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兩顆青菜

剛才真的是做夢，怎么會那么真實呢？陸正感到十分好奇，眼見太陽快下山了，便扛著鋤頭往家里走去，經過那兩棵青菜旁邊的時候，想了想還是把這兩棵菜挖了起來帶回家去，這可是晚上的一盤菜。

晚上回去之后，一切就跟夢里發生的一模一樣，自己還是連吃了兩碗米飯，把菜吃得干干凈凈，搶著洗了碗筷。在洗碗的時候，陸正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按照剛才夢里的情景一樣做呢，那又會怎么樣呢？比如如果現在自己打破一個碗呢，會不會后面發生的事情都變得不一樣。只是無緣無故打破一個碗，會不會嚇母親一跳，左思右想之下，等到他做出決定，卻發現碗已經洗完了。

接下去的事情，仍舊是循規蹈矩的按照夢里的一切繼續發生，母子開始賞月聊天，等紫嫣說了小姨兒時的趣事，陸正見到母親思念妹妹的神情，脫口而出便提出要去探望小姨。紫嫣果然露出了笑容，并毫無意外的提起了明天要讓陸正去拜祭外公外婆。

晚上睡覺的時候，陸正躺在母親的懷里。腦袋下面墊著母親的手臂，他睡不著了。為什么自己在菜地會做這樣的夢？那最后的情景又為什么會變成那樣恐怖，整座山化為了白狼，而且還有那個恐怖的吞噬的一切的黑洞，好像天地都毀滅了一樣。這究竟是什么緣故，難道這個夢是一個預示，夢中的一切都要一一發生，包括明天的一切，那個恐怖的黑洞？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母親會不會有危險呢？

左思右想。幾乎一夜沒睡。但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會露出什么疲態讓母親發現。一大早，母子二人便前往去拜祭陸正的外公外婆，一切仍舊是按照夢中的一切發生。他們來到村口的時候被一群孩子問他們來找誰，接著又遇見了一些紫嫣的熟人。有的見到了就逃回家里。最后遇見了那個被丈夫休回家的女人。聽她口無遮攔的說這說那。

雖然已經在夢中經歷了一遍，但陸正還是忍不住的憤怒起來，然后離開之后。紫嫣又開始勸說陸正讓他不要生氣，然后又提及了陸正的父親，陸正忍不住回想起當初桑田的那陣雷雨、那道雷電的時候，一切終究照著夢里的一切發生，先是狼嚎沖天而起，回頭一看，自己和母親居住的那座山化為了巨大的白狼，沒多久便被黑洞吞沒。黑洞吞噬一切，天地崩壞塌陷，黑洞急速擴張席卷而來。陸正下意識伸手去拉母親，但他同時心里也知道，這一下是拉不著的因為母親已經消失。

手中傳來落空之感，同時陸正低頭一看，不出所料，無數雷電從自己體內躥出，迅速將自己吞沒了。陸正此時心中一涼，莫非自己就這么死了嗎？

剎那之間，就在雷電包裹住了周身之際，陸正再一次從菜地里驚醒過來，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一眼便看見了原本應該被吃掉的兩棵菜，頓時愣在了當場，剛才的場景仍舊是夢嗎？難道說自己是做了一個夢中夢？自己怎么會做這種怪異的夢？

他心里不禁有些發毛起來，趕緊拿起鋤頭向家里跑去，路過那兩棵青菜的時候，他忽然一動念，直接從旁邊跑過去了，而沒有去把菜挖出來帶回家。但是跑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這樣的話，晚上豈不是少了一個菜，自己難道要因為一個亂七八糟的夢連菜也不摘了嗎？于是他又轉了回去把兩棵菜挖了出來。

之后的一切仍是照著兩次夢境之中一模一樣發生，當陸正第三次從菜地里驚醒過來到的時候，他意識到了這好像并不是什么古怪的夢。因為在這個夢里，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根本就不像是夢，到更像是自己被雷電吞沒之后，又回到這里重新開始。

想到這種可能，陸正簡直把自己嚇到了。日子從來都是從昨天過到今天，再由今天過到明天，然后明天又變成今天，這樣一直向前過下去。自己從今天走到了明天這沒錯，但卻沒有從明天走到后天，而是又從明天突然回到了今天。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禁懷疑自己，怎么會有這么荒誕不經的想法，但是眼前的一切似乎就證明著一切就是如此，沒有再更好的解釋了。

陸正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在菜地里坐了很久，眼看太陽快要落山了，他為了怕母親擔心，便決定先回家再說。路過那兩棵青菜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挖出來帶回家，但手握住青菜的剎那卻是愣住了。

