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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千十九章 小國之憂

  盧氏出身名門,自幼讀書,不是沒見識的愚婦,聽了房玄齡的解釋馬上就明白過來。

  當下的二郎不僅僅是“功高震主”,更嚴重威脅帝國的權力構架,包括皇帝在內,不知多少文官大臣因嫉生妒,甚至軍方內部,為了各自之利益也要對安西軍予以限制…

  “唉…由古至今總是如此,有能力的人干點事兒便要遭受各種各樣的掣肘,而有些人只知權謀、自私自利,掌權只為了鞏固自己以及派系的利益,誤國之輩屢見不鮮。”

  房玄齡搖搖頭:“權與謀本就一體,何分彼此?利益總是相對的,我多一點,你就少一點,紛爭從無休止。”

  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有階級的地方就有利益,階級不同、利益不同,自然就要爭斗一番來確定利益歸屬。

  “天下大同”“各司其職”只能出現在古書的傳說之中…

  盧氏道:“那你就不能幫襯著二郎一些?看著二郎在朝中一個人奮斗拼爭,你就忍心袖手旁觀?”

  房玄齡笑道:“他既然走上這條路,當下這一切都需要他去一一面對,若有了難處便需我這個老父親出手相助,談何獨當一面、權傾一方?再者說來,二郎怎會是孤身拼爭呢?不僅僅是他這些年培養簡拔的人才會與他同進同退,朝中與其志同道合者亦不在少數,無需擔心。”

  時至今日,圍繞在房俊身邊早已成立一個龐大團體,軍政雙方的影響力極強,否則陛下又豈會生出忌憚之心?

  有人為了利益選擇爭斗,自是無可厚非,但若是做得太過分,影響到了另外一些人的切身利益,反擊自然而然會發起。

  事實上在他看來,房俊之所以選擇前往西域坐鎮、直面大食兵鋒,未必沒有故意遠離中樞、引誘某些人動手的意圖…

  當狼狽不滿的奧夫與馬斯拉瑪沿著藥殺水一路向南,終于抵達可散城的時候,回頭看看僅剩下的兩萬余兵馬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只覺得胸中憤懣、欲哭無淚。

  一路上唐軍嚴格執行“帕提亞戰術”,遠程射擊、側翼突襲、一擊即退,根本不與兵力占據優勢的大食軍隊硬碰硬,一點一點蠶食大食軍隊的后陣、側翼,自詡謀略出眾的奧夫連停都不敢停,每多耽擱一日,便要多承受一日之損失。

  這種一味挨打、無法還手的感覺,當真不是滋味…

  薩寶水是烏滸水支流,而康國國都阿祿迪城在薩寶水之南,奧夫率軍抵達之時,葉齊德親自帶著康國國王同娥,率領軍隊籌集舟船,接應奧夫渡過薩寶水,進入阿祿迪城休整。

  城主府內,葉齊德看著胡子拉碴、形容憔悴的奧夫與馬斯拉瑪,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

  如今兩支軍隊合兵一處,數量大概在七八萬左右,看上去似乎可以憑借堅城可堪一戰,但軍心動蕩、士氣全無,哪有一戰之力?

  可若不戰,又能否守得住這阿祿迪城?

  葉齊德看向一旁的康國國王同娥,沉聲道:“還請國王多多準備糧秣、藥物,妥善安置南來之軍隊。”

  同娥五十余歲、面相和藹,聞言連連點頭:“大帥放心,糧秣藥物以及營帳都已經備好。”

  葉齊德頷首,道:“此番康國接納之恩,大食永不或忘,他日定有厚報!”

  同娥忙道:“不敢不敢,大食為宗主,康國上下自當竭盡全力予以支持。”

  葉齊德贊道:“好!那咱們就據守堅城,與唐軍決一死戰!”

  同娥苦著臉,很是勉強:“大帥乃哈里發之子,帝國未來的繼承人,康國上下必定效忠!”

  葉齊德便看向奧夫,滿含希冀:“軍師可有克敵之法?”

  奧夫放下水杯,很是鎮定:“辦法總是有的,但吾等一路南來人困馬乏,需要好好休整之后,再談退敵之策。”

  同娥起身:“既然如此,本王便去安排晚宴,也敦促城中官員趕緊安置貴軍休整。”

  待他去后,奧夫才一臉苦澀,悶聲道:“唐軍狡猾,不肯與咱們死戰,只一味的外圍攻擊、游走偷襲,野戰肯定不是其對手,只能希望以薩寶水阻斷唐軍騎兵。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設想。”

  一路以來被唐軍銜尾追擊、鯨吞蠶食之狀況,仿佛夢魘一般令他猶有余悸。

  葉齊德又是滿腸愁緒,嘆氣道:“且先這樣吧,辛苦軍師了。”

  另一邊,同娥一邊安排官員去往城外安置奧夫帶來的軍隊,供給其糧秣藥物營帳,一邊讓人準備晚宴。

  一切處置妥當之后,回到自己位于城主府的書房。

  未幾,一個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青年大步而入,正是同娥的兒子、康國的太子拂乎漫。

  見禮之后,拂乎漫反身將門關上,上前坐在同娥對面,小聲問道:“父親可否得知大食人的戰略?”

