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未來何來

哭了好久，直到聞到一股極濃的焦糊味，紫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出來之前還炒著菜呢，趕緊放開陸正跑了進去。陸正見狀，也忍不住破涕為笑，卻見母親又拎著鍋鏟跑過來，一把拉住了陸正，將他也一把拉住了往屋子里跑。陸正開始一驚，隨即明白過來，母親這是怕自己又不見了。

退了灶膛里的火，紫嫣也不炒菜了，而是拉著陸正回到屋子里，然后把陸正按在床上坐好，然后用雙手壓住了陸正的雙肩，仔仔細細的打量起陸正，柔順的目光在陸正臉上掃來掃去，好像怎么也看不夠似的，不一會兒她的雙眼一紅，眼淚盈滿了眼眶，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滾落下來，滑到她的臉上。陸正鼻子一酸，伸手抹去母親臉上的眼淚，終于平生第一次真在自己的生身母親面前叫了一聲：“娘！”

紫嫣一聽，又是哇地一聲，一把將陸正摟在懷里大哭起來。陸正抱著母親，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在她耳邊道：“娘，我回來啦，回到你身邊啦，不哭啦。”聲音就像哄一個孩子一樣的輕柔。

紫嫣哭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收住了眼淚，把陸正看了又看，終于笑了出來。陸正也隨著她咯咯笑了起來。紫嫣見他笑了，又把他摟在懷里，抱得緊緊的，道：“孩子啊孩子，這不是娘在做夢吧！你知不知道，自從你不見了之后，娘每天都盼著你回來，想著我的孩子不會那么狠心不要我，總想著有一天你就會回來找娘，可是等了好久好久了，你總是不回來。

娘每天想你，想你想得老是做夢，每一次都夢見你回來了，遠遠地就沖著娘揮手，大聲叫我。可把我高興壞了，可是等我跑過去抱你的時候，你卻又不見了，把我嚇得驚醒過來，才知道又是做夢。這一次次夢啊夢的，娘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現在可好了，你回來了，娘終于看見你了，就算馬上死了，娘也能合上眼了。”

陸正聽得心中酸楚無比，哽明著道：“娘，我也每天都在想你，如果早知道你在這兒，我肯定早就來找你了。”

說著說著，母子兩個又哭了起來，過了好久才慢慢止住，兩人就這樣哭一會兒，說一會兒，笑一會兒。

漸漸地，才從只言片語之中，把各自的經歷都說了出來。

紫嫣倒是簡單，她之前的經歷，陸正都已經知道了，自從失去孩子之后，她便一直住在這小屋里，基本上以白狼化為的白犬為伴，以前還有媃兒來陪她，但是不久以后，媃兒便嫁人了，而且因為是紫嫣的妹妹的緣故，附近的幾個村子都知道她們家的事，沒有一戶人家敢要她的，因此媃兒嫁得很遠，這樣一來，幾乎便沒有辦法回家來探望她。

而沒有幾年，父母先后因病去世了。紫嫣知道，這多少與自己也有些關系。父母為了自己的事，日夜憂慮操心，自從孩子丟了之后，兩位老人家不僅多方托人打聽，紫嫣的爹爹更是經常自己親自出門尋找。但是就連白狼都無能為力，以他一個凡夫俗子，又怎么能找到呢？只是他心中自覺對紫嫣有所虧欠，因此一心要找到孩子，作為對紫嫣的補償。因此，多年的勞碌奔波下來，終于累得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紫嫣的母親為此肝腸寸斷，沒多久也跟著紫嫣的爹爹一起走了。

這樣一來，最終只剩下紫嫣一個人，她也終于徹徹底底與村里的人斷絕了往來，一個人和白犬住在這小屋里，日夜期盼著孩子能夠歸來。而且她也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會回來找自己的，靠著這股信念，她才堅強的活了下來，一天一天的等，一天一天的盼，沒想到終于熬出了頭，盼到了這一天。

陸正看著母親，雖然是滿頭的雪白的白發，但她的容貌十分年輕，一點兒也沒有衰老，就跟當初他第一次在三生石幻影中見到她在桑林里采桑葉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她的眉宇之間卻凝結了一股憂愁之意，以神識感應，她內在的生機卻十分黯淡，與外表的容貌絕不相稱。他知道母親容顏不老，應該是吃了白狼拿來的果子的緣故，而滿頭白發卻是因為當初自己失蹤，她一下子急白的，至于生機暗弱，自然是因為長時間的思念，內耗了她的精神。

