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7、橫看成嶺側成峰,只緣身在此山中

郭夢霖推著玻璃門搖頭：“沒有，只是說要保持最佳狀態，可能……是新領導？”

郭夢霖關門跟上：“如果我只是個普通大三學生，這會兒估計還跟去年遇見你們時候一樣，剛剛告別父母返校，上面換不換什么領導跟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現在卻能感覺到與我們都相關了。”

這種認識，錢多多怎么可能不欣賞：“對，其實哪怕我們是普通學生，領導的變化會帶來學術風氣、傾向或者政策變化，一樣有影響，只是沒意識到罷了，這跟我們做老百姓的道理也一樣，政策變化，大局形勢其實都跟每個普通人息息相關。”

照例都是快速檢查下菜單，幾臺要演示的打印機配料，廚房走走，這都是錢多多和孟桃夭千錘百煉了好多次接待工作配合出來的流程，很熟悉了。

不過今天確實來得早點，錢多多和新餐廳經理這么并肩走完，連二、三樓的餐桌潔凈程度都檢查過。

還不到十一點。

錢多多坐在二樓落地玻璃邊，順手摸出手機和記事本開始寫寫畫畫。

郭夢霖消失了會兒，下樓給他端了杯冰檸檬茶上來，就看見錢多多在記事本上隨手勾勒的線條：“那……山村建筑的設計出來了？我能看看嗎？”

錢多多搖頭：“有個大概的輪廓，但還沒有完全搞定，做得太普通不足以鎮住投資方或者未來給政府談意義的噱頭，太出格又不符合養老機構的特點，得慢慢找靈感。”

相比當初做那個蛤蟆嘴月牙建筑的錢多多，現在無論眼界還是意識都高了很多，哪怕這兩年他在專業設計課程上并沒有全力投入，他腦海里面的思路卻已經在潛移默化的飛速成長，譬如當年趙曉雅會想到的國際上影響，現在錢多多也會想到跟投資方、政府的關系。

其實大體方案已經出來了，不過他謹遵老婆交代，沒打算和郭夢霖細說。

可郭夢霖撥一下過耳短發輕聲：“能給我說說你現在的輪廓是什么樣嗎？我很好奇，想知道我看見過的那種破落山村會變成什么樣。”

有人說女生對男生好奇，就是情愫的開始，但郭夢霖解釋得很清楚：“沒有別的意思，這段時間我反復在考慮學習養老機構跟你談到的人文藝術之間關系，就是得有品位，不花冤枉錢，卻要讓整片山村建筑，有人文氣息，這樣吸引的客戶才能有高素質，達到你想要體現零工經濟的特色，對吧？”

讓一個藝術學院的女生說出這種話，還是這么外表出色的女生，只能說她真不是那種胸大無腦，頭發長見識短，這個暑假也花了心思在學習，還確實懂了錢多多的主導思想。

所以錢多多隨手把本子轉個面，打開自己手機上的圖片：“這棟33號建筑，不知道你記得不，我們看到的時候只剩半邊了……”

郭夢霖彎腰湊近一看照片，很確認：“嗯，兩層樓的瓦房，我們那邊叫這個瓦房，這半邊都垮塌了，這個也能改建？”

她是黑色小西裝嘛，彎腰這打底的白色襯衫就特別突出，還好錢多多目不斜視的翻到下一張，郭夢霖馬上就驚嘆：“哇！”

錢多多其實只簡單的做了個修改示意圖，在原本照片上改的，準確的說是偷懶ps了下，沒有正兒八經的去做3d渲染效果圖，成天帶娃給老婆做飯哪有時間搞那么復雜的東西。

但在外行看來，就是很容易耳目一新，特別是到過現場看到那種廢墟的郭夢霖，就更有沖擊力了。

原本半邊垮塌的建筑殘存不過四五米寬比較完整的，卻被保留下來拼接了半邊玻璃鋼架結構的新式空間。

還是原來建筑的大小，三分之一是古老殘舊的木梁結構，延展補全的另外三分之二卻充滿了現代風格的玻璃兩層樓，那種古代斑駁殘缺的墻面和玻璃通透光潔的強烈對比，一看就漂亮極了。

去過現場的郭夢霖甚至能想象，如果整個山村都按照這種級別的設計來改造，最終呈現出來的村落建筑群，堪稱藝術品。

嗯，她懂什么叫藝術品：“連綿起伏的山里，遠看是山村，近看是現代設計藝術，這種古今對比，確實和我們舞蹈藝術中很多思路是溝通的，嘻嘻，這棟建筑不是住人的吧？這么通透掛著的簾子有點像餐廳……我到滇南旅游過，看見那位孔雀舞女皇的形象在西雙版納的酒店里面非常漂亮，你也可以……”

