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未來觀測 下 5000

整個星海穹頂狂亂的搖晃著，一道又一道裂縫出現又擴大，仿佛代表著它的主人即將隕落，但剛剛釋放出足以遷躍數個光年距離能量的喬修亞正打算乘勝追擊之時，突然，大殿不在搖晃，而裂縫也停止擴散，千瘡百孔的法特洛爾維再次從地面上站起，而他身上的傷勢，正在如同幻影一般消失！

“降臨者，你真的是很強，……我從未想象過的強，剛才我甚至被你同時殺死了一千一百六十九次，難怪你能穿過虛空大漩渦，來到我的世界。”

如同堅巖一般萬古不變的聲音響起，法特洛爾維似乎正在感慨，可語調仍然平靜：“但即便是如此，你也絕不可能戰勝掌控有‘未來’與‘過去’的我。”

他重新站立在世界權柄的王座之前，星海巨人身上的無數創傷此時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法特洛爾維攤開雙臂，朝著喬修亞展示自己完好無損的身軀，而天空之上，神性星辰正釋放著難以言喻的閃光。

——第10313號世界線，被物質分解手刀擊中，半個身軀潰散，規避。

——第59331號世界線，被光速正拳直接命被擊碎，當場死亡，規避。

——第8378號世界線，格擋萬連重擊失敗，能量身軀構造完全被擊散，只剩意志殘存，規避。

——第415177號世界線……

無數未來的幻象出現又消散，法特洛爾維身上的氣勢也愈發強盛，他站在世界內側的中心，凝視著眼前仍然沒有放棄打算的鋼鐵巨神，星辰一般的雙眼中，流露出不知是欽佩還是其他的莫名情緒。

如果自己正面與對方交戰，那么毫無疑問會被徹徹底底的碾壓，無論是戰斗技巧還是狠辣的心態都是如此，眼前這個降臨者絲毫不害怕以傷換傷，完全沒有任何‘保持自身無傷’擊敗敵人的概念，他只追求勝利，為此可以用出幾乎一切的手段。

但就算是如此，就算是這個降臨者歷經了千百個戰場，殺死戰勝了無可計數的敵人，也絕不可能戰勝現在的他！

星河巨人的心中無盡思緒流過。

觀測者系統。這便是法特洛爾維千年來窮盡自己一切智慧和力量，鍛造而出的‘奇跡’！

——倘若一個世界與外隔絕，沒有任何人觀測它，也沒有發現它，內部也沒有任何心智觀測的話，那么對于其他世界來說，這個封閉在自我殼中的世界就等于不存在。

在這個絕對封閉的環境中，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不過是觀測者的一言堂，只要他能提供足夠的能量和資訊，提供每一個基本粒子位于何處，組成什么物質的信息，那么就算是他將世界一次又一次的毀滅，然后將它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也不是什么難事。

法特洛爾維就是如此做的。當千年之前，他為了拯救西伯雅世界，驅趕了鋼之蟒西伯雅離開自己的王座，而自己掌握了世界權柄之后，這個男人便明白了這一事實。

是的，時間不存在，已經過去的不可重現，但倘若，他能找到當年世界組成的資訊，然后以‘人類’‘世界意志’‘唯一觀測者’三重權柄，同時修正，欺騙世界本身的話，那么他就可以將世界重塑為他所認知的模樣！

這是可以任意修改世界，甚至達成‘回溯時光’這一結果的最強權柄！

所以，他封閉西伯雅人的智慧，讓整個世界的全部生命都變得愚昧無知，不在與他有爭奪唯一觀測者權柄的可能，所以，他收割靈魂，積蓄能量，一次又一次的等待，等待直接篡改世界，重現過去的時機，他建立靈魂星辰網絡，觀測整個世界，記錄所有事物的變化過程，只要他愿意，他隨時都能讓萬物回歸他有過記錄時的形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時光倒流，讓歷史重現，等同于翻存檔。只是這一切都發生在他開始記錄萬物之后，而記錄萬物之前，也就是他建立的存檔之前，他所要挽回的那些時光，法特洛爾維卻無法干涉。

所以，他窮究一切手段，讓自己在時間和命運的領域走到了極致，讓自己成為了‘神’——然后又放棄了祂。

一切都是為了鏈接那條河流。

存在性之河，便是法特洛爾維如今力量的來源，這是緣由自神性的力量——神性連通著多元宇宙大源，連通著無窮無盡的能量與資訊之源，在那里，儲存有整個多元宇宙過去未來任何一種可能性的資訊，掌握它，就幾乎等同于全知全能，可以掌控整個多元宇宙。

但是任何人都無法掌握它，因為即便是神，也會逐漸被大源一個神性分支的力量所同化，更不用說無盡分支匯總的本源了，任何有著自我意志的存在都不可能觸碰這個初始之火的源頭，這是不可能規避的鐵則。

