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那樣的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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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從陽臺透了進來，穿過廚房，撒進客廳，讓整個房間都好像是透明的。客廳的布局沒什么講究，只是干凈到有些空曠，站在林允兒的位置上透過櫥窗便可以看到廚房，一系列她叫不出名字的用具錯落有序的掛在墻壁的白色瓷磚上。林凌薇沒有殷勤的招呼起這個很可能是弟媳的陌生少女，她走到客廳一邊，站在一張擺著黑白遺像的桌前，拿起旁邊的三支香點上。

“我母親。”林凌薇輕聲介紹，是說給林允兒聽的。

林允兒抿起嘴角，鼻頭有些發酸，她突然意識到，林蔚然的一個愿望注定是無法實現了。

上了香的林凌薇回過身，明顯沒什么招呼林允兒的意思，一杯茶水、一個座位，能獲得這種待遇的林允兒就已經很滿足了。她視線回避著遺像的方位，也沒有放在林凌薇的身上，而是看向一道緊閉的房門，也不知道是泛起了什么心思。兩個女人就這樣坐在客廳里，安靜的氣氛讓林允兒感覺有些壓抑。

低下頭，坐立不安，或許噓寒問暖到仿佛調查戶口的林凌薇才更讓林允兒心安。但是她不說話，也不關注，只是坐在側對著遺像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更關鍵的是她目光并不呆滯，只是清清淡淡的，好像沒有太多悲傷的情緒。

‘吱呀’一聲輕響，是那扇一直緊閉的房門開了，看到眼底滿是血絲、臉色憔悴的林蔚然，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的林允兒心中更加酸楚，她低下頭，忍住淚，抬頭看他，露出笑臉。

“你怎么來了？”

“想見你，就來了。”

只是簡單的一問一答，沒什么激烈的相擁而泣。

安靜，是這房間的主旋律。林允兒是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其余兩人則是話都不多。林凌薇沒有拉著林蔚然好像尋常姐姐那般竊竊私語，而是獨自一人走進廚房，看樣子是要準備早飯。

“你先去我房間休息。我去幫忙就好。”阻止了想要進去幫忙的林允兒，林蔚然一個人進了廚房。

把鍋盛滿水，注意到林允兒已經不在客廳的林凌薇此時方才開口：“看起來你在韓國不錯。”

“嗯，還行。”林蔚然輕聲回應。語氣上卻有些寡淡，完全不像是面對親姐姐的模樣。

林凌薇對此好像習以為常，只是通知：“我吃了飯就走。”

正翻找作料的林蔚然手上一頓，問：“回南京？”

林凌薇應道：“嗯，還有幾件事要處理。”

得到肯定回答的林蔚然心思復雜。躊躇到鍋中的水都開了，這才提議：“不如跟我去首爾吧，我在那邊過的不止不錯。”

林凌薇將昨夜的剩飯下鍋，還想沒聽到一樣。

林蔚然加重了口氣：“媽也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

林凌薇蓋上鍋蓋，一如往常般不溫不火。她回過身認真打量了一番眉頭糾結著的林蔚然，看著他就像是看一個不得志的孩子，伸手整理了一下他凌亂的襯衫，從領結到衣襟。一絲不茍。

“你也長大了。別總像個孩子。”

林蔚然知道，她這是拒絕了。

坐在床上一動都不敢動的林允兒直到聽見林蔚然的聲音才走出門來，客廳中支開了一張餐桌，上面擺著簡單的幾個小菜和三碗米粥，林允兒坐在桌邊束手束腳，林凌薇低著眼眉想給她碗邊放了一雙筷子。她都是雙手去接。一句韓文的‘謝謝’脫口而出，意識到林凌薇不會韓文。這才換成了英文。

和剛才一樣，林凌薇沒心情去照顧她。

一頓飯不溫不火的吃下來。比起還會和她說幾句話的林蔚然，林允兒更加注意林凌薇的反應，和自己不同，和很多她見過的女人不同，她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居然能把飯都吃的這么漂亮，那米粒簡直是一顆一顆吃下去的……在她如此的做派之下，林允兒根本沒吃進去多少東西。

當林凌薇放下碗筷，林允兒便不顧林蔚然的阻攔起身收拾碗筷，冒冒失失了不到五秒鐘就鎮定下來，腦袋里拼命的提醒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好在沒忙中出錯。當和林蔚然一起把桌子折起來放在一邊，林凌薇早已經在主臥室收拾自己的東西，林允兒就站在林蔚然的身邊，好像第一次登門見家長的小媳婦，房間中一如既往的安靜，林允兒則是打定主意，要做自己能做好的每件事。

“照顧他幾天，他很快就會好的。”

