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污穢中行走

道路兩旁的房檐低矮到可怕，幾乎只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有些地方甚至垂下不足兩米，給人一種不小心即會撞到額頭的錯覺。這里面并沒有幾盞路燈，也許以前有，但大部分都已經不復存在，有的是年久失修壞掉，有的大概是被人拆下換錢，久而久之，也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光線昏暗的樣子，只有一些房屋窗戶映射出的燈光，隱隱綽綽照亮道路。

當然，這些并不會對李杰的視線造成絲毫影響，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巷道之中鋪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管道，以及凌亂不堪、比蜘蛛網還要密布的電線天線，彎曲交錯，理不清頭緒。路邊垃圾成堆、污水四溢，散布著許多腐臭變質、已經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殘渣，一股股漆黑臟水順著裸露的下水道不斷向外涌流。

這足以讓那些紳士淑女驚呼尖叫、止步不前的污穢惡心場景，并沒有對李杰造成絲毫影響，他就如同在公園小徑之中漫步，四周鳥語花香縈繞，依舊輕松愜意步履從容，臉上充滿了獵奇的高昂興致。

隨著逐漸深入這片區域，已經可以偶爾依稀看到人影透過屋舍窗戶向外張望，偶爾還有一兩個衣著暴露、濃妝艷抹的女人半死不活懶洋洋依靠在墻邊。冬季寒冷氣候似乎對她們影響不大，只是上身穿著厚實毛皮外套或大衣，大半前胸和長腿都露在外面。

這些原本意興闌珊發呆吸煙的女人。看到李杰的出現立即眼前一亮來了精神，紛紛搔首弄姿、拋來美艷，有的則俯身用力擠著胸前的溝壑，一看便知是操持某些特種行業的人物。

“好年輕、威武的大帥哥，快來跟妹妹玩玩吧，保證讓你快活哦！”

李杰雖然換上了一身平平無奇的休閑服，又改變了容貌和身材。但高大挺拔、從容自若的模樣依舊算得上英武不凡，更何況那種迥異常人的氣質和整潔挺括的裝扮是很難復制的。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無論怎么看，都和常年廝混在沙井區的那些人截然不同，就像鶴入雞群般奪人眼球。在這些眼光毒辣、閱人無數的女人們眼中看來，無異于一個鮮嫩無比的大金主、大恩客。搞不好還是個嫩嫩的雛鳥。因此即便光線昏暗、只能看個大致仿佛，也足以讓她們心癢難耐，主動勾搭，拼命想要爭取到這個優質潛在客戶。

即便李杰視若無睹般腳步毫不停留，對她們的招呼毫無反應，也未能完全打發掉這些個女人，她們早已經習慣各種冷漠厭惡表情，不會輕易退縮。

很快就有一個身材火辣、穿著短裙的女人湊了上來，盡管涂著濃妝。也能依稀看出幾分清秀，最多不過二十出頭。她顯然對自己的容貌頗有自信，地位也不太一般。因為看到這個女人出現后，其他女人全都悻悻然縮了回去。

短裙女滿臉媚笑，用嬌滴滴的聲音招呼李杰，并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臂。

“帥哥哥，我叫莎莎。人家好寂寞的，想不想陪陪人家……”

“不用了。”

李杰怎么會容她近身。以快到難以看清的速度伸手，一把擋住女人的動作——那涂著鮮艷指甲油的手掌已經快要伸到他兩腿之間。卻被第一時間高高拽了起來。

光線昏暗，名叫莎莎的女人并未看清對方的動作。她還以為這個看起來白白凈凈的年輕人只是有些膽小顧忌，又或者囊中羞澀，依舊不肯放棄。

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腦子可沒下半身好用。只要稍微施展些手段，怎么可能真憋得住。平日里自己都是應付那些個骯臟齷齪的下三濫，要不就是蠢笨呆愣的粗漢，今天見到這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實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就當圖個樂子好了。

“喲喲，還害臊啊。放心，今天便宜你，不收錢。保證讓你爽，姐姐功夫可是一流。”

莎莎已經覺得身體發熱，更感覺到隱秘處泛起幾分潮意，魅惑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開始把硬要把豐腴身子往李杰懷里湊。

對于這樣的貨色，李杰哪會有半點興趣。他一把甩開這個女人，再次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說，不用了。”

莎莎只覺得被甩開的手臂有些隱隱作痛，毫無反抗之力，瞬間被大力帶得倒向一邊，自覺丟了面子心中泛起怒意。

給臉不要臉的小癟三！老娘便宜你還敢這么不識趣。

然而本將怒罵出口的污言穢語卻梗在喉中，終究沒有吐出來。因為抬頭的一瞬間，她看到的是一雙冰冷、淡漠刺透心底的雙眸，仿佛蘊含著最深沉的冷酷，明明沒有任何表情，竟然令她心臟猛烈收縮，就像一盆冰水當頭淋下，遍體生寒，再不敢多說半句。

