸天虎們手里。”

“嗯，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意思。”

梅林摩挲著下巴，他輕聲說：

“當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是真是假。我還有個疑問，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是霸天虎。”

飛過山平靜的說:

“2個月前，我在這個星系的一顆小行星上攔截到了前來你們世界的霸天虎，我和它們戰斗，但技不如人。”

“我輸了，我本來該死的。但名為克里帝國的血肉生命的戰艦路過我們的戰場，朝著我們發射了致命的武器，但也給我贏得了一絲逃離的時間。”

“所以，你還把追兵帶到了我的世界里？”

梅林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

“我越來越感覺，我有充足的理由拆掉你了。”

“這些都不重要！梅林。”

飛過山低下頭，它那極有壓迫力的金屬腦袋靠近梅林，它說：

“你們別無選擇，霸天虎不會聽你們的爭辯，不管我來不來，它們的目光都會落在你們的世界上。趕快朝你們的領袖發出警示吧，一場戰爭就要來了。”

“當然，我會親手結束我引來的麻煩。”

飛過山對梅林說：

“我也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們的世界不被霸天虎摧毀，這是賽博坦反抗軍的宗旨。”

“先等等吧，外星機器人。”

梅林并不領情，他很不客氣的說：

“你是敵是友，我還不知道呢。但我有我的方法來判斷。在我確定你的這些信息是真是假之前，你得待在這里...”

梅林威脅到：

“我能拆掉你一次，就能拆掉你第二次，我在你身上貼了魔法標記，所以你最好也別試圖逃跑！你現在是我的俘虜，認清自己的身份！好嗎？”

“好的。”

飛過山并沒有感覺到羞辱。

這很正常，它是個機械生命，盡管有自己獨特的思維，但它依然要服從于絕對理智的邏輯判斷。

它并不覺得梅林說錯了什么。

更何況，是它有錯在先，是它先發動的進攻，梅林沒有處死它，已經是很仁慈的行為了。

在戰場上，對于士兵而言，失敗就是最大的原罪。

“說起來，我之前看到了你的手部變形成武器。”

梅林看著飛過山龐大的軀體，他有些頭疼的揉著自己的額頭，他說：

“你不能總是維持著這副形態，你會嚇到我的親人的，他們隨時有可能過來。你能全身變形嗎？變成一些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形態。”

“可以！”

飛過山的頭部信息收集器發射出一道幽藍色的光芒，就像是掃描周圍的機械造物一樣，在幾秒鐘之后，它收集到了足夠的信息，對梅林說：

“變形是每個賽博坦人與生俱來的天賦，我掃描到了放在你屋子前方的機械車輛的構造，需要我變成那輛車嗎？”

“你能變成車？”

梅林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他對飛過山揮了揮手指，然后轉過身，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塔克嗎？我是梅林。你能不能幫我租一輛1970款的道奇挑戰者？要黑色的，只租一天，速度越快越好。”

電話對面的塔克應了一聲，梅林掛斷了電話，他回頭看著飛過山，那機器人擬人的外表上有一絲不加掩飾的疑惑。

梅林看著他，指了指身后那團被徹底破壞的汽車零件，他說：

“你毀了我好不容易就要修好的車，作為賠償，這段時間你來做我的車，我去哪，你就去哪，剛好方便我監控你，沒問題吧？”

“沒有！”

飛過山干脆利落的，缺少情緒波動的回答了一聲。

它看著梅林，幾秒鐘之后，它問到：

“你準備什么時候去尋找B127？”

“在我確定你的消息真偽之后。”

梅林打了個哈欠，昨晚一連使用了近百個修復咒，現在他非常疲憊，他對眼前的機械生命說：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么我會幫你找到你的同伴，并且和你一起捕捉那些該死的霸天虎。但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機械垃圾處理廠，就是你最后的歸宿。”

“你最好抓緊時間，地球人梅林。”

飛過山告誡道：

“我并不清楚這是不是霸天虎第一次向你的世界滲透自己的成員，如果事情到達最壞的地步，你和我很可能要面對來自霸天虎的一支毀滅軍團，相信我，以你們現在的科技水平，你們是擋不住它們的。”

“科技？”

梅林搖了搖頭，他伸出手指，一團黑煙在他的指尖纏繞著，他看著飛過山，他說：

“可別太小看我們的世界了，外星人。”

“差點殺死你的克里人艦隊...可是我們的手下敗將！”

美漫世界陰影軌跡 17.戰爭秘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