但是法特洛爾維放棄成為神。他以神性為媒介，以靈魂星辰為能源和隔離帶，打開了這記載著萬物數據，卻蘊含無窮猛毒的資訊河流，他搜尋這有關于西伯雅世界的無窮盡資訊，尋找他想要的西伯雅世界過去的資訊，他要找出自己珍視的一切都活著，都能幸福的道路——他定然能找到那條道路！

——瞧啊，該死的命運！

就算你將我一切珍視的都殺死，都奪走，讓他們魂飛魄散又如何？

我一樣能夠逆轉時間和因果，將他們從不可能的‘虛無’中復活！

過去與錯誤就是可以挽回，人死我便能復生！時光無情，我就讓它逆流，命運不可捉摸，我就讓它服從我的號令！

當一個瘋狂的天才竭盡全力的想要去做些什么的時候，世界便會因此而震驚，法特洛爾維大步走在實現自己目的道路上，朝著那微不可查的希望一路狂奔。

但這實在是太難了，近乎無限的資訊洶涌澎湃，法特洛爾維只能一次次的觀測，然后一次次的失望放棄，他觀測資訊，更替世界線，可每一次都是讓他在夢中重溫那沒有任何希望的過去，讓他一次又一次的絕望。

法特洛爾維甚至做好了自己窮盡一生時間都無法找到那條完美的道路，然后讓靈魂傀儡取代西伯雅人重建文明的備用預案。

不過，即便是如此，奇跡依然是奇跡。

只要開啟觀測者系統，憑借對無窮資訊和靈魂星辰網絡的推演，法特洛爾維自然就能預知未來，更替命運，從不可能中尋找可能——開啟觀測者系統之后，法特洛爾維甚至能從所有能觀測的到的未來中，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條！無論在怎么強大的敵人，也會因此出現破綻，即便是無法規避的猛攻，也能尋找出一線生機！

這一能耗，本應是天文數字，但是法特洛爾維將西伯雅世界封閉，虛空大漩渦更是隔絕了它與外界多元宇宙的聯系，可以說，只有在這個純凈的環境中，只有在西伯雅，只有在這殼中的世界，萬物的未來才能被命運的主宰掌握，時光的順逆才能聽從時間推動者的號令！

而他的敵人，自然就會犯下一些本不應該犯下的錯誤，做出極不合理的舉動，甚至只要放置不管，敵人甚至會因為體內能量循環錯誤而陷入自滅。

喬修亞此時，正處于現在這樣的情況。

堅不可摧的身軀，正在逐漸崩潰，穩定無比的融核之心，頻繁出現錯誤，原本穩固的簡并態物質開始松動，就如同光速降低了那般，所謂基本粒子都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膨脹和錯誤，喬修亞凝神控制著自己的軀體，讓自己可以正常的行動，但從剛才開始，戰士的身側，也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幻象。

那是鋼鐵巨神的殘骸，死去和失敗的可能，簡并態物質崩潰，融核之心失控，戰士的靈魂錯亂，能量核心和靈能引擎一起自爆——隨著時間的推移，喬修亞身后的失敗幻象越來越多，越來越真實，仿佛一切都已經發生。

——傳聞，每一個人做出一個決定時，世界的可能性便會分裂，平行世界將會出現，無窮無盡的平行世界構成了多元宇宙的另一面，在這些世界中，觀察者能夠看到任何一種可能性，就算是再怎么匪夷所思，再怎么不講邏輯也是如此，總是會有符合你期待的可能。

法特洛爾維，便是掌握了這力量的存在。

“當你選擇進入我的世界之時，失敗就注定降臨在你身上。”

淡漠的聲音響起，星河巨人首次主動的向前沖鋒，他要在這里徹底擊潰喬修亞，將這自天外降臨，破壞他計劃的巨神完全消滅！

剎那之間，世界內側雷霆迸發，深藍色的光輝將銀色的巨神完全壓下，強橫無比的靈魂能量甚至將空間都點燃，令幽幽的魂火在穹頂之下飄蕩如煙，法特洛爾維握緊右拳，他一拳擊出，要徹底打碎戰士的融核之心！

他預估了無數可能，計算出喬修亞無數種可能的反擊，但法特洛爾維同樣有著千萬種后手，只要對方有哪怕是一種沒有接上，那么就必然迎來敗亡的結局！

而鋼鐵巨神，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強壓下體內的種種錯誤暴動，開始展開反擊，與他進行迅猛無比的交戰，一瞬之間，兩人已經交手數千次，爆裂的能量流甚至在小范圍內抵達了接近百分之四十五的光速，在這樣的情況下，什么動作都無法看清了，只能看見世界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哀嚎，因為兩個恐怖的存在正在竭盡全力的互相摧毀與破壞！

在這種速度進行的戰斗，尋常存在壓根沒有任何反應的空間，只有運用最豐富的經驗，預判出對方每一次回擊防御，才會造成如此激烈的攻防！

一開始，法特洛爾維勝券在握，但在交戰后的第三秒，他就覺得情況不對，交戰后的五秒，他感到匪夷所思，交戰后的第七秒，一向冷靜的時間推動者心中忍不住大聲驚呼。

“這不可能！”