直到李杰再次走出十幾米，莎莎才恍過神來，先前那詭異感覺已經完全消失，眼前一切景象都毫無異樣，讓她疑惑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嘻嘻……真把自己當成什么國色天香的人物……也不照照鏡子……”

幾句隱隱約約的細碎譏笑聲傳來，雖然斷斷續續，卻也讓莎莉聽出了幾分意思，那是自己的幾個競爭對手躲在角落里看好戲，大概對自己吃癟感到開心不已，正在嘻嘻哈哈望向這邊，顯然不會有什么好話。

她咬了咬牙，臉色鐵青，這個面子必須找回來！

當然不是找那些賤人，真鬧起來，都落不著好處，還得從正主身上撈回來。

莎莎后退幾步，敲了敲身后的鐵柵欄門，發出清脆響動。

“大禿！試試那個小白臉的成色。”

能夠在沙井區整日廝混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個賣笑的暗娼，莎莎也絕不可能只是孤身闖蕩，否則不出三天恐怕就要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大禿就是她的靠山之一，適當分分錢，偶爾還有些姘頭的勾當，完全是魚水交融、相互依存的關系。

顯然，這個時候就要靠他們出馬了。

大禿是一個滿臉橫肉、四十不到的男子，光溜溜的腦門，膀大腰圓，右臂上紋著一個碩大的青斑虎頭，一看就知道是個狠角色。號子里的鐵飯盤進進出出吃過不少年頭，好勇斗狠、倒騰私貨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更不必說。

他顯然就蹲在鐵柵欄后面的小樓里，聽到莎莎的聲音立即躥了出來，滿臉兇狠神色，身邊還跟著兩個跟班，盯著李杰快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露出獰笑：

“又有不識相的慫包了？這小子一看就不是街面上常混的角色，搞不好還真能榨出幾兩油來。雷子、小武，摸上去。”

雷子、小武是同一個村子出來闖蕩的表兄弟，歲數都在二十上下，正是渾身力道沒處使的狂放年紀，跟著大禿也混了不少日子，類似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回，聽到這句話一聲不吭埋頭沖了起來。

“小子，站住！”

李杰的腳步并不快，兩個壯小伙子很快就追了上來，大楞壓低聲音喊了一嗓子，滿以為這個年輕人會被嚇到，結果卻發現對方置若罔聞依舊向前走。

“媽的，當老子說話是放屁！”

雷子一使眼色，兩兄弟邁開步子一左一右就圍了上去，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摸出了兩條兩指粗的大鐵鏈子，在昏黃燈光映照下泛著烏麻麻冷光，沒有半點污濁，顯然都是常年揣在懷里把玩的趁手家伙。

不顯眼，能嚇人，又好用。

沉重的鐵鏈子在空中飛舞，發出呼呼風聲，這一下要砸在肩膀上絕不好受，半邊膀子估計都得廢掉，這還是他們收力的結果。

然而眼前這個高高的年輕人就像是背后長了眼睛，恰好停下步子，轉身，伸手，準確無比地抓住了兩根鐵鏈，猛力一收，竟然同時將兩個精裝小伙子扯得站立不住，向前傾倒。

“蓬！蓬！”

兩個沉悶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那是李杰雙拳搗中兩人腹部的聲音，看似并不強壯的手臂中，傳遞出難以想象的可怕力道，原本還龍精虎猛的雷子和小武眼珠子都快凸了出來，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劇痛直沖腦門，啪地一聲直接就跪倒下去。

失去控制的兩條大鐵鏈子“噼里啪啦”散落在地上，敲擊出連串聲響，在僻靜的巷子里分外清晰，而兩個原本兇狠無比的主人此刻已經狼狽不堪。雷子還好點強撐著，小武干脆一腦袋栽倒在地上，眼冒金星、腹中泛酸，一個按捺不住嘩嘩嘔吐起來。

李杰輕輕向左側移動兩步，不露痕跡卻恰到好處避開這個打開了閘門般向外洶涌傾瀉不明渾濁物體的家伙，然后一腳踏在雷子的肩膀上，重重將他踩倒在地，似笑非笑望向不遠處滿臉驚愕的大禿。

這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大冷天只穿著一件褂子，粗壯的膀子露在外面，但原本囂張的模樣已經完全不見，更神情凝重地停下腳步。(

惡魔在紐約 第十一章 污穢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