當林凌薇提著拉桿箱站在林允兒面前，只是微笑著說了這么一句。她甚至沒跟林蔚然告別，只是臨出門時才用中文說了句。

“如果你愿意，就讓她給媽上柱香。”

林凌薇走了，并沒有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卻讓林允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是韓唯依的升級版，不動聲色，卻無法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林蔚然走到桌前拿起三支香點燃，交到林允兒手上，笑著說：“我姐姐很喜歡你。”

熏香的味道很好聞，當這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房間里還是安靜的，就如同韓唯依對允兒說的那樣，她來到這里，什么都做不了。

面對林蔚然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去安慰他才好，叫他看開一些？

不，林蔚然看不開。和他一起在短信中聊的房子大小、選址，甚至是燈罩的紋路和沙發的顏色，他們并沒有挑選自己喜歡的，而是挑選林媽媽可能喜歡的。林允兒不會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表達，現在卻隱約感覺到了那種叫人無奈的現實。時間的流逝在這安靜中變得異常緩慢，隨之而來的則是一種消沉的情緒。這里根本沒什么可忙的，所以大部分時間允兒只是看著林蔚然，然后無話可說。

“工作怎么辦？”

“唯依姐幫我處理。”

“能呆幾天？”

“我和你一起回去。”

簡短的數次對話，都是林蔚然發起的。

天色漸漸暗了，看著林蔚然打開房間里的燈，然后繼續在白天林凌薇曾經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坐著，林允兒感覺到被照顧的反而是自己。

‘照顧他幾天，他很快就會好的。’

想起林凌薇離開時的這句話，林允兒站起身，打定了某個主意。

“我餓了。”她站在林蔚然面前，撅著嘴，一臉埋怨。

林蔚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是茫然的看了她一眼，便笑著問：“你想吃什么？”

她抓起林蔚然的手，仿佛不懂事的女孩：“帶我出去吃吧。”

林蔚然沉默的看著她，直到她心虛的垂下目光，這才笑著應道：“好。”

離開家，上了街，小鎮并不繁華的夜景和首爾是兩個世界，在附近的小吃一條街上，戴著鴨舌帽的林允兒仿佛到了天堂，手上的東西還沒吃完，她就走到下一家讓林蔚然幫她點餐，吃了幾口便丟給林蔚然，還不許他丟掉，說是浪費可恥，就這樣一直吃了大半條街，林允兒一直拉著林蔚然的胳膊，讓他們看上去好像是出來游玩的情侶……一直到她吃的吐出來為止，她都表現的好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吐夠了，舒服了，她笑著說是得了胃腸感冒，不要緊。看著林蔚然關切的面孔，她用安慰的口吻說自己真的沒問題，林蔚然需要留意的是他自己。她充滿元氣的笑著，因為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安慰人的話，所以便用自己的方式，對林蔚然盡力照顧著。

林蔚然說：“如果你想讓我吃東西，只需要說一聲就好。”

“不一樣。”

林允兒固執的搖了搖頭：“我說不出為什么，就是感覺不一樣。”

就算是處于人聲鼎沸的小吃街，也好像是這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林蔚然終于不再微笑，只是輕聲要求：“再給我點時間。”

他的聲音落在林允兒耳中，仿佛帶著懇求。

夜色漸深，小鎮的夜晚總是很早就會來臨，因為胃部不適，輾轉反側了很久才迷糊過去的林允兒睜開眼睛，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直到她入睡的那個男人，卻是不見了。

出門來到客廳，在屬于林家姐弟的那個位置上果然坐著男人的身影，煙味一下子涌了上來，讓林允兒差點咳嗽出來。

看到她，林蔚然立刻掐滅煙頭，他打開通往陽臺的兩道門通風，回過身，看到跟著他進了廚房的林允兒，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甚至連繼續含糊過關的想法都沒有。

“我害怕。”

林允兒梗咽著，明明已經打定主意做個堅強的姑娘，卻無法繼續去演那個不懂事的女孩。林蔚然依舊站在原地，林允兒走上前把他一把抱住，抱的緊緊的。

“這樣的你，讓我害怕。”

林蔚然還是站在那里，雙手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黑暗中的他叫人看不清表情，而時間也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多。

一張單人床，兩個人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允兒的手環著林蔚然的腰，頭也是枕在他的胸口，因為只有這樣，他離開的時候自己才會知道。這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一個他本以為會一直守在這里的人不見了，林允兒不敢說自己能感同身受。但是，從現在開始，他們都是沒有母親的孩子了。

林允兒睜著眼睛望向床那邊雪白的墻，迷迷糊糊的合上眼，緊接著又睜開，如此巨大的壓力下，她的好精神也早就被掏空了。

迷迷糊糊中，林允兒好像聽到一句她十分想要聽到的話。

“明天，我們回首爾。”(

星媒舵手 250 那樣的他（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