陸正陷入了一種糾結，自己到底是該不該拔走這兩棵青菜呢？如果拔了這兩棵青菜，是不是之后的一切仍然會照著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那樣再來一次呢？或者說，在之前的經歷之中，他都是選擇了挖走這兩顆菜，那如果這一次他選擇不挖這兩棵菜呢？那會不會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之后便能從明天走到后天，然后順利地一天一天的過下去。

想到這里，陸正當即縮回了自己的手，毫不猶豫的向前走去，但是走著走著，他心里卻始終記掛著這兩棵青菜，好像不把它們挖回去是不行的。糾結了半天，腦海之中產生了無數的斗爭，最終他說服自己。不過是兩棵青菜，根本不會關系到什么大事，應該不要讓母親提起去拜祭外公外婆，明天不要出門，乖乖的就待在家里，那一切自然不會發生了。他打定這個主意，當即回頭去把兩棵青菜挖了出來，這才吁了一口氣，心滿意足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吃過飯，陸正洗過碗之后。他記著之前的事。就沒有主動去搬椅子叫母親出來賞月。但從廚房出來一看，卻見紫嫣正站在院子里，他當即去搬了一把椅子來道：“娘，你坐！”紫嫣笑著摸摸他的頭。道：“正兒真乖。你自己也去搬一把來。我們兩個可以一邊賞月，一邊聊天。”

陸正快活的嗯了一聲，轉身要去搬椅子時卻愣住了。他這時才察覺到自己剛才的每句話都是那么自然，但卻是跟之前說出的一個字兒都不差。自己還是搬出了椅子跟母親一起賞月了。他心中一下子閃過一個念頭，難道自己是無法改變這一切的？

接下去可一定不能再說起小姨的話了，陸正想起母親說起小姨的故事是因為自己纏著跟要母親講故事的緣故，他心中暗暗決定，自己千萬可不能再提起這個話頭。但是等他他搬好了椅子坐到紫嫣的身邊，剛剛落座就脫口而出：“娘，你給我講故事吧，就講你小時候的故事。”紫嫣立即道：“好啊，不過我小時候的故事可沒有你小姨的有趣，你小姨小時候啊……”說著，紫嫣便講了幾個媃兒小時候的故事。

陸正在一邊卻是整個傻了，腦中嗡嗡得炸開，好像有幾千幾萬只蚊子在里面飛來飛去一樣。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正在和母親說著話，時而凝神細聽，時而發出哈哈大笑，一切就跟之前經歷過的一模一樣，而另外一個自己卻在心里有些吃驚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

一個是正在經歷一切的自己，一個是在旁觀的自己，陸正一時有些錯亂，到底哪一個才算是真正的自己。從感覺上來說，自然是那個正在經歷一切的，但隱約之中，陸正又似乎更傾向于那個旁觀的自己。

就這樣，陸正一直旁觀著自己跟母親約好了明天去拜祭的事情，又看見自己和母親一起睡下。他看著熟睡的自己，有些糊涂了，為什么自己竟然什么也改變不了呢？他甚至荒誕的想到，難道真的不能挖那兩棵青菜，否則一切就改變不了？

陸正就這么一直旁觀著自己，直到第二天天亮，然后又看著一切再度發生一遍，看見自己被雷電吞沒，然后再次從菜地里驚醒過來。但這一回，跟前幾次所不同的是，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旁觀的自己還在。

但這樣又如何，看著那兩棵青菜，陸正不禁露出了苦笑，難道自己真的是要永遠這樣不斷地回頭再回頭，重新從這一天開始嗎？永遠做著同樣的事情，為什么自己總是不能到達后天呢？為什么那山會化作白狼，為什么自己的身體里面會竄出雷電？為什么自己已經意識到了一切的不對勁，卻始終做不出任何的改變，就連不挖兩棵青菜也做不到。

就在旁觀的陸正如此苦惱的想著之時，他已經看見自己開始快快樂樂的扛起鋤頭往回走去，順道還把兩棵青菜挖了。之后，陸正看著自己吃飯、和母親聊天，還是做著一樣的事情，始終都是高高興興的，仿佛忘記了已經回到了今天一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沒有絲毫的糾結這掙扎。他突然意識到了，因為那個懷疑的自己已經成了現在的旁觀，這樣那個正在經歷一切的自己自然是忘記了自己已經回到今天了。

好像有什么不一樣，陸正仔細一想，心中一亮，并不是一切不可變化，這個旁觀的自己不就是最大的變化嗎？如果每一次回到今天，都是如眼前的這個自己一樣懵懂不覺，那才是沒有任何變化，但現在卻多了這樣一個旁觀而清醒的自己，看見一切的發生，相比之前，這已經是最大的變化了！(

圣蹤 第三十一章 兩顆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