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通天塔與棄卒

“所有人跟緊隊伍，我們全速前進，在這些野人徹底動員起來之前全力突入核心區域，這樣可以在阻力較小的情況下到達寶物存放之地！”

高山譽夫根本沒有給眾人細細觀察又或思索的時間，幾乎是在隊伍剛剛冒頭、沒有完全聚攏的時候就陡然低喝，將這一道命令傳遍全隊，讓所有人心中下意識抽緊，不由自主跟著他以急速沖刺的狀態向著那錯落分部在外圍的瞭望高塔沖刺。

那些高塔看似七零八落分布沒有規律，但是當高速沖刺的隊伍接近之后，方才發現其實是有著巧妙心思的布局，內外就像犬牙交錯般互嵌，即便沖過了第一層，也完全不能放松下來，反倒陷入腹背受敵的更加危險境地。

不過就像高山譽夫所說的，顯然烏桑戛族人久居這原始森林之中，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遇到過這樣大規模隊伍沖入石城的狀況，著實有些措手不及，很多高塔大半都未布置人手，阻擊也極為倉促。

而那零散攻擊大半都集中在隊伍的箭頭方，在那部分有著高山譽夫的漆黑劇毒云霧和神原司冰霜光影的雙重防護，幾乎沒有任何攻擊能夠奏效，就連那些高大怪人想要放棄投擲矛槍、試圖從高塔躍下發動沖擊都辦不到。因為眾人所過之處全都迅疾被層層冰霜封凍。在隊伍前行的兩旁留下兩道長長壯觀冰河。無數人身、高塔形成姿態各異冰雕，恍若徹底隔絕于世。

以眾人快到難以想象的速度，幾乎瞬息便沖過了高塔的防線，進入石城內部，已經可以看到隱隱綽綽大片的烏桑戛族人怒吼著沖過來發動攻擊，卻幾乎大都被充滿一往無前氣勢的隊伍甩到身后，根本沒有任何停滯地不斷突入、突入、再突入！

這讓人腎上腺素激增、血脈賁張的高速沖刺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僅憑感覺至少深入了近兩公里。才讓人感覺到壓力逐漸增加起來，幾乎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無數人影圍攻而來，再也無法保持那肆無忌憚的沖鋒。

無數漫天投擲而來的矛槍就像暴雨般呼嘯飛舞，哪怕高山譽夫的劇毒云霧越發澎湃高漲，幾乎將方圓百米的上空完全占據，都已經開始難以徹底隔絕分解，不斷有越來越多被分解蠶食到殘缺不全的矛槍頑強無比透過漆黑云霧阻隔，落向下方的隊伍當中。

而這個時候，每前進一步都變得艱難無比，已經開始有零星傷亡不斷出現在身邊。許多人才猛然驚醒，原本與高山譽夫并行的那道銀白光影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不見了！

“神原會長到前面去了！”

“會長大人？！”

“我們掉隊了？”

有幾個反應稍快的已經驚呼起來。

高山譽夫頭頂漆黑云霧瘋狂拉伸。幾乎讓人生出遮云蔽日般感覺，將一批沖擊而來的烏桑戛族人罩入其中，紛紛發出凄厲嚎叫，高大強健肌體接二連三溶解，口中則厲聲警告：

“不要廢話！全力防御，沖到前面的核心區域再說！”

有了他這個發號施令者的存在，才讓其他人再度安靜些許，雖然心中疑惑重重，卻因為眼前那些野人們超乎想象沖擊壓力巨大，根本無暇再顧忌太多，只是腳下的突入速度不得不變得越來越慢，生出深陷泥潭、焦頭爛額的感受，再也沒有先前一往無前的氣勢。

神原司消失了？

當然不是，此刻這位神原會會長就像一個日光下的幽靈，哪怕腋下還夾著一個谷信道雄，速度也已經快到幾乎只能看見一絲殘影，偏偏還將兩人所有行動的聲音和氣息掩蓋到極致，若鬼魅般向著前方飛騰。

這樣的前進方式，無疑讓他與后方那聲勢浩大、煙塵漫天的隊伍形成鮮明對比，更不要說大隊中還有高山譽夫發揮到極致的劇毒云霧，在這光線仍舊十分充足的石城之中，那磅礴漫天黑霧簡直就是最為醒目不過的靶子。

