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飛揚的肢體

不過他再度仔細觀察對方，發覺那種渾身放松的姿態實在過于明顯，就像是雙方力量完全不在一個層次，根本不用認真對待。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能夠被雙方在關鍵時刻派出場，絕對不會有弱者。

想要激怒自己么？未免太過于幼稚了。惡魔的戰斗容不得半點疏忽，粗心大意或者輕視對手的家伙，多半早已經淹沒在殘酷的競爭之中了。

莫拉諾輕輕吐出一口氣，就像是把肺中的殘留廢氣完全釋放出來，隨著他這個看起來有些放松的動作，原本平靜冷清的舊花園當中，毫無來由地刮起陣陣微風。

此時正是冬季，本就干燥沉寂，雖然深夜接近零度的氣溫略感陰冷，但對于惡魔們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然而在莫拉諾吐氣之后，他們同時嗅到了一股清新濕潤的氣息，那種感覺就像春季到來的時候，和煦春風捎來淡淡青草芳香，令人精神為止一振。

莫拉諾的足下猛然踏地，用力之猛，讓前后五支鋒銳刃趾深深插入地面，隨之而來的強勁反作用力將他如利箭般送出。

快！真的好快！

加隆幾乎是眨了眨眼睛，這個仿佛由無數利刃組成的怪物已經到了身前。手臂巨大的弧形鋒刃重重劃過。

只有直面其速度的人，才能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和萊蒙托夫那種強力爆發的沖鋒不同，莫拉諾的動作一開始并沒有那樣恐怖。但在移動的過程中，他仿佛無時無刻都在不斷加速，更接近于提達借助熵能魔網助力產生的詭異變向效果。

只是在莫拉諾前進的時候，這種加速是那么的自然、順暢，讓人產生一種他本來就這么快的錯覺，感知與現實的落差嚴重干擾了加隆的判斷，更使得他原本可以準確無誤格擋住的重拳慢了一線。

而這一線。就成為決定戰果的一線。

“噗！”

沉悶的聲音響起，那是長度超過一米的狹長弧形鋒刃劃破墨綠色鱗甲。深深破壞肌肉組織奏響的歡快樂章，與之同時而來的，還有飛揚的血液。

在剛剛拉開戰斗的一瞬間，紅發加隆就陷入了徹底的被動之中。他的肌體同樣強勁，動作也足夠快捷，但展開的攻擊卻總是慢上半拍，完全沒有平日那樣游刃有余，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別扭。而莫拉諾的攻擊節奏卻一波快似一波，更重要的一點在于——他發現自己完全把握不住莫拉諾的動作。

每當加隆覺得能夠準確估算到莫拉諾的攻擊方向和速度的時候，結果總會產生幾分偏差，而在如此高頻率、高強度的對攻當中，一點小小的誤差足以導致全盤皆輸！

“啊！我終于明白了。是風！這該死的、古怪的氣流！”

殘忍的鋒刃無情切割著肌體，帶起洋洋灑灑的翠綠血液，在付出連續數次受創的沉重代價之后。加隆終于找到機會猛然爆發，重重一拳轟中莫拉諾的腦袋，將他的連環攻勢遏制，更整個人都被活生生打得踉蹌倒退出四五米。

而盡管隔著堅韌的鱗甲，也能夠清楚看到加隆眼中的憤怒神情。

他終于發現導致自己失利的原因，那些原本不存在的微風。雖然看似輕盈，卻往往在關鍵時刻產生些微的詭異流動。令自己的進攻更加費力。

能夠讓惡魔力逾千鈞的動作受到影響，已經絕不是正常的刮風所能形容了。而且，自己的進攻頻頻受阻，那么對方會不會更加流暢呢？

面部中了重重一拳的莫拉諾同樣不好受，但他卻猛然抬頭，帶著幾分狂熱的快意大笑：

“沒錯，起風了！發現我的氣旋了嗎？但是沒有用，因為無謂的掙扎只會讓你更加無力。”

既然被對方發現了自己操控氣流的能力，莫拉諾也就不再需要小心翼翼控制周遭涌動的氣息。強大的熵能源源不斷涌流而出，原本和煦輕盈的微風陡然一變，重新化作肅殺呼嘯的寒流，激蕩的風旋帶著無數雜草廢渣在空中搖曳激蕩，時而急速上揚，時而緩緩漂移，讓人完全無法把握變化的規律。

對于旁觀者來說，這僅僅是造成了些許談不上影響的干擾。但對于身處其中的加隆本人來說，這些毫無規律、變幻莫測的惱人風旋就極為可怕而致命，他對于氣流變幻的感知更加艱難，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去感應和抵消變化，才能不被莫拉諾陡然加快的攻擊影響判斷。

