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傲慢的緣由

剛才喬修亞之所以不與希爾等人多聊一聊，反而頻繁的打斷對方的話，主要就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感應到了有一絲精神正在嘗試與自己溝通，而感應到這絲精神主人是誰的戰士明白，倘若不是有什么急事的話，伊格爾是不會這么突然的聯系自己，但因為對希爾和菲娜的尊重，他還是在與兩人溝通完畢后，再按照先來后到的順序與伊格爾聯絡。

“沒想到你居然正在和其他人見面，是我的不對。”

老教皇自然不是那種會因為自己的地位，就覺得理應擁有特權的人，注意到自己打攪了喬修亞與其他人的交流，伊格爾抱有歉意的說道：“我現在身處七神圣山大神殿深處，只是分出一絲精神，沒有精力在意之前的情況，也沒辦法和巴巴羅薩他們那樣前去與你見面了。”

“沒什么，那么教皇冕下，請問有什么急事嗎？”

對于無論是實力，人格還是道德都堪稱完人的老教皇，喬修亞還是十分尊敬的，他有些好奇的問道：“倘若有急事的話，為什么之前不來虛空，和我面對面的談？”

“因為一些事……有關于七神教會內部。但這和我打算與你說的事情無關。”

作為投影的老教皇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似乎也不知道應該解釋，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有透露給喬修亞，只是輕聲道：“我從洛蘭達口中知曉了萬界祭祀場的部分真相，這和七神教會典籍中保存的一些信息一致，因為事關圣賢，所以我打算邀請你來圣山詳細談一談相關的事情，希望你有時間，可以來圣山同我一敘。”

“理所應當之事，之前洛蘭達已經與我說過了，沒想到你也親自過來邀請。”

喬修亞爽快的點頭同意道。不談七神教會本來就是擁有眾多典籍的大勢力，教皇伊格爾本身便是圣賢傳承之物的持有者，整個七神教會甚至是七神，隱隱約約看來，似乎都和圣賢有著不淺的關系，已經成為傳奇的戰士本來就打算好好的和教皇聊一聊，這次對方主動邀請，卻是正好。

看見喬修亞如此爽快的答應，伊格爾教皇似乎也有些驚訝，不過他的投影立刻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打算什么時候來？”

“馬上。”

話未說完，喬修亞一步踏出，便已經來到虛空，他感受著周身波動著的時空亂流，然后輕而易舉的確定了遠海圣山所在的范圍，而下一瞬，他留在妖精鄉最后的一句話便傳達到了雙目大睜的教皇投影耳中：“我立刻就到。”

被喬修亞果決性格震驚過不止一次的伊格爾這一次還是被震驚了，他就沒見過這么干脆利落，簡單直接的家伙，啞然一笑后，老教皇的投影搖了搖頭，感慨道：“哎……年輕就是好啊……”

一邊說著，老教皇的投影便直接消散在原地，而一旁，感應到了一絲不對勁波動的螢和凜便從探索基地的大門中拋出，目瞪口呆的看著喬修亞在虛空中遠去的背影。

“主人……他怎么又突然跑了？！”

“哪有這樣的事情！次次都這樣！”

“我們……是不是已經成為吉祥物了？”

不談正在哀鳴的神機姐弟，遠海圣山，七神教會大神殿，天之神殿最深處，密室。

潔白的大理石上覆蓋著一層潔凈的銀沙，由最珍貴的秘銀熔煉而成的星之塵如同真正的砂礫一般，鋪在這間小小密室的每一個角落，一道道由螺旋水晶制成，以最純粹的圣光之力充能發光的七盞水晶燈，同時釋放著溫和卻蘊含著純凈秩序之力的光芒，如同聚光燈般照耀著分布在房間四周的七個圣徽雕像。

