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 六七六 落荒而逃
董三林底板兒本就極好,手長腳長,蜂腰猿臂,渾身上下的都是氣力,更是在老爹從小的皮鞭教導下練刀十余年。他的刀法凌厲剛猛,一往無前,但是卻不缺乏技巧。很多時候,就是輕輕的劃過敵人的脖子,或者是用尖銳的刀尖一刀刺入敵人的胸膛,然后輕輕一挑。
一刀殺一人,總之就是一句話--殺人不費勁,絕不多浪費一分一毫的氣力
“少當家的當心!”
身后聲音傳來,癩痢頭一聲高呼,手中大鐵槍抖了出來,夭矯如龍,啪的一聲,將偷襲董三林的那女真韃子的武器擋開,順勢一推,把他胸口給捅了個透明窟窿。
鮮血四處飛濺,后背上一截黑沉沉的矛尖兒透了出來。
他奮力一拔,把鐵槍拔出來,又是一個回摟,敲在了一個女真人的太陽穴上,只聽得一聲悶響,那女真騎士一聲凄厲的慘叫,整個人向著后面仰了過去,眼中耳中都是流出了鮮血,顯然是活不成了。
癩痢頭嘿然一笑:“少當家的,今兒個這些韃子怎生不耐打了?這打起來可是比那日要爽利多了!你殺了幾個了?”
董老虎父子是武毅軍一個異類,他們是馬賊成軍,父子相襲,連子寧在自己對其保持了絕對的控制力度的前提下,便也不太在乎這些細枝末節。連子寧設立軍一級編制,一個老資格的衛和一個新組建的衛合并為一個軍,幾乎軍參將都是兼任原先自己那個衛的指揮使,董老虎卻是不同。董老虎成了第四軍參將之后,現下董三林已經是第十一衛的指揮使了。
聽癩痢頭叫他少當家的,他也不怒,極爽朗的哈哈一笑:“比你多,十六個了,還別說,今兒個這些韃子確實弱了不少。”
不單是他們幾乎所有的武毅軍士卒,都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這些韃子,跟前兩日完全是判若兩人啊!
這就是士氣的問題,現下這些女真騎兵的士氣比之他們的福余衛盟軍,還要差了許多。
他們本是滿懷著一腔熱情外加激昂的精神,為了報仇雪恥而來的,卻沒想到這滿腔熱血先是被沿途的急行軍帶來的極度疲憊給消耗掉了七成,然后又是被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狙擊給耗掉了兩成,強撐著來到了鷓鴣鎮,靠著最后一口氣兒想要復仇結果卻沒想到,這里竟然是一個陷阱。
而他們,則是全部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一腔熱血被當頭的冷水給澆滅,他們都被冷酷的現實給砸傻了,甚至有不少士卒已經是便的瘋瘋癲癲的了。而更多的則是感覺到渾身無力,四肢發軟,手上一點兒勁兒都沒有,甚至連自家的武器都拿不住了。
極度的興奮消失之后就是極度的疲累,他們現在只想倒在地上好生睡一覺。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干實在是疲累欲死啊!
因此一時間,女真人雖然人數占優,卻也是掙脫不開,占不到什么上風。
阿敏被三百拐子馬簇擁在中間,一雙冷電也似的目光掃視著戰場。
他雖然身體已經是極度疲倦,但是心里卻是如一泓秋水一般,冷冽沉靜,周圍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目光。
他也是覺得很是詫異。
無論是他還是哈不出都是心底認為,這一次連子寧的目標是阿敏無疑,但是現在戰場上的局勢確實讓他心中又是疑惑起來。
武毅軍集重兵攻擊福余衛,分明就是要將其徹底剿滅的架勢,而卻是只派一支殘軍纏住自己--沒這個道理啊!
“難不成連子寧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福余衛?可是不應該啊,他設了這個局引我上鉤,所有的布置幾乎都是針對我的,換成哈不出可不一定會來針對我的,千辛萬苦把我給引來,連梁王這么珍貴的誘餌都用上了,這會兒卻是剿滅哈不出,這就說不通了!”
本來阿敏自以為已經看透了連子寧的布置,心中已經是穩了下來,這時候又是不由得開始打鼓了。
“是了,他定然是瞧著我這邊兒人多勢眾,不好打,若是平攤兵力,說不得哪邊兒都撈不到,因此干脆集中兵力先剿滅弱勢一方。連子寧反應也真快啊,深諳傷其十指不若斷其一指的道理!”