怎么可能！自己憑借未來觀測，才能預判出喬修亞的每一次還手，每一次的防御漏洞，但是這個降臨者，他怎么也能辦到？！他怎么能夠在數萬次的交手中一次失誤也不犯下，甚至沒有任何失誤的‘可能’存在？！

不，這個降臨者的確有失誤的可能，但是無論自己怎么誘導，怎么逼迫，怎么將其壓制到幾乎無法反擊，但他就是不會出現失誤，不會有任何貪攻冒進……自己明明占據了主導權，每一次出手都有可能直接重創對方，然后將鋼鐵巨神徹底殺死在世界內側，但無論如何，無論怎么樣都無法將這一可能變成‘現實’！

雙方激烈的戰斗，在各自的身后衍生為無窮無盡的幻象，其中有法特洛爾維被戰士窺中破綻，一擊致命的，也有喬修亞一時反應不及，被星河巨人直接解離了大半個身軀的，千百萬幻象出現又消散，宛如夢幻一般朦朧迷離。

雙方的每一次出手，都將制造出一個甚至數個敗亡的結局，但幻象歸根結底只是幻象，他們不停的出現，正是代表雙方全部都避開了他們成為現實的可能，喬修亞的一腿橫掃，空間被撕裂開一個巨大的豁口，能夠從中看見正常的西伯雅世界中那霧氣蒙蒙的天空，而法特洛爾維的身后立刻就出現了一個因為躲閃不及，自己被這一橫掃攔腰截斷，進而被戰士捏爆頭顱而死的可能。

但法特洛爾維退后，閃過了一擊，他甚至展開了反擊，星河巨人體內的星河一亮，頓時上萬條如雨般的重元素射線朝著喬修亞飛馳而去，這些最容易造成裂變聚變的重元素只要轟擊到戰士的身軀，便有可能造成接連不斷的崩潰反應，讓堅固無比的簡并態物質自滅，喬修亞的身后頓時出現了一個鋼鐵巨神自爆的幻象，那是因為全身元素自我崩潰而死的可能。

可這個也沒有發生。

“你的確是真正的天才……通過神性鏈接多元宇宙大源，翻閱世界過去和可能性的記錄，挑選自己想要的過去和未來，這是邁克羅夫世界也沒有開發出的技術。”

此時，沉默已久，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喬修亞，終于開口道：“但只要不是百分之百，那么這個可能就沒有意義。”

是的，你能看見未來，你能挑選對自己有利的未來，你能讓我出現種種破綻，然后借此進行猛攻——但只要你戰勝我的可能不是百分之百，只要你針對破綻進行攻擊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那么它就不是必然。

只要不是必然，那么就有著我能成功防御，成功反擊的可能！

“只要我自己‘現在’做到‘完美’的境界，那么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我都是無懈可擊。”

鋼鐵巨神的聲音，在世界的內側隆隆轟鳴：“只有不完善的人才會出現錯誤和失誤。會被這種東西擊倒，那只能證明我是個弱者。”

如果連現在的我都做不到，那么平行世界的我也沒可能做得到，但就算是他們失誤，失敗了，也不代表我就會失誤失敗。

我就是所有平行世界中，最強最完美的那個，如果有連這一點都不相信，那么我憑什么還能自稱喬修亞！

就算是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率可以獲勝，那也不代表敵人能直接勝利，因為無論再怎么挑選，那也僅僅是‘可能的未來’，而并非是絕對——一切都還沒發生，一切都只是現在，未來永遠不會到來！

鋼鐵巨神和星河巨人暫時分開了——兩者一個站在星海穹頂之下，一個站在世界權柄王座之前，兩者互相對視，審視著眼前前所未有的大敵。

——一個從最無盡浩瀚的可能中，抹滅一切希望。

——一個從最不可思議的可能中，尋找一線生機。

“將自己的勝利，寄托于對手的失誤。”

“你的純度太低了。”

星辰震動，聲音低沉而沉重，在群星搖晃的清晰嗡鳴聲中，喬修亞沒有后退，他向前走去，大步走著，在他的背后，無數種失敗的可能幻象匯聚成尸山血海，鋼鐵巨神的殘骸堆積成山，恒星的火焰在其之上熊熊燃燒。

但戰士的步履堅定無比，從未有過絲毫遲疑。

失敗，又如何？誰都有失敗的可能。而戰斗，便是擊潰這種可能，將勝利握于手中的儀式！

“你能找到我一切失敗的原因，但這并不是你能戰勝我的理由，因為只要我還有戰勝你的可能，只要我不認輸，你就無法擊敗我。”

“抹滅我的未來，擊潰我所有勝利的世界線，這是唯一擊敗我的方法。”

從不屈服于區區‘命運’與‘可能’的男人，低聲說道：“做得到嗎？法特洛爾維？”

燃鋼之魂 第三十四章 未來觀測 下 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