眼見母親對自己如此的深情，陸正心中暗暗思量辦法，如何才能壯大母親體內的生機，讓她活得更久。而等到紫嫣問及他這些年究竟去了哪兒，過得怎么樣的時候，陸正卻撒了謊。他沒有說自己是那玉佩帶到了青龍寺街土，后來被乞丐收養，做了那么多年的乞丐。而是說自己是被一位老神仙帶去修煉了，每天都是勤奮修煉法術，到最近法術修煉有成，才被允許回家探望母親。那位老神仙對自己非常好，還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做陸正。他這樣說，自然是怕母親為自己傷心。而這個故事也是自己從前從說書人那兒聽來的，正好用在了自己身上。

紫嫣自然相信自己孩子說的話，對于孩子叫陸正倒是沒有什么意見，因為自己懷上孩子是沒有父親的，加上又是老神仙取的名字也不好違背。只是對那位老神仙頗有些怨言，說道那仙人不該如此絕情，帶走孩子的時候至少應該跟她說一聲，而且每年得讓孩子回來與自己相聚一些時日才對。陸正聽了，也只能點頭稱是。

紫嫣見陸正乖巧懂事，性情柔和，又十分孝敬聽話，更是滿意的不行，拉著陸正問東問西，一直聊到了夜深才想起問陸正有沒有吃飯。陸正笑著回答沒有，紫嫣又慌忙地點燈下廚去做飯。自從生下陸正之后，白狼已經不再送果子來了，白狼化為白犬之后，送來的卻是各種米面肉等等，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弄來的。紫嫣問過幾次，白犬卻不回答。

紫嫣忙著要給陸正做飯吃，陸正自告奮勇的要給母親幫忙。紫嫣也不愿意與他分開，自然笑著答應了，直夸孩子懂事。兩人出了房門，卻見明月西墜，白犬正趴在門口月光之下，看見兩人走出來，嗖地一下從地上起身，變化回白狼之身，身形比原先大了整整一倍，沖著兩人趴下了，似在跪拜一般。

紫嫣早已習慣這白狼的舉動，也不以為意，隨口問陸正，這白狼是不是老神仙派來照顧他的。陸正也不明白緣故，只好含糊應付過去，心中卻起了計較，找時候得避開母親好好問一問那白狼，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生火做飯，母子二人共一桌吃飯，陸正想到剛才母親一直哭，便編造了一些修行之時的笑話給母親聽，還施展了御物之力隔空搬動了一些東西給母親看，讓紫嫣大大稱贊孩子有本事，了不起。

吃過飯后，夜已經極深，紫嫣拉著陸正與她一起睡下，她伸出手墊在陸正的腦袋下來，把陸正摟在懷里。陸正聞到母親身上的氣息，卻是難以合眼，以他的修行，就算每天不睡覺，只要定坐行功，自然精力充沛。此時睡在母親的懷抱里，卻讓他有一種難言的滋味，讓他的心徹底地得到了一種平靜。他輕輕的告訴自己，這才是真正的家，自己回家了。

此后的日子里，陸正便和紫嫣一起生活，每天幫著紫嫣生活做飯，或者看著紫嫣仿線織布，又或者和白狼一起在山上散步。白狼又再度化為了白犬，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陸正已經在私下里悄悄問過他的來歷，但白狼卻沒有說。陸正察覺其中好像有什么隱情，但念及白狼畢竟照顧母親那么久，也不好強逼，便作罷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陸正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年。這一年來，他跟紫嫣在一起，過得十分快樂，似乎忘記了自己是被紫煙帶到這里來的，也忘記了修行界中的一切，而那塊玉佩中的白衣人也一直沒有再找他說什么。他現在跟母親在一起生活的極為幸福，一切都十分滿足，覺得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真正需要的生活，修行界中的事已經離他太遠太遠，仿佛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一般。他在紫嫣的教導下開墾出了一塊地，種了好多好多的菜，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去菜地除草、捉蟲、收菜。

有一天，他忽然想起了唐小九，自己還沒給九哥報仇呢？但這個念頭也只是在心中閃過一下，并沒有觸動他什么。又有一天，紫嫣提起陸正的年紀也不小了，得給他找一個漂亮的媳婦了。陸正便想起了心兒，想到如果心兒也在這兒，這樣的話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得是多么好啊。但隨即想到，心兒還在遙遠的修行界，隔著千山萬水，是不可能來的。于是便斷了這個念頭，開心的問著母親，要給他介紹什么樣的姑娘。

陸正的身上正發生著一種莫名的變化，這是他自己發覺不了的。他越來越喜愛眼前的生活，跟母親在一起，他覺得什么都特別的滿足。他變得不想離開，忘記了曾經的許多事，他開始變得有些糊涂，但又似十分清明。他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的心靈無比的舒適、自在和滿足，除此之外，他已經什么也不想做了。圣蹤 第二十八章 未來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