阿敏想來想去,實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解釋了。
他也是那種靈通百竅之人,一看似乎連子寧的主要目標不是自己,而且來自己這邊糾纏的兵力也不是很多,心中還打著反敗為勝的主意--這也是成為強者必要的心理素質。但是眼下看來,軍士疲累厭戰,士氣低落之極,是不可能有所作為。
阿敏嘆了口氣,道:“傳令,撤退,不得糾纏,撤退!”
這是打不過要跑了。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響徹整個戰場。
俺巴孩率領著三百拐子馬,一路殺開重圍,保護著阿敏向西逃竄而去,武毅軍終究人少,卻是沒能攔住他。隨在他們后面的,是無數的女真騎兵,而武毅軍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在后面死命的銜尾追殺。
其實這時候殺敵是最為容易的。
當士氣喪盡,軍心不在,沒有軍官的組織,沒有統一的命令,再多再精銳的士兵,也是待宰的羔羊。土木堡之變,便是最典型不過的例子。五十萬京軍,是當時那個大明王朝最精華,最精銳的一群職業軍人,他們身經百戰,驍勇果敢,但是當整個的大軍潰敗,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的時候,立刻就是變成了一團散沙。被三萬瓦剌騎兵殺豬宰羊一般給屠了個干凈!
三萬屠盡五十萬,這個對比,其實一點兒都不夸張。
軍人,是需要組織的。
“阿敏逃了。”梁王放下千里鏡,回身向連子寧道。
“意料之中。”連子寧嘴角淡淡一勾:“這小子反應還不算慢,再晚一些的話,想走也走不了了!”
梁王心中好奇,終究還是沒忍住:“阿敏不是你此次的目標么?你千辛萬苦把他引到這鷓鴣鎮來,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逃走?”
“誰說我要眼睜睜的看著他逃走?”連子寧哈哈一笑手虛虛的摁了一下,笑道:“殿下,下官說了好幾次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梁王苦笑一聲:“早知道你會這么說,得,本王也不問了。”
連子寧也不理會梁王,拿過千鏡來細細的查看戰場局勢,嘴里似是在喃喃自語道:“銜尾追殺啊,當初咱們大明朝五十萬京軍在土木堡,就是讓瓦剌這般給宰了的吧?”
他吁了口氣面色肅然道:“劉振誤國,將士忠勇。福余衛亦是蒙古支脈,和瓦剌一祖同宗,列位,本官今日,以這些韃虜之鮮血,祭奠列位之英靈!”
千里筒的視線始終都是隨著阿敏大軍的移動而移動著,看了好一會兒連子寧道:“傳令下去,讓董老虎別追的那么狠,差不多意思意思也就行了這些女真人也不是多么好惹的,別反過來讓人家包了餃子。”
“是,大人!”
傳令兵領命而去。
梁王似乎想說什么,硬生生的忍住了,表情很是有些噎得慌。
然后連子寧手中千里筒又是對準了正在纏戰之中的哈不出所部。
這里的局勢依舊是犬牙交錯,盤根錯節,只不過也是趨于明朗了。可以明顯看得出來,武毅軍已經是完全占據了上風。他們利用優勢兵力已經是把福余衛的那些騎兵給分割包圍,肆意的擠壓,大量的造成殺傷。現在福余衛原本那兩萬騎兵現在只剩下了不過是六七千人的規模了而且數量還在急速的下降之中。
“殺!”
一隊五十余人的野女真騎兵放聲大喊,嘴里發出唷唷的怪叫,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向著大約十余丈之外的福余衛騎兵沖了過去。
而對面那支福余衛騎兵,已經是不過只有二十來人的規模了-他們本來沒這么少的,只不過原先足足一個百戶所規模的部隊在武毅軍的逐步蠶食之下,幾乎已經是消耗殆盡。四周全都是累累的尸體戰馬的尸體,十足的尸體,擠壓累計在一塊兒,鋪滿了整個荒野,一眼望去,黯兮慘悴,風悲日昏,便是天邊的那一抹驕陽,也是多了幾分暗淡凄慘的味道。
福余衛那名僅存的百戶做在戰馬上,滿臉呆滯的看著前方,若不是眼神偶爾動一動,甚至就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渾身都是鮮血,污黑污黑的,身上的皮袍已經是成了一片暗淡的紅色,他的左臂齊小臂而斷,鮮血拉碴的,那里用一截粗布給草草的包裹了,可是血跡還是不時地從里頭滲出來。
對面的武毅軍騎兵又沖鋒了?
