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傾國 20、棋手不知入甕
紅巖城堡。
昏暗陰冷的大廳中央一個暖爐燒得通紅。哪怕是魔族,也無法忍受紅巖山脈的氣候。炭火突然跳動,濺出一縷塵煙,飄散在空氣中。一個魔族將領鼻子發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在針落可聞的氣氛下,不啻于一聲驚雷。然后,他的腦袋就像一個西瓜那樣爆碎開去。
眾皆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在這個大廳里有能耐有權利并且敢殺魔的,自然只有坐在首位的李紅妝了。這不是她殺死的第一個魔族,事實上一路敗退下來,已有數十個魔族將領被她處死。然而在如此嚴酷的手段下,依舊不斷出現叛徒,心明眼亮的魔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紅妝緩緩道:“說說吧,都有什么高見。不用擔心,說不好不至于死,但是不說……”
“統帥,屬下認為,應該從魔界調集更多軍隊……”
“屬下認為,人族才剛占領紅巖城,許多布置不完善,可以趁夜偷襲!”
“屬下認為可以約燕十方出來決一死戰!”這是一個鬼族大將。
“屬,屬下認為……只要設計殺死燕十方,即可解決一切難題……”
“屬下……”
“停!”李紅妝突然把手一擺,臉色無比陰沉地盯住前一個說話的魔族將領,“潘峰,你剛剛說什么?”
“屬,屬下沒,沒說什么啊……”被喚作潘峰的魔族將領看起來很年輕,一聽就慌了。
李紅妝毫無預兆地探出一只手,那纖細如白玉精雕細琢而成般的柔荑,只輕輕一彈,就有一道勁力打出去,把潘峰打翻到椅子后頭,連摔了數個跟頭才停下。
潘峰臉色煞白,慌忙跪下去求饒,“統帥饒命……屬下再也不敢亂說了,饒命啊!”
“把你剛才的話復述一遍!”李紅妝冷冷道。
“屬下再也……”
“說不說?”
“屬,屬下認為……只要設計殺死燕十方,即可解決一切難題……”
誰也沒料到,李紅妝面龐上的冰竟然逐漸融化,笑顏逐開地道:“對了!殺死燕小賊,不就能把蚩尤拿回來了?你的提議很好,我很喜歡。此事若成,計你一大功。”
“多謝統帥,多謝統帥……”潘峰沒想到因禍得福,頓時放下心來。
李紅妝又道:“你們兩個聽了這樣久,總該出個氣了吧?”
眾魔、鬼面面相覷,不知她指的是誰。
門外忽然走進來兩個人,赫然是冠曉龍與徐龍象。二人對視點頭,齊聲道:“屬下也以為殺死燕十方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
李紅妝懷恨道:“好,我要燕小賊死無葬身之地!既有共識,就各自出個主意來,看看誰的更好。”
眾魔頓時爭相貢獻,可惜這些大老粗只懂得沖鋒陷陣,玩不轉陰謀詭計,被李紅妝一概否決。仍是那潘峰,期期艾艾道:“屬下有個主意,統帥可要聽上一聽?”
“說來。”李紅妝自然要聽。
潘峰斟酌了一番道:“其實我們實在不必跟燕十方正面硬拼,人族內部也不是鐵桶一塊。據屬下所知,燕十方與一個道庭的長老很不對付,咱們何不將他收買,然后用計把燕十方騙到無人處,埋伏大軍將其圍殺?”
李紅妝道:“那人叫什么?”
潘峰道:“似乎叫作袁千泉。”
李紅妝道:“你有把握將他收買?”
潘峰道:“袁千泉此人有野心,對北斗七宮首座的位置垂涎已久,所以常年與我等對抗在第一線,就是為了立下大功。我認為只要稍加引誘,他一定會上鉤的。”
李紅妝沉吟片刻,道:“好,此事交你去辦,越快越好!”
“喏!”潘峰應下,當即去辦。
李紅妝又對冠、徐二人道:“你二人速速回去,說服五行門穆云宗共同出兵,此次務必將燕小賊碎尸萬段,以解我心頭之恨!”
二人在回去的路上,徐龍象一想到終于等到了這一刻,十分激動,但心中又有隱憂,“冠兄,你可有把握說服他們出兵?”
冠曉龍胸有成竹道:“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我只擔心那個叫潘峰的壞事。”
徐龍象道:“這倒無妨。”
冠曉龍道:“哦?”