所以加隆悲哀地發現，盡管已經摸清莫拉諾的能力特點，他依舊無法改變被動局面。因為完全放開手腳的莫拉諾幾乎把自己控制氣流的能力發揮到了極限，他的攻擊節奏和頻率令到人眼花繚亂，就連感知也難以跟上。

黑色的鋒刃時而化作狂風暴雨連綿不斷，時而若輕靈飄逸柳絮，完全捉摸不住脈絡，哪怕抵擋住了雙臂的弧形鋒刃，下一刻莫拉諾的身體其他部位就更快地遞出新一波攻擊，在隨心所欲變化的強氣流幫助下，他這種連環不斷的攻擊方式取得了全面壓制。

劈砍、切割、肘部、背靠、甚至后躍時的雙足連踏！

全身每一個部位都能化為武器的莫拉諾，完全沒有停歇地意思，不斷在加隆身上增添新的傷口，鮮血飛濺，慘烈無比。與此同時，他還獰笑著大聲嘲諷：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嗎？想要靠腐蝕毒液破壞我的肌體組織？我的肉體強化雖然比不上萊蒙托夫，但絕對強過你這頭只會吐口水的可笑鼴鼠！”

在他身上被加隆攻擊過的地方，黑色鱗甲已經變得脆弱而蓬松，透著一種怪異毫無生機的蒼白，就像是被污水浸泡又曬干的紙張那樣，隨時可能一觸即碎。仔細觀察的話，還可以發覺隱約有點點墨綠色的汁液拼命向著肌肉組織的深處滲透、擠壓，宛如活物一般想要鉆進莫拉諾的身體內部，大肆破壞他的肌體。

而四周的空氣之中，也開始彌漫著陣陣極為刺鼻的味道，辛辣、焦灼，仿佛新鮮的肉體被烤焦的氣味。

連惡魔的強大再生能力，都無法阻止這些墨綠色液體的侵蝕，可見腐蝕力量的強大。如果沒有眼前的敵人需要應付，靜下心來，莫拉諾也許可以較為輕松抵御這些古怪腐蝕物的傷害，但在激烈的交戰之中，顯然不會給他這樣良好的條件。

在注意到加隆那赤手空拳的攻擊方式后，莫拉諾就暗暗留心，果然第一時間發現被攻擊的部位都附帶了腐蝕性的墨綠色液體。其實這些液體遠不像他口中形容的那樣無力，甚至已經可以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肌體組織正在不斷遭受破壞，如果時間拖得太長，恐怕勝利也是慘勝，那最后一場戰斗可就不太妙了。

因此，現在到了他開展心理攻勢的時候了。與先前加隆的虛張聲勢不同，莫拉諾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他的攻擊依舊凌厲無比，而傷痕累累的加隆早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強悍敏銳，動作也變得遲緩起來。

他的譏諷顯然起到了效果，不過卻與預想大相徑庭。加隆的眼中雖然閃過幾絲憂慮和畏懼，可惜并沒有露出太大破綻，卻變得更加悍不畏死，居然開始采取以傷換傷的瘋狂攻擊！

這讓莫拉諾心中反倒焦灼起來，他終于醒覺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

限于雙方定下的規則，無論加隆敗得再慘，自己也勢必不能殺他，否則將落入對方的口舌，讓今天的約戰變得毫無意義。在這樣的前提下，加隆自然有恃無恐，明知道落敗難以避免，索性徹底瘋狂，完全不顧自身的防護，能對自己造成多大消耗就多大消耗，讓最后一場戰斗變得更加艱難也就不難理解。畢竟對于天生長于戰斗的惡魔們來說，些許痛苦完全無法讓他們畏懼，只會刺激得狂性大發而已。

想明白這一點的莫拉諾心中首次生出悔意，但也于事無補，盡管恐怖的鋒刃在風旋幫助下帶起濃郁黑影，幾乎快要把加隆斬成肉醬，但他不可能真地這樣做，反倒是自身在加隆的最后反撲下連連中招，腐蝕性的墨綠液體洶涌擠入體內。

“該死的！執迷不悟那就給我變成殘渣吧！”

被激起兇性的莫拉諾殺機滿溢，雙臂鋒刃揮舞到極致，噗地兩聲悶響，加隆用來格擋的雙臂竟然同時被生生斬斷，那本就殘破的鱗甲早已無法提供足夠防護，被他一舉砍穿！

兩條強健的臂膀高高飛起，墨綠色的堅韌鱗甲失去本體支持，慢慢消退，混雜著翠綠血液和亂七八糟的雜草塵土，摔落地面。

但已經搖搖欲墜的加隆依舊沒有放棄抵抗，竟然不顧莫拉諾遍布周身的尖銳鋒刃，猛然低頭，用頭頂的鋒銳長角深深插入莫拉諾的胸部，險些刺穿他的身軀從后背透出。(

惡魔在紐約 第二十二章 飛揚的肢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