他們似乎就像不會累一樣啊!不,不是他們不會累,他們也跟我們一樣,是血肉之軀,憑什么不會累?只不過因為他們之前沒有連著趕了幾天的路,也沒有鏖戰這許久而已。而我們,早就已經是疲憊欲死了啊!
終于,他臉上的肌肉動了動,呆滯木然再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絕望和慘然。
“這就要死了么?就像是已經躺在地上的這些袍澤?”
他終于再也忍不住了,翻身從馬上跳下來,用一支手臂撐著身子,跪在地上哭嚎道:“降了,我們降了!”
“降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不單單是這百戶身后的那些福余衛騎兵。
“停!”這名武毅軍百戶雖然是份數于騎兵第五軍,手底下的士卒也都是江北諸部出身的異族,但是他本事卻是個漢人,昔日乃是楊滬生手下的一名總旗,后來調到了騎兵第五軍當差。
他高高的舉起了右手,整個隊伍就像是被拉了剎車一樣。往前沖了兩步之后便是停了下來,這百戶指著剩下那些還呆坐在馬上的福余衛騎兵大聲叫道:“你們怎么說?降不降?”
“降不降?”他身后的一眾騎兵齊聲吼道。
那些福余衛騎兵面面相覷一眼,終于是紛紛從馬上跳下來,跪在地上,哭嚎道:“降了!我們降了!”
那百戶一揚下巴:“卸了他們的兵器,看管起來。”
方才還悍勇無比,死命拚殺的福余衛騎兵們,就像是一只只待宰的豬羊一般任由武毅軍騎兵們把他們給捆綁起來,一個個眼神呆滯,連些微的掙扎都沒有。甚至有的人更是如蒙大赦,被綁起來之后身子一歪片刻的功夫便是躺在地上昏睡了過去。
這一幕并不是罕見的,事實上,在此刻,在這片大戰場上這一幕正在頻頻上演。
許多福余衛騎兵都是在重壓之下選擇了投降,束手就擒,不是他們不想戰實在是再也沒有了氣力,也再也沒有了精神。在極度疲憊的身體和毫無勝利希望的環境影響下,戰斗的意志下降到了一個極低點。
降吧,投降吧,一了百了。
但是終究有人不能降,更是誓死也不會投降。
“殺!”
慶格爾泰手中青銅大錘分別向左右一個橫掄,把兩個武毅軍士卒給掃落馬下,雖然這兩錘看上去并未使出多大的力道但是靠著強悍無比的重量還是讓那兩個武毅軍士捽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胸口塌陷,掉在地上眼瞧著是活不了了。
但是這一下卻也是使得慶格爾泰中門大開他剛把那兩個武毅軍砸飛,便是看到正前方一個武毅軍高高舉起斬馬刀,向著自己的頭顱狠狠的砍了過來。
這么近的距離,使得他甚至能夠看清楚這武毅軍士卒那年輕的臉,和眼中的痛恨。
慶格爾泰已經是完全不知道思考了,他的腦袋一片混沌,只能憑藉著本能做出反應--實際上這時候也已經來不及思考了。
既然躲不過,那就不躲了,慶格爾泰心一橫,干脆是身子往前一頂戴著牛角鐵盔的頭向著那武毅軍狠狠的頂了過去,就像是一頭發瘋了的巨型黑色健壯公牛,向著人死命的頂了過去。沒想到慶格爾泰竟然如此應對,面對的那武毅軍不由得一愣,但是手中刀還是狠狠的斬了下去。
哐當一聲巨響,馬刀狠狠的砍在了慶格爾泰的頭盔上但是這頭盔實在是太重了,太厚了,而且他是主動出擊,因此也是卸去了一部分的力量。雖然那一刀砍上去火星四濺,看似威勢駭人,實則是沒有多少氣力的,饒是如此,被這么一刀狠狠的砍中,那巨大的力道也是消不了的,慶格爾泰只覺得就好像是讓人在后腦勺兒上狠狠的砸了一棍子也似,顱骨劇痛,整個人差點兒沒生生疼暈過去。
他卻是死死的咬住了牙關,以至于牙根都是滲出血來。他勢頭不停,狠狠的撞進了那武毅軍士兵的懷里。頭頂鋒銳如刀一般的牛角在他的巨大力量下,狠狠的破開了甲胄,再然后,慶格爾泰便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破開血肉的暢快。
