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以茶論道

杜天賜沒有想步離說什么，右手一道魂力，像是小夾子似的凌空夾住白瓷茶盞，放在步離面前，道：“這是一個新盞，是望海小鎮的老師傅王大師特意給我做的。今天就送給你了，經常喝喝茶，靜一下心，有時候做事情，不是看上去越是直接，就越快。慢慢來，比較快。”

“這是極北苦寒之地一處上古戰場特產的普洱，是生普，沒有經過炒制。那里在幾千年前的人魔大戰之中，人族的形勢岌岌可危，魔族還用逆天法術讓一只精銳軍隊穿過極北苦寒之地，來到魂瀾大陸。原本是一錘定音的奇軍，但我人族用卜算之法先預料到了，在那里設伏，最后全殲了魔族的精銳。”杜天賜手里托著一個青瓷小瓦罐，微弱的魂力在瓦罐之中蕩漾著，混合著奇特的茶香，讓人沉醉。步離既然不明白杜天賜說這些做什么，只是靜靜的聽著。

“那一戰，天崩地裂，鬼哭神嚎。魔族和人族在那一次大戰之中都元氣大傷，無數的強者隕落。那里也就成了禁地，不管是誰進去，里面強烈的不甘散去的魂魄都會讓活人迷失在里面。雖然散落無數奇珍異寶。卻沒人能取出來。老朽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想去看看，可是剛剛接近古戰場。就已經迷失了。要不是我還算是有些氣運，根本無法走出那片古戰場。”

杜天賜好像想到了曾經像是步離一樣年少輕狂的時候的自己。眼神變得滄桑混濁。

步離低頭看著茶盞，想不懂杜天賜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人老了，說話也夾雜不清，你這年輕人要安靜的聽我講完。”杜天賜過了一會，微微搖頭，笑了笑，繼續說道：“這普洱是產自極北苦寒之地那處古戰場的最邊緣，每年為了收取這普洱，也會死上一些人。這種普洱無法炒制。只能是生茶。泡開了茶，茶湯里有濃郁的魂力。我琢磨著胡武跟我說你不能服用丹藥，才回到宗門，問張宗主要了些生普，你試著喝一喝，要是還合口，以后就喝這東西吧。清心，明志。有些事情你想要做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步離心里凜然，忽然覺得自己剛剛做的有些不對，凝神看著對面的杜天賜，沒有打斷他的話。變得認真的聽。

“魂瀾大陸，最大的茶莊，叫做寶鼎茗茶。據說茶莊的主人和東海之濱的望海小鎮是遠親。王大家和我交好。寶鼎茗茶最好的茶都是用極北苦寒之地一處梅林的積雪煮沸泡制，那處梅林在北面很遠的地方。只有八階以上的修士才能到。寶鼎茗茶里，也只有王大家這個九階修士能每年去取一次。就算是王大家。也要歷經千辛萬苦，每次都險死還生。”

杜天賜笑道：“我勸過他很多次，一個九階修士，在魂瀾大陸不說是呼風喚雨，也是萬人之上，何必要做這些苦差使。王大家每次都笑而不語，有一次被極北的上古兇獸襲擊，身受重傷，是我把他救過來的。養傷的時候我又勸了勸他，他說，人生在世，不過就是求索二字。魂術為一道，紋刻為一道，茶道，自然也是一道。能探明究竟，自然是自己的福氣。說的簡單，但里面的道理，還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堅持，弄個究竟。”

說著，杜天賜長嘆一聲，道：“也就是從那之后，原本已經站在魂瀾大陸最巔峰的我才又興起了求索之心。想要看一看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去看看修行之中我隱約能看見，卻根本找不到方向的那處地界。所以才有之后的數十年枯坐參悟，到頭來卻沒有寸進。”