一位白發的老人坐在密室的最中央，星之塵吸收了四周的一切聲音，也屏蔽了所有的元素能量波動，只剩下圣光的秩序之力仍在這樣的環境中脈動，老人周身覆蓋著一層隱晦的純白色的光膜，內里的光芒如同晨曦一般柔和又充滿生機，又如同夕陽一般黯淡又滿是沉寂，無數種不同種類，不同亮度，不同波段的光芒覆蓋在他的四周，甚至形成了一個完善自洽的循環。

七座圣徽雕像，代表正義與強權之神的黑色圓環，代表愛與衰亡之神的枯萎之心，代表秩序與破壞之神的銜尾蛇，代表約束與自由之神的荊棘冠飛鳥，代表庇護與改變之神的鐵錘和書籍，代表著智慧與選擇之神的分岔之眼，以及最后的，代表著生命之神的骸骨，泥土與青草。

老人閉著眼睛，沒有注視任何一座雕像，但這些雕像卻依次閃爍光芒，將自身水晶燈的一部分光束投射至老人身上，它們來回閃爍，仿佛就像是傳遞某些消息與話語那樣，正在交流。而老者在傾聽了許久之后，才緩緩開口說道：“我不同意。”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密室中清晰的回蕩，老人，七神教皇，圣伊格爾睜開眼睛，用平靜的語調說道：“他比我更合適。”

“是的，我是你們的教皇，人間的代行者，我是你們的代言人，我和你們同樣愛著這塊大陸，愛著這個世界，愛著在其之上生活的群族，但合適不合適和身份無關。”

“我老了……是的，我還能活很多年，倘若沒有意外的話，我甚至能活著看見下一個紀元的黎明，但我的心已經老了，我不適合開拓，只適合守護，我的弟子甚至比我更加適合這個地位。”

“上古祭祀場再現，萬界的門已經歸位，命運的河流散落，未來拐向了我們所不知道的，名為未知的黑暗。”

老人輕輕的說道，語調平靜而淡泊：“神明啊，你們所預測的災難，哀嚎與死亡并沒有到來，這足以證明你們也并非絕對的正確，凡人有時就是能改變命運，讓一切偏離最初的計劃。我早已做好犧牲的準備，可是你們看，火焰已經重燃，你們即便是想象也不敢奢求的，最完美的結局已經到來。”

“既然如此，那么為什么不嘗試去相信一下。”

聽見了老教皇的話，七個圣徽雕像都同時震動了一下，隨后，伴隨著長久的沉寂，在伊格爾沉默的注視中，所有雕像都同時釋放出耀眼卻不同顏色的光芒，然后依次照射在老教皇的手臂上。

黑色的圓環，灰色的心，銀色的銜尾蛇，白色的飛鳥與褐色的荊棘，紅色的鐵錘和金色的書，青色的分岔之眼，以及白黑綠三色的骸骨泥土與青草。七種無論是波動還是顏色都絕不相同的徽記都銘刻在了老教皇的手臂上，組成了一條由圣徽組成的樹狀圖。

光芒閃爍，無盡的信息流動，仿佛正在囑托什么，而老教皇安靜的傾聽著，最后肅穆的點了點頭。

“我是行走于人間的神明，諸神的代言者，邁克羅夫人的教皇。”

緩緩起身，伊格爾站在密室正中，他環視身前七個正在釋放光芒的圣徽雕像，以最為鄭重，最為嚴肅的態度說道：“我是圣伊格爾。”

“我自然會找出，你們尋求了千年的‘神覺醒者’。”

恰好，就在這時，遠南遠海，風暴止息之地，遠海圣山的天穹之上，一道赤色的紅星自天際的盡頭急速墜落，隨后，便在快要接觸到圣山屏障的那一瞬急速靜止，仿佛完全無視了反作用力。

喬修亞停留在屏障之外，他雙手抱在胸前，等待著屏障的打開，而在此時，圣山中已經有不少圣職者發現了這顆隕星的本體，他們抬頭看著戰士的身姿，發出驚呼，然后連忙一層層的通知上層，因為傳奇強者，圣山之戰的英雄，拉德克里夫伯爵突然的來到遠海身上，但沒有人知道他的目的。