錢多多隨手在旁邊畫了個孔雀，算是提醒。

郭夢霖就小驚呼可愛：“我覺得你們搞設計的好帥，哈哈哈，這話純粹指工作上，但其實那天第一眼看過去，整個山村你知道給我什么感覺嗎？”

錢多多專注的傾聽了，有時候客戶或者投資方，或者任何一方的意見中點滴可能都會切中主題，因為設計師也只是站在自己角度看，換個人，也許會有更有趣更貼切的看法。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瞎比比，特別還有甲方無盡休止的要求瞎幾把改動。

但顯然郭夢霖是個有藝術細胞有感覺的，更可能是這些天她那小腦瓜子里真的在不停運轉，和孟曉渝截然不同：“下車，第一眼，仰望整個山村，有點虛幻！當時太陽已經很強烈了，但在我眼里就是有種有點朦朧的云霧纏繞在山間，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到山區教孩子跳舞那個地方嗎？”

有時候緣分就有這么奇特，錢多多第一次跟同學們出游，就是到蛤蟆嘴野營，莫名的有這個大一小師妹，然后他第一次和孟桃夭確定關系以后出游，也有郭夢霖當時和央金她們去邊山縣做人文交流。

說起來毫無關系的兩人，在某些時間點上就是有重合。

錢多多也想起來當時那個邊山縣的營地，巨大的銀杏樹，小山村藏在沁入心脾的那種漫山綠色溫潤中，那里的景色老實說比羅家村美妙很多。

而其中最讓人心動的，可能就是那種清晨起來到處云霧繚繞的奶白色，如在仙境。

藏在深山老林才可能有的自然風光，但錢多多說的這種養老地產、逆城鎮化建設小地產肯定會在大城市的輻射幾十公里范圍內，不會太遠。

所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郭夢霖的說法就是：“如果這些建筑能體現出那次那種感覺，云里霧里的建筑，肯定很迷人。”

錢多多笑了，有點無意識的把筆在指尖轉了轉：“嗯嗯，你這個建議很好，謝謝了，讓我好好思考下，好像是有點我想找的那個點，讓我自己思考下。”

郭夢霖連忙吐吐舌頭，很可愛的就跑了，還注意腳步很輕，似乎生怕打擾了設計師的靈感。

順便囑咐剛剛過來上崗的勤工儉學服務員學生不要打擾了錢主任。

八月底的江州，著名的火爐高溫，哪怕室內開足了空調，透過玻璃建筑穿進來的陽光，多曬會兒還是有刀刺一般的火辣辣感受。

錢多多完全好像感覺不到，呆呆的坐在那，無意識的在那手稿旁邊寫了個云霧，再寫朦朧……

一直坐到下面好像突然喧嘩起來，幾輛公務用車出現在校門那邊，郭夢霖猶豫好幾下，才悄悄在樓梯探頭小聲：“錢……多多，來了，領導來了！”

前面小聲了根本叫不醒沉浸在思索中的男生，后面不得不著急的提高嗓門，那公務車都滑到停車場了！

“來了！快點！來了！”

樓上一直站著不動的服務員都趕緊跑過來推了把錢多多。

他才被驚醒似的跳起來，也看見腳下的公務車，被嚇一跳的連桌上手機紙筆都沒收拾，跳過去跟著郭夢霖下樓站到大門口，餐廳經理還嫻熟的幫他把格子襯衫理了下。

以前錢多多接待領導大多都是白襯衫黑西褲的標準風格，自打從湯云裳那過了手，穿著就越來越時尚，孟桃夭拿了掌控權更是肆無忌憚，從上學期開始錢多多就基本是這種她喜歡的日系干干凈凈穿著，夏季也是襯衫搭配里面t恤，和輕松牛仔褲運動鞋的風范，這一身還是剛買的，丈母娘花了錢回來把錢多多鄙視得不行。

他又不想升官走這條路，就不拘束自己非要穿得跟個干部一樣。

年輕的男女學生站在打開的餐廳門邊，有點金童玉女的味道，特別是郭夢霖還會掌握分寸的站在錢多多側后方。

嗯，論到站位身姿關系，學舞蹈的才是最專業最敏感的吧。

這個助手確實匹配。

這時候滑到大門前的公務車嘩啦啦開門下來好多穿著白襯衫的院校領導，好些老姚在時候不輕易露面的領導都出現了。

眾星拱月的是個戴著眼鏡目光冷冽的中年男子，看起來比老姚年輕得多。

錢多多下意識就覺得不太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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