徐龍象道:“若那潘峰辦不成事,頂多計劃失敗罷了,也不會暴露你身份。我認為關鍵在于萬一成功的話,圍殺燕賊還要萬分小心……”
冠曉龍深以為然地道:“你倒提醒我了,他現在實力驚人,你我跟他過節都很深,屆時最好都不要露面,以免給他陪葬。”
“正是如此。”徐龍象頓時笑起來,他當然很想手刃燕離,可惜實力不允許,還是安安心心坐收漁翁之利。
二人回到臨時營地時,正巧朱融派人來找,冠曉龍吩咐徐龍象藏好,便去到朱融的營帳,正見他跟官敬能在喝酒,見過了禮,便道:“師尊緊急尋我,所為何事?”
朱融嘆了口氣道:“那燕小兒恐怕跟魔太子勾結上了,占了儲君之爭的便宜,眼看就要完成賭約,你官師伯來尋為師商討計策。你怎么看?”
冠曉龍心里一動,原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有官敬能在前面做了鋪墊,那么接下來就好辦多了。“弟子認為,萬萬不可讓燕十方完成賭約,否則他從此就能得閑,閉門苦修,再過個三年五載,誰能治他?要報師門大仇,必在當下不可!”
朱融道:“為師也是這樣想。可是怎么報?咱們兩派不能光明正大出手,否則授人以柄,五行門頃刻就會煙消云散。”
冠曉龍想了想,道:“弟子派了臥底在魔族,探聽到他們要收買燕離身邊的人,然后把他引去絕地圍殺。師尊,弟子認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倘若燕十方中計,咱們也到那絕地去,趁機把燕十方捉住,逼問出玲瓏天的下落,然后再血祭同門。”
官敬能道:“可是那些魔族怎么辦?他們可不會因為我們對付燕十方,就對我們手下留情。”
冠曉龍笑著拿起酒壇給兩個長輩滿上,然后才道:“李血衣不傻,一旦拿下燕十方,他第一時間就會去攻打紅巖城。所以她絕不會平白開罪兩個神圣領域的高手。她并且也篤定我們不會去幫助紅巖城防守。”
“這是為何?”官敬能想到了那封信中的內容,只覺一步一步都仿佛預定好的那樣,心中一陣陣顫栗。
冠曉龍滿懷自信道:“因為咱們對付燕十方,等于站在了九大道統的對立面,這是一種背叛行為。我們非但不會幫助紅巖城防守,還要連夜趕回句章,抹去我們到過蚩尤的所有痕跡。李血衣出手對付我們,就是幫九大清理門戶,她若是這樣愚蠢的人,如何在時隔六年后重新掌權?”
這最后一句雖然不中聽,可朱融明白了冠曉龍的意思,點了點頭,深感這徒弟收得很值,他對官敬能道:“依官兄看,此事可行否?”
官敬能心中顫栗猶在,仿佛看著一個獵物想方設法地往陷阱里鉆。“依我看,此事可行。”
朱融終于下定決心,端起酒來對官敬能道:“既如此,若能報得血仇,穆云宗鼎力之情,永世不忘!”
“好說。”
此處商議畢,潘峰處卻有意外。他在一處隱秘山洞會見了葉秋池,并且已經打好腹稿,準備就收買道庭長老一事大展拳腳,不料葉秋池卻笑著說不必了。
潘峰大感不解,忍不住道:“殿下,您不是讓我去向統帥提這意見么,怎么又不用了?”
葉秋池笑道:“潘將軍,一個人要是知道得太多,難免招來殺生之禍。你是我的心腹,我不希望你出意外,明白我的意思嗎?”
潘峰渾身一顫,低頭道:“明白明白,殿下怎么說,屬下就怎么做。”
“很好,”葉秋池道,“你只要把時間跟地點告訴我師姐就行了。”
“他真的明白了?”潘峰走后,陸素雪從山洞的陰影中慢慢走出來。
葉秋池道:“他不用真的明白,只要貫徹我的意志就夠了。”
陸素雪道:“那跟沒思想的木偶有什么區別?”
葉秋池道:“有些人只有木偶的價值。”
陸素雪幽幽道:“那么我呢?”
葉秋池伸手把陸素雪攬在懷中,慢慢地從她的后背撫摸到她的后頸,又順著上去,突然粗暴地攥住她的頭發,使她猝不及防地往后仰,以面朝天,只能看到山洞穹頂的蝙蝠。
“你問這樣的問題,足見你越來越愚蠢!”他在黑暗中露出殘暴的神色,“是不是怕了?怕我師姐拼死也要把你拖下地獄?”
“我沒有!”陸素雪驚恐道。
葉秋池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那你為什么要這樣問?為什么要為難我?”
陸素雪急喘著,大聲地叫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不收買袁千泉,怎么讓燕離中計!還有,你真正的計劃到底是什么,我只想知道這些,怕你不告訴我,把我當成潘峰一樣對待……”她越說越委屈,到后面已帶了哭腔,說完便啜泣不止。
一劍傾國 20、棋手不知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