密室中的老教皇神情微微一動，他已經接受了自己投影送回的記憶，苦笑著搖了搖頭，伊格爾隔空控制圣山屏障，為喬修亞打開了一扇門，而得到允許后，戰士便直接降落在圣山山腳，然后便和上次那樣，一步步的從那漫長的階梯處前進，來到了山頂的大神殿處。

以喬修亞的實力，的確可以無視圣山屏障和七神教會的上山規矩，但他卻并不是無視條理的混亂者，所謂的自由，是在不影響到其他人的情況下。他知道什么是秩序，并愿意遵守這份秩序。

很快，他便來到了大神殿的入口處，圣山之上的精銳護衛都齊齊鞠躬致敬，并尊敬的表示，教皇冕下正在大殿中等待他。

順著并不復雜的走廊，來到了大殿的入口大門，喬修亞邁步進入其中，能看見邁克羅夫大陸夕陽的光芒從穹頂的豁口中照射而下，在他眼前鋪就了一條金紅色的道路，戰士抬起頭，看向這條夕光之道的最盡頭，位于大殿最深處的七神圣徽雕像，在那七個巨大的雕像的環繞中央，有著一位白發的老人正靜靜的注視著他。

喬修亞與伊格爾對視，兩人之間已經無需使用話語交談，便能知曉對方的意思，伊格爾立刻就明白了，為什么喬修亞會如此干脆的答應自己的邀請，來到七神圣山，而他也為什么會在密室之中冥想到了最好的狀態，才出來與對方見面。

那是本能，源于兩位強者之間的本能。

他早就知道了，這一天終究會來，因為對方是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但他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這么令人喜悅。

“有什么理由嗎，喬修亞。”

站在大殿的最里端，被七神圣徽環繞，白發的老者用平靜的語調詢問道，他與位于大殿的另一個盡頭的戰士隔著被夕陽之光籠罩的漫長距離對視：“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

而站在大殿入口處的喬修亞，則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身體內部最深處迸發出的力量，他搖頭，平靜道：“人類想要成為最強的這份傲慢，從一開始就是沒有理由的。”

“我想要知道我已經抵達到什么地步，除您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幫我確認這一點了。”

“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了這任性又傲慢，狂妄又誠懇的話語，圣伊格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自然而然的笑了起來，而喬修亞也同他一起笑，兩人不知為何而笑，卻同樣愉快又輕松。不久之后，老教皇收斂了笑容，輕聲道：“倒還真是看得起我，不過，我很高興。”

隨后，他拍了拍手，大神殿中早已銘刻好的法陣發動，下一瞬，伴隨著平緩的時空波動，兩人便已經不在位于遠海圣山，而是位于一片平靜，卻又充滿光的虛空。

這是一篇沒有時空亂流，卻又沒有任何物質的空間，這里似乎是虛空，卻又不是，因為從這里看不見群星的軌跡，也看不見世界的光膜，這里似乎是比天還要高遠，沒有邊界，位于云與風之上的疆域。

這里便是諸神的居所，

“那么喬修亞，既然你打算挑戰我。”

僅僅是一瞬，就將兩位傳奇強者挪移到無疆天界，已經做好萬全準備的七神教會教皇，圣伊格爾的身后緩緩浮現出無數團仿佛玻璃球一般，由無數光譜形成的莫名光泡，這些光泡收縮膨脹，互相融合又分裂，僅僅是一瞬間，就仿佛經過了千百次的變幻與再現，仿佛寓意著時空，命運，無限……與光。

渾身上下開始釋放著同樣變幻莫測的光流，伊格爾屬于凡人的形態開始逐漸的消散，逐漸的淡去，直到最后，虛空中只剩下了那無窮無盡正在融合分裂的光團，以及最后一句平淡的詢問。

“那么，你理解光嗎。”

燃鋼之魂 第六章 傲慢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