只聽到一聲短促的慘叫,當慶格爾泰身子一抽,挺身而起的時候,對面那個武毅軍騎兵胸口已經是被開出了兩個茶杯大小的血洞,鮮血幾乎是以噴濺的方式飆射出來,射了慶格爾泰一頭一臉。
只不過這些鮮血也只能為慶格爾泰早就已經被染成了深紅色的身體增加一點兒顏料的調劑而已。
這些描述起來繁復,實則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便已經發生的事情而已,那武毅軍士兵仰頭倒下,眼神中已經失去了生氣。慶格爾泰則是坐在馬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忽的發出一聲仰天怒吼,就像是野獸臨死前的呼嘯,凄厲而不甘,充滿著慘烈的情懷。
若是有人仔細盯著他的手看的話就會發現,慶格爾泰的手都在不斷輕微的顫抖著,這是由于耗盡了體力,而瀕臨脫力的一種體現。
則個腦溫江兩岸的第一勇士,差不多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廝殺了有多久,只知道死在自己巨錘之下的敵人至少也是超過了五十個,鮮血和腦漿被巨錘都給染上了一層驚心動魄的紅,鮮血順著錘柄流下來,手上一片粘滑,甚至好幾次都有點兒握不住兵器。由于體力的大量消耗,胸口火燒火燎的,一陣陣的劇痛,嗓子干疼干疼的嘴唇似乎都裂了。而手臂酸軟無力,竟是有些不聽使喚。
自從陷入了重圍之后,慶格爾泰便是帶著自己所部左沖右突,試圖突圍出去他一直在殺,殺,殺,但是面前的敵人,卻總是殺不盡,殺了一個,冒出來更多。
身邊的袍澤也是死了一多半,只剩下不過三十余人了。
胯下的戰馬,也換了三匹,現在這個,不知道是誰的。
“不,我怎么能死在這里?家人大仇還未得報,賊酋連子寧還未伏誅,我豈能就這么死了?”
慶格爾泰心中忽然有一個聲音在高聲大吼。
就像是一股清泉流入心間他的思緒瞬間變得清明了,似乎渾身的力量又是回來了。
“找到大汗,回去活下去,報仇!”
腦海中只剩下了這么幾個念頭。
“弟兄們,殺!”
慶格爾泰依舊是一馬當先,向前殺去,就像每一次沖鋒的時候一樣。
“殺!”士氣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本來這些福余衛近衛軍差不多也是耗盡了體力,但是這會兒被慶格爾泰所激勵,卻是一個個都咬著牙,又一次發起了沖鋒。
在一錘將面前一個敵人砸死之后,面前終于豁然開朗。
慶格爾泰一雙血紅的眼睛看去正好看到了被大軍簇擁其中的哈不出。
其實哈不出的處境并不算太差,他畢竟乃是大汗,軍隊都向他靠攏,這邊兒武毅軍雖然是盡量的攔截殺傷,但是打來打去,現在哈不出手中還有五六千人馬。
則是一塊兒硬骨頭武毅軍一時也是拿不下來。
他心中早就有了突圍出去的念頭,只是這會兒卻是苦于無尖刀一般的沖鋒部隊。
“慶格爾泰!”哈不出一眼看到慶格爾泰,面色一喜,趕緊大喝道。
他趕緊派出一隊騎兵出去接應慶格爾泰,倒還是能撐住一段時間的,慶格爾泰等人利用這個當口,紛紛從馬上翻下來,躺在地上便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哈不出趕緊令人送上了馬奶酒,待慶格爾泰等人一番狂灌,休息片刻之后上前問道:“現在可恢復些了?”
慶格爾泰不愧是變態級別的身體,有了這一會兒的緩沖已經是恢復了許多,他摸了摸唇邊的奶酒,面色剛毅道:“只要我慶格爾泰一條命在,一定能把大汗護送出去。”
“你的忠勇我自是知道的。”哈不出欣慰的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你看,咱們能殺出去么?”