在這個時候，如果單以拉仇恨的能力而論，高山譽夫帶領的大隊可以算得上是滿級了，而強行封鎖自身氣息聲音、單人獨騎的神原司，恐怕連其萬一都比不上。

這就導致一個涇渭分明又理所當然的結果，那些從四面八方古怪建筑中沖出的烏桑戛族人，絕大多數都直奔龜速挪動的高山譽夫大隊方向而去，只有極少數感知敏銳者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個不速之客，卻很難捕捉到他的速度，又或者被瞬間極寒冰封，這冰封的部位也集中在心竅、頭顱等關鍵部位，層層白霜由內而外蔓延，甚至都沒有死去，只是被麻痹到難以行動。

很顯然，這是神原司要盡量縮小自己前進路徑上的動靜這一緣故，而絕不會是他想要手下留情。

與此同時，綴在神原司身后的，還有幾個身影，李杰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個，前進的方式幾乎和對方如出一轍，只有實在躲不過的時候，才揮劍擊殺發現自己等人的對象。

而列昂尼德早已經解除那極為顯眼的鉆石結晶狀態，顯然是和神原司同樣的打算，甚至他們幾人都看到，先前突然加速脫離大隊的時候，一個變形后極為醒目的家伙想要跟上來，直接被神原司毫不留情以冰霜禁錮在原地，根本不允許任何不識趣的稍弱者跟著自己，或者造成額外的動靜，哪怕他速度不可能追得上。

李杰目中光芒閃動。行進時獵獵狂風激蕩、衣袂翻飛。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甚至猶有余力回望了一眼后方即將消失在視線中的那道代表高山譽夫等人大隊的黑影。

在他看來，從一開始，神原司就早已經做好了放棄絕大多數人的打算，由始自終都是高山譽夫這位執行部長在發號施令，他的留下，不僅能夠穩定整隊人馬吸引整個石城中烏桑戛族等人的關注，而且足以確保不會太快崩潰。

此時雙方距離已經越拉越大，而李杰也清楚看到。數以千計體格強健的烏桑戛族戰士正從各處建筑中涌出，直奔高山譽夫等人的方向而去，甚至出現了騎著數米長恐怖巨蝎、黑色毛發垂地不知名兇獸的騎士，揮舞著巨大無比的怪異兵器，那強橫力量一看便知，帶來的壓力比先前何止百十計。

只是瞥了這一眼，李杰已經斷定越陷越深的大隊最后結局只有敗亡一途，失去了自己和神原司等最強者的支持，絕對不可能存在僥幸。

以這種堪稱瘋狂的速度，幾人不過寥寥數十秒。便直接進入了中央那矗立著的巨大高塔之中，可以清楚看到在高塔周圍建設著許多占地極廣的圍欄。甚至還有鮮血淋漓、尚未被吞吃干凈的猛獸殘骸，以及空蕩蕩粗若兒臂的長繩，顯然原本是蓄養那些兇獸騎士的地方，也是本該防備最森嚴的區域，只是現在已經大半都不在了，只有寥寥幾個來不及沖出的發現了神原司等人的闖入，大吼著想要攔住他們。

可以說，如果沒有外間高山譽夫那大隊人馬的牽扯，這些數以百計的兇獸和騎士現在都應該是神原司和李杰要面對的，有他們的阻攔，足以支持到其他烏桑戛族人的支援。

而現在，則根本無法遲滯幾人速度，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沖進高塔的入口處。

這高塔從遠處看來就異常宏偉，由無數土黃色巨石堆砌而成，入口更在高高的石階上方，進入之后卻絲毫不覺壓抑逼仄，僅底層就高逾七八米，無數古老壁畫和古怪文字鐫刻在四周，一派古老蒼茫氣息撲面而來。