  同娥一臉愁悶:“他們防著我呢,不過依照我的觀察,怕是想要據城堅守了。”

  拂乎漫大驚:“恒羅斯城夷為平地、可散城一片焦土,可見唐軍攻城之犀利,若大食人打算據守阿祿迪城,無論勝負如何,阿祿迪城豈非成為淪為廢墟?”

  原本大食軍隊自可散城潰退而來,父子二人打算奉上糧秣輜重錢帛,恭恭敬敬將其禮送出境。

  何曾想到葉齊德居然賴著不走,甚至將阿祿迪城淪為戰場?

  當初迫于大食兵鋒之盛不得不附庸其后,背叛了當初與大唐的盟約,卻并不意味康國上下不知大唐之強,連氣焰囂張的大食人都被打得節節敗退,康國如何能夠抗衡大唐?

  屈從于大食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讓他們與大唐刀對刀槍對槍的死戰,他們可不愿意…

  同娥喝口茶水潤潤喉嚨,揉了把臉,無奈道:“誰能知曉葉齊德兵敗可散城之后,非但不向大馬士革逃竄,反而繞道來了咱們康國?簡直就是一尊瘟神,非得將唐軍引來!”

  大唐太宗皇帝在時,他曾遣使前往長安,與大唐簽署盟約、互為睦鄰,太宗皇帝英明神武、胸襟如海,不僅答允盟約,且減免康國商賈前往大唐經商之賦稅,使得康國成為絲綢之路上舉足輕重的節點之一,愈發繁榮富庶。

  然而在穆阿維葉成為大食國的哈里發之后,開始瘋狂的向外擴張,尤其是覆滅波斯之后,大食騎兵自高原俯沖而下,迅速將整個河中地區納入統治之下,安、何、曹、康、米、史等昭武九國,不得不先后臣服于大食人。

  如今與大唐是敵非友,唐軍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等到阿祿迪城的只能是墻傾城毀、一片焦土…

  拂乎漫怒道:“大食人豈能不知非是唐人敵手?他們想的并非反敗為勝,而是以吾等之城池、性命來延阻唐軍之腳步,等到阿祿迪城徹底覆滅,他們便會繼續撤退,安國、何國、曹國…一個一個都將步上康國之后塵!”

  同娥無奈攤手:“即便知曉大食人的險惡用心,吾等又為之奈何呢?葉齊德不請自來,想要送走,卻是不能。”

  拂乎漫咬牙道:“既然無路可走,那就玉石俱焚!”

  同娥奇道:“你意欲何為?”

  “大食人據守不退,所依仗無非薩寶水之天塹、以及阿祿迪城之堅固,咱們不妨暗中與唐軍聯絡,籌集舟船協助其渡過薩寶水,然后趁夜打開城門迎其入城,將大食人全部殲滅!”

  “豈可如此!”

  同娥大吃一驚:“此舉固然交好唐人,卻也徹底與大食結仇,萬一大食人事后報復,如何抵擋?”

  大唐號稱禮儀之邦,做事尚有底線,對外示以寬宏。

  而大食則是野蠻之國,一味燒殺掠奪,一旦對康國施以報復,必然是人頭滾滾、屠戮不休…

  拂乎漫對父親的優柔寡斷極為不滿,氣道:“事已至此,父親為何還要心存僥幸?阿祿迪城無論如何都將毀滅,那就干脆內附于大唐,成為大唐一處州府,請唐軍庇佑!”

  他給父親倒了一杯水,苦口婆心:“大唐之強盛可謂天下第一,此番西域之戰便可見其早已凌駕于大食之上,此戰過后,大食在百十年內都不可能對大唐展開反攻,唐軍擊潰葉齊德順勢掌控整個河中地區已經勢不可免,咱們何不趁此機會向大唐宣誓效忠?一則保住康國,再則也能消弭此前背叛大唐之罪行。”

  同娥面色掙扎、猶豫不決。

  他豈能看不出當下大唐勢大、大食傾頹之局面?

  可大食再是傾頹,也不是區區康國可以抵抗!

  甚至無需大食派遣軍隊討伐康國,只需哈里發一聲諭令,便會有無數胡族興高采烈前來攻伐…

  大國與大國之間的戰爭往往很是克制,不會全力以赴、舉國征戰,在某一方達成目的之后便會偃旗息鼓、握手言和。而在這期間,倒霉的必然是周邊小國,大國渾不在意的一次出擊,便會使得某個小國灰飛煙滅。

哎呦文學網    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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