步離點了點頭，這話普通至極，要做到，卻是難比登天。王陽明王圣人說的知行合一，怕是就有這樣的道理在吧。這寶鼎茗茶的大老板已經近道，的確不是凡俗之人。

“這水，難得的很，卻是不能盡數給你。”杜天賜拿起桌上紅泥小火爐，給步離洗茶，入味，出湯，一步步做的嚴禁無比，像是在施展一道稍不注意就會讓自己走火入魔的魂術一般。

“茶，一道，說道萬千，一時之間，我也無法盡數都說清楚，有時間去了五方城，你自己去找王大家聊一聊，你們兩個妙人應該能很投脾氣。”杜天賜笑呵呵的說道。

步離點了點頭，拿起面前的白瓷茶盞，閉上眼睛輕輕聞了聞里面暗紅色的茶湯，一股子歲月滄桑的凝重撲鼻而來。入口即化作濃郁的魂力，進入到身體經脈之中，魂力之中仿佛還帶著些許微弱的不甘的怨念，卻又讓茶湯更增厚重。

“怎么樣，這茶不錯吧。”杜天賜也品了一口，悠然說道。

“僅是這一口，小子就受益匪淺了。”步離道。

“你這年輕人，想讓你做點什么，還真是難啊。我也想了，之前的確是我不對，以心換心，最后才能得到你的真心。我又不是你身體里的那個強悍的存在，沒來由的頤指氣使，還是太過了。”杜天賜悠然說道，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坐在搖椅上輕輕喝著茶，曬著太陽，回想自己當年無數往事的樣子一般。

步離心中一緊，自己身體里的那個強悍的存在？杜天賜怎么會知道？難道是張熙桐回去說的？心念電轉，步離拿定主意，死不承認。撓了撓頭，不解的問道：“杜老先生說的是哪個人？胡武老大人嗎？”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總有一天會知道的。”杜天賜卻沒有試探步離的意思，隨意揮了揮手，繼續說道：“只是茶道，就有這么多說法，想要喝上一杯極品的好茶，要經過多少事兒，我都說不清楚，這世間只有王大家能盡數道來。我的意思，一是這生普就送給你了，只要能對你的修行有所幫助，那就好。這生普來之不易，不許給別人喝。哈哈老了老了，越來越小氣了。”

杜天賜笑的開心之極。

“二呢，就是想要告訴你，問道一事，不經歷千難萬險，怎么能行。修煉，不是找一處靜室靜坐積累魂力就行的。你看你在西山之中和荒獸搏斗廝殺，苦苦求活，這些年雖然很難，但是也練就了一身的好身手。可以這么說，同階之內，你是無敵的。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你在生與死的邊緣轉了無數個來回？”杜天賜笑罷，一臉肅穆，給步離說道：“不經歷生死，怎么能明悟大道。不是魂力越強，戰斗的時候就越有優勢。需要經歷無數次的戰斗，在戰斗中提升自己，這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這一次步離真的是心里凜然，杜天賜沒有高高在上的用自己的身份和力量強壓自己，而是語重心長的給自己詳細的解釋到底為什么要自己去。句句在理，說的步離心動。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要保護的信念、女人，那就去戰斗吧，在戰斗中成長起來。”杜天賜大手一揮，仿佛帶著揮斥方遒的氣勢，這一刻的杜天賜不再是垂垂老矣的老者，而變成了站在魂瀾大陸力量巔峰的那個強者。

“你是男人，想要保護自己的女人，想要堅持自己的信念，那就去戰斗吧。所有的外物都不足為憑借，我不行，胡武不行，就連那強悍的存在，也不行。你能憑借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的力量！”杜天賜說的肯定無比，雙目炯炯有神，凜然生威。

步離心中一動，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站起身，一揖到地，道：“小子明白了。”

杜天賜伸手扶起步離，呵呵一笑，坐回去，拿起茶盞輕輕的品著，“其實早晚你都會明白的，或許是我心急了。這中間的是是非非，卻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這一次的虛空你也經歷了，四階的金屬傀儡，在三階的虛空中出現，但那頁紙你應該是得到了。天機府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我也想不懂，中間波云詭譎的事情，沒有人能替你經歷，只有你自己去一步步走過去才知道。”

步離點頭稱是。

“有關于你的事情，魂瀾大陸的幾大勢力已經伸手了，明里暗里無數次的龍爭虎斗，死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何苦來哉……”杜天賜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

步離一愣，自己怎么會引動這么大的波瀾？要是完全像是杜天賜說的那樣，所有的宗門都應該把自己當成祖宗一樣供起來，又怎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紋獵天下 164 以茶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