神原司手臂一揮，無數厚重冰層無聲涌現，將入口和外壁完全封鎖，透過晶瑩扭曲不斷加固冰層，可以隱約看到外間緊跟而來的那些兇獸騎士正在努力想要破開。

整個塔內的溫度也隨之驟然下降，讓谷信道雄生生打了個冷戰，卻渾然顧不得寒冷，癡迷地仰望著周遭壁畫，似乎看見稀世珍寶般再度開始喃喃自語。

在這追兵急迫、看來有些焦灼的時刻，神原司卻仍憑谷信道雄在研究那些壁畫，并不催促。

“通天塔，這是傳說中的通天塔啊！跟烏爾城里的通天塔那些鐫刻壁畫文字都那樣相像！原來這里還有一座！”谷信道雄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圣經舊約創世記》第11章，大洪水劫難過后，當時的人類聯合起來興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

他說的這個傳聞，李杰心中同樣知曉，他還知道谷信道雄沒有說完的后半部分——因為耶和華在那里變亂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字又叫作巴別、巴比倫（就是“變亂”的意思）。

“通天塔？意思是我們要向上尋找出路？你確定嗎？”

列昂尼德滿臉狐疑，這傳說聽起來實在太過玄乎，而且這座所謂的通天塔越向上空間越狹窄，在正常人看來那是絕對的死路，如果不是他知道不朽階位的存在能夠開辟本源世界，恐怕已經毫不猶豫出聲訓斥了。

“向下！”

神原司和李杰同時冒出這個念頭，只不過李杰話到嘴邊收了回來，而神原司直接說了出來。與此同時，他的目光淡淡掃過列昂尼德等幾人的臉上，對于他們跟來似乎并沒有什么意見，只是單純提醒谷信道雄尋找通道。

“向下……噢，對，向下。”

就連谷信道雄也恍然大悟，并不顯得太過驚訝，顯然是神原司事先已經向他提及過。他有些急切地觀察著四周和地面上的各種鐫刻壁畫文字，神神叨叨片刻，突然滿臉欣喜走向左前方一個角落，望著地上那古怪圖案，蹲下之后伸手摸索片刻，似乎找到機關猛然下按，那一塊圖案果然被他按動向下凹陷。

全都注意他舉動的李杰等人立即以強橫感知察覺到足下傳來微不可查的異動，就像是整片地面都在發生著奇異的變化，很快那響動聲音越來越大，而在與谷信道雄所在位置相對的另外一邊，地面上的巨大石磚緩慢而沉重地層層疊疊挪動起來，隨后速度不斷加快，四周頂部的石塊砂礫簌簌震動掉落，頃刻間形成一個數米方圓向下的階梯通道。

神原司第一個迫不及待走到通道邊緣，只見那通道斜斜不斷向下延伸，內部雖然一片漆黑，但以他們的目力當然能夠看得清楚，卻依舊難以判斷到底有多深，更隱約有刺鼻潮濕氣味傳來，還能感覺到輕微的空氣流動，似乎有風從下方吹來，顯然是一個非常大的空間。

“快下去！”

神原司一把抓起身旁的谷信道雄，率先沖入那地下階梯，李杰和列昂尼德等人也毫不猶豫緊跟而上，然而走下沒多遠，就到了一個新的空室，而后方的階梯已經再度恢復原狀，露出前方繼續向下的碩大石制階梯，若巨獸張著黑洞洞大口欲要吞噬來者。

神原卻司并不急著往下走，他的手中銀白光影再度閃現，無數厚重冰層爭先恐后涌出，竟然頃刻間將這間數十平米方圓的石室完全封凍，甚至連那下來的機關也多半被凝固住，上面的人再想要下來，不知道得費多少工夫！

李杰和列昂尼德等人看到，只是眼神交錯片刻，卻沒有一人出聲阻止。

要知道，神原司這番動作，雖然能夠極大阻隔地上的烏桑戛族人追擊下來，卻同時也意味著徹底將高山譽夫率領的大部人馬送入了死地！

即便他們千難萬難沖破那如潮圍困趕到了通天塔內，先不說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找到向下的通道，單單恢復機關、破除堅冰就不知道得花費多少力氣，更別提那成千上萬的烏桑戛族人將展開瘋狂圍攻，這些語言不通的怪人可沒有半點要溝通的意思，對于入侵者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態度。

也就是說，到了現在這一刻，地上的其余大部人馬在神原司心中已經完成了全部使命，再無任何利用價值，徹底淪為棄卒！(

惡魔在紐約 第十七章 通天塔與棄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