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袈裟身

但偏偏黑甲他就不是人，是一只妖物，且不是普通的妖物，乃是天妖蚩尤轉世，萬妖之祖。事情可就不一定了啊！

十山眾僧個個神色凝重，戒備地看著黑甲，本來他們也是不會那么輕易相信荒未央這番話的。但剛才黑甲和金剛神的簡單兩句對話，卻就坐實了荒未央此言不虛。平時十山三僧分居十山，要真的一個個去殺，首先就要面對十山法陣和在山上的眾僧，不僅麻煩而且極容易走漏風聲，引起其他山頭的警惕。所以最好是能夠將他們聚集起來，一塊兒聚殲，自然更為簡單。只要眾僧一齊身亡，佛門十山也因此廢矣。

要將十山三僧召集在一起，當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必須要有恰當的理由才行。金剛神以再立世間尊的理由召集眾僧上山，應該是最好不過的。三十二相神通盡廢在前，人妖大亂將興在后，十山三僧們哪怕不同意再立世間尊，或者有其他不同的想法，也一定會趕赴佛山的。

只是這樣一來，和尚們是聚集起來了，但要在佛山將他們聚殲，難度可比各個擊破不知道要困難多少倍了。修行界換了任何人，只要說出這種話，只怕自己不會害羞致死，也立即就會被其他的修行人笑死。但現在謀劃這件事的是黑甲，而且跟他配合的居然是佛山之上的高僧金剛神云葉尊者。事情可就不好說了。雖然黑甲手中的黑刀已在率意山被滌玄天毀去，但此妖心機城府之深、法力手段之狠辣，都讓人絕對不敢小覷他。

不要說遠的，就憑黑甲獨自一身居然敢闖恐怖掛礙小路。而且還強行破陣而出，一現身，便現出浩瀚神念威壓，他的能耐就可見一斑了，絲毫不輸給黑刀在手的時候。現在加上金剛神的里應外合。剛才已經說了，佛門之中閉關的眾位高僧，已經被佛山自身法陣所封印在了修行洞中不得而出了。如此一來，佛山之上一大群修為境界最高的高手已經無法出手了，更不知黑甲還有其他什么毒辣的手段在后面呢？

黑甲聽得荒未央之言，哈哈一笑道：“荒未央，就憑你只怕還看不穿我的布局吧，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點你。啊，是了，在率意山的時候。我記得有一個跟我一樣掩飾真容，戴著面具且應該有脫天境界的修行人，名字叫做大夏龍圖。這都是他看破了，然后告訴你的吧？”

荒未央嘖嘖兩聲，豎起大拇指道：“真不愧是黑甲，全都被你說中了！你說的一點兒也沒錯，你那一肚子壞水主意，我荒未央可猜不到。但是大夏師兄卻跟我不一樣，他早把你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給看得透透的了。你啊，什么都瞞不了他！”

黑甲一聽，嘆息道：“天地之間，竟有人能知我如此之深。可惜這大夏龍圖不是個妖物！”

一旁的陸正自從黑甲現身就一直沒說話，黑甲也好像是壓根沒看見他一樣，根本不出一言一語。但雖是半句話都沒說，雙方心中反而都跟明鏡一般，恍然大悟。黑甲心里想的是，哦。他不肯叫我，是已經知道了。陸正心里想的則是，啊，九哥不敢叫我，是猜到我已經知道了。

坐實了九哥已經變成了天妖蚩尤，陸正心中沉重萬分，所有的遺憾、畏懼、驚恐、失落等等裹挾在了一起成了一股怒潮一般洶涌在他心頭，但橫流之中，卻還有一絲不舍，一絲傷心，一絲牽掛始終不斷，讓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聽見黑甲說出這句話，心中一動，忍不住身子顫抖了一下，心道，九哥說沒有人比大夏龍圖知他更深，是埋怨我不能理解他嗎？

荒未央聽得黑甲如此感嘆，嘻嘻一笑道：“這么說來，我反倒是慶幸大夏師兄是個修行人了！不然若他真是妖物，和你一起聯手，那荒未央就不用耗費心思跟你們斗了，直接認輸投降，也加入斷慈山算了！”

荒未央說完之后，和黑甲一起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聲之中沒有一絲劍拔弩張的味道，反倒是像極了多年的好友一般。當初玄都山一戰荒未央和黑甲初遇，那一次荒未央被黑甲一刀斬滅。不過荒未央沒死，隱遁進入了人間，還尋找到了克制黑刀之法，在不久前的率意山之戰中，以人間亂緣困住斬緣之刀，為滌玄天突破境界，毀去黑刀作下了鋪墊。最后還率領道門各位宗主追殺黑甲，只不過最后仍被黑甲逃脫了。