慶格爾泰同樣是掃了四周一眼,低聲回答:“剛才我一直在左沖右突,想往您這邊靠攏,因此發現,越是往里面壓力越大,而若是外面突圍,就要小上許多。現在武毅軍還在四處絞殺咱們的人馬,還來不及匯攏兵力,因此突破沒問題。但是……”
他隨即加了一句:“人絕對不能太多而且需要有疑兵吸引武毅軍的兵力。”
哈不出的臉色更加的陰沉了--他自然是聽出來了慶格爾泰話中的意思,何為疑兵,不就是需要人犧牲么?
以他身為福余衛大汗十余年之積威所在,想要找出幾個要為之犧牲的人,倒還真是不難。
“當真能突出去?”哈不出還不確定,又是鄭重的問了一遍。
“當然!”慶格爾泰深深的吸了口氣,似是為了讓哈不出放心,又似是堅定自己心中的信念,正色說道。
“嗯。”哈不出點點頭:“你現在就去召集所有的近衛軍,再遴選精銳之士,湊出五百人來。”
“是,大汗。”慶格爾泰領命而去。
哈不出瞇著眼在周圍瞧了半響,現在占據陷入僵持,福余衛殘余的這些人在利用當初寨墻和堡壘的一些斷壁殘垣進行固守,至少也能支撐一刻的時間。他沉吟片刻,道:“把吉日格勒叫來。”
少頃,征袍染血,一臉疲憊的吉日格勒大步走來,道:“大汗,您找我?”
這一次哈不出東征,擺明是出工不出力,來撿現成便宜的,因此大部分戰將都留在大營,包括大王子海日查蓋都是如此。結果卻沒想到因為帶的人少了,反而是讓人當成軟柿子給捏了,而且眼下看來還有很快被捏爆的可能。
他隨身帶著的幾個大將,旺處閣已經戰死,現在能信重的也就是吉日格勒。
“嗯,你來這邊。”哈不出拉著吉日格勒來到一堵殘墻后面,低聲說了一番話。
吉日格勒臉色數遍,最終卻是鄭重的向著哈不出磕了三個響頭,轉身決然離開。
哈不出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響才回過身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正在遠處督戰的石大柱很快便是發現了福余衛殘余的異狀。
福余衛殘余的大部忽然是動了起來,士卒們在軍官的帶領下編成了一個鋒矢陣性,向著東南方向突圍而去,那里也是武毅軍防守相當薄弱的區域。
在這支部隊中,一面繡著巨狼的大旗獵獵飛揚。
草原上唯有最尊貴的王族,自命繼承了成吉思汗偉大傳承的王者才能打著一面大旗,似乎,福余衛大汗哈不出就在那里面。
“終于憋不住,要突圍了么?”石大柱冷笑一聲,絲毫也不慌亂,道:“傳令,著阿濟格大人當地堵截防御,著赫連豹分撥三千兵于側路攔截,無需硬打,纏住即可,傳令剩下的所部,不得妄動,靜觀其變。”
他嘴角微微一勾,心道:“哈不出,在我面前玩兒這等花樣兒,也太有些瞧不起人了,這一招兒,大人用了多少次了。”
他雖然不知道福余衛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兒,但是以不變應萬變,保持兵力威逼自然是不會錯的,再者說了,有阿濟格那一個騎兵軍外加赫連豹的三千人,截下逃竄的福余衛騎兵已經足夠了。
隨著福余衛的主動求變,整個戰場也是隨之變化。
位于東南位置的阿濟格所部把那一支突圍的騎兵給截住,而赫連豹則是分派出三千人從側翼攔截,這樣一來,整個鐵桶一般的防線便是瞬間變得有些松動。
而就在這一刻,那些依舊困在居中的福余衛忽然跟一個炸了的爆竹也似,分裂成了四支隊伍,分別向著西北、正北、東北、西南四個方向逃竄而去。這四支隊伍都是差不多的人數,都沒有打旗子,那架勢也都是落荒而逃的架勢,一時間京師無法分辨出到底哪個才是。
看到這一幕,石大柱心里猛地一跳。
他知道哈不出肯定在這幾支隊伍里面,但是卻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個--甚至方才的大部隊也不是沒可能的。
他畢竟是長期作為連子寧的親兵隊長出現的,而不是指揮統軍的大將,因此指揮作戰的經驗還是缺了一些,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是有些發怔不知所措。
正德五十年 六七六 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