雖然雙方相見不過兩次，但每一次都是豁出性命的生死相斗，稍有錯漏，都會立即死在對方手下。照理說這第三次相見必然眼紅，卻沒想到他們非但沒有一見面就大打出手，而且反倒是帶著幾分相惜的意味，好像是久不想見的老朋友開始敘舊一般。

笑聲一聽，黑甲先開口道：“荒未央，既然你說大夏龍圖眼中無漏，已經將我的布局瞧了個透。那不如你倒是說說看，大夏龍圖還告訴了你什么，怎么他反倒不現身與我一會呢？”

荒未央左右看了看，道：“黑甲，怎么你不趕緊開始動手，反倒是有空聊起閑話來？難道不怕事久生變，壞了你的如意算盤嗎？”

黑甲道：“哎，你是有所不知，剛才我從那法陣破陣而出，著實耗費了不少精神。這一會兒正好跟你多說兩句話，恢復一下精神。待會兒殺起這些吃菜的來，手腳也會更利落一些。至于要說壞我的布局，大夏龍圖既然已經識破，那必有應手準備，我也一時不能想到，就讓我思量一會兒吧！”

黑甲說的如此坦誠，眾僧也不知是真是假。有人立即就喊道：“眾位師兄弟，趁此妖精神未復，一起出手斬了他，護佑佛門！”一看，卻是九心和尚。

可惜九心和尚喊出此話之后，卻無一僧相應，九心和尚臉上一紅，兀自梗著脖子道：“你們都怕了這妖物嗎？你們都怕了這妖物嗎？”聲音卻是越來越小。

荒未央連制止他的興趣都沒有，懶洋洋地瞪了他一眼，九心和尚這才縮了脖子，不敢再說什么。荒未央道：“佛門的各位光頭大師聽著了，荒未央受無相尊所托，暫攝佛門世間尊之位。從現在開始，一切由我荒未央說了算，誰要是再像剛才那個傻瓜一樣亂喊亂叫，我立刻騎牛就走，絕對不管佛門是存是亡，你們是生是死，都聽清楚了嗎？”

九心和尚被當眾挨罵，臉上臊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忍不住喝道：“無相尊？佛門什么時候有一個無相尊。你隨便說個名字，就說叫你暫攝世間尊之位，你把佛門世間尊之位當什么了？無憑無據，這是憑你一張嘴胡說，就能服眾的嗎？”

九心和尚喝畢，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看著他，佛門眾僧目光之中都帶著驚愕和鄙夷之色，眼中的含義分明就是，難道你是黑甲那一邊的嗎？陸正更是啼笑皆非，暗暗搖了搖頭。

荒未央心中也是好笑至極，看著一臉義憤的九心和尚，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道：“這位光頭大師說的對啊！這種無憑無據的事情，荒未央實在是干不得。既然如此，那這里就交給剛才這位嗓門這么大的光頭大師吧！他既然能靠著嗓門就喝退我這個道門未央天，想必也是能同樣一嗓子喝退斷慈山之主黑甲大妖物啊。”

正在這時，黑甲突然道：“哎，荒未央，你這可就不對了，居然臨陣退縮，讓我對付這等厲害的佛門高人。就沖剛才那一嗓子，只怕我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啊！”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愣，萬萬沒想到黑甲居然也會湊熱鬧來挖苦九心和尚。陸正更是一驚，忽然感覺到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黑甲，而完完全全就是唐小九。這種挖苦取樂的事情，豈能是天妖蚩尤干得出來的，分明就是唐小九才對。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到底是蚩尤，還是九哥呢？

佛門眾僧當然知道荒未央不會真的離開，但還是需要有人出來圓場。大雷音山法雨宮的駐山火首龍和尚當即道：“九心師弟且退在一旁吧，未央天說的一點兒也不錯。所謂三十二相，即非三十二相，是名三十二相。三十二相，本自無相。蓮華尊既已圓寂，本來就應該是三十二相繼位，便是我佛門無相尊。未央天既受無相尊所托，諒必有信物隨身，不會是無憑無據。還請未央天出示眾僧，免卻眾疑！”

荒未央一抽鼻子，沖九心和尚哼了一聲，道：“一樣是出自佛山的和尚，也是一模一樣的光頭，這境界的差別怎么就那么大呢？喂，那個大嗓門的，你看這是什么？”

說話的同時，荒未央伸手一抖，隨即手中便多了一件東西，散出一股極為莊嚴的佛氣！荒未央隨即將之一甩，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九心和尚看得分明，驚得長大了嘴巴：“佛……佛血袈裟！”(

圣蹤 第四十四章 袈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