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 六七四 我的絕境?不,你的絕境
連子寧是很討厭別人在自己指揮作戰的時候指手畫腳的,不過這一次計劃能完成的這么順利,讓阿敏妥妥帖帖的跳進陷阱里頭來,還多虧了梁王坐鎮鷓鴣鎮,因此便也給他一個面子。
“殿下看下去便知道了。”連子寧擠出一個笑容,給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
梁王若有所悟,便不再問。
這時候,鷓鴣鎮大戰場中的戰斗已經是接近了白熱化。
“殺!”一個女真百戶揮動狼牙棒擋開了刺來的一根大戟,一個墊步向前,雙腳踩在半蹲著的袍澤的肩膀上,順勢往上一跳,整個人便是躍上了堡壘的外墻。他手中的狼牙棒狠狠的一揮,那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細的狼牙棒重重的掄在了面前那根大戟的中部,鏗的一聲巨響,那足有手指粗細的大戟的桿子竟然是個直接打斷,彎折了開來。狼牙棒余勢未竭,重重又砸在了那武毅軍大戟手的腦袋上。
就像是一腳踩爆了一個西紅柿,整個腦袋完全碎裂開來,紅的白的四處飛濺,中間還夾雜著大量的碎骨。
但是下一刻,這個女真百戶便是被三根大戟狠狠的刺穿了身體,大戟頭兒上是一個極為鋒利的槍頭兒,而下面則是一個巨大的斧頭,因此那鋒銳的矛尖兒刺進去之后并不會太深--但是足夠殺死人了。
而這樣還可以使得不刺入太深,免得無法拔出來。
幾個武毅軍士卒大戟槍頭一抖,那女真百戶的尸體就已經是被甩了出去。
但是趁著這個空檔,已經有為數不少的女真人爬了上來,一旦接近了,他們那強悍的近戰能力便是爆發出來,連連殺戮,不一會兒的功夫,在付出了相當大的慘重傷亡之后·已經是在城頭上站穩了腳跟。
這些堡壘是用水泥混合竹筋澆筑而成的,極為的堅固,而且入口處也是用早就準備好的水泥墩子給堵得結結實實,女真人在以墻體為目標進攻了幾次無果之后·果斷的轉換了目標。
激烈的堡壘攻防戰已經持續了整整一盞茶的時間,一盞茶的時間看似很短,正如它的名字那般,也就是夠一盞茶從熱變涼而已,但是相對于一場激烈的肉搏戰來說,這已經是的曠日持久。要知道,戰斗中每一秒都是對人類體力的巨大消耗·這一盞茶的時間,已經足夠墻頭上面的大戟兵體力消耗的七七八八。
縮進了堡壘之后,燧發槍手要負責從射擊孔中向外射擊,而長槍兵又是留在外面接陣抵御敵人。因此墻頭上面的防御,便交給了大戟兵。
這個在之前的武毅軍中不顯山不露水的兵種,今日卻是大放異彩。
這水泥鑄造的墻壁大約有四米半左右高,五米不到的樣子,而連子寧為武毅軍士卒量身定做打造的這種瑞士戟·長約一丈七尺,大約是五米半左右,他們站在城墻上·往下刺殺,長度剛好是可以把進攻者給完全的擋住。
這些大戟兵就像是戳地鼠一樣,一槍一個,給進攻一方帶來了巨大的傷亡。一寸長一寸強這個道理在守御戰中體現的淋漓盡致。
只是這瑞士戟以硬木為主干,外面裹了厚厚的鐵皮,再加上頂端那巨大的斧頭,總重量達到了二十七斤!盡管每一個大戟手都是精心遴選出來的健壯之士,掄起身體素質來乃是武毅軍中數得著的,但是這么重的武器,使用起來很快也是疲累了。
這一疲累·就出問題了。
六個堡壘都是出現了防御不支的態勢。
不過他們也是給蒙古人和女真人帶來了巨大的傷亡。
本來韃子們以為這是個可以隨便捏的軟柿子,但是卻沒想到是個咬不動的鐵刺猬,在這一盞茶的時間內,至少又是付出了千余人的傷亡。
而那些游離在堡壘之外,結成一個個方陣御敵的長槍兵們,在優勢敵人的輪番進攻之下·也是有點兒撐不住的意思了,陣型已經是慢慢的變得潰散,士卒的傷亡也開始驟然的增大了開來。
現在戰場更是爛成了一鍋粥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錯。
慶格爾泰順手一箭射死了一個武毅軍士卒,那五尺長的大箭余勢未竭,又是釘進了后面那個女真人的胸膛,慶格爾泰就只當沒看見。
“梁王呢?”
哈不出的位置是在鎮子的南部,原來寨墻的位置,現在寨墻已經是給拆除的七七八八了,哈不出著人利用那些剩余的材料扎了一個不矮的臺子,站在上面居中指揮,把大局一覽無余。
他人也是小心,始終不肯太接近中心站場。
慶格爾泰蹬蹬蹬的大步上來,聽到身后的聲音,哈不出淡淡問道。
“舉火自殺了,也不知道死沒死,反正行宮里頭燒成了一片灰燼。”慶格爾泰回答道:“阿敏還是不肯放心,正帶著人在廢墟里頭翻找呢,那一片廢墟,也不知道一兩日能清完不能,我留下嘎魯在那里聽著了。”
“我看八成是差不了了,這梁王倒也算是剛烈,一待被圍,竟然死也不肯做俘虜。嘿嘿,嘿嘿。”哈不出嘿然笑了兩聲兒,搖搖頭:來了,除此之外一無所獲,大汗終究還是未曾收回成命。
“不對!”哈不出略帶得意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只被擰斷了脖子的肥雞。
下一刻,他便是驚叫出聲:“不對頭,這些武毅軍為何還會如此死戰?”
經他一說,慶格爾泰也是猛然警醒過來,他掃了戰場一眼,現在武毅軍已經是四面楚歌,岌岌可危·眼看著已經是覆亡在即,可是他們卻是大呼酣戰,毫無怯意。勇武也不是這么個樣子的--簡直就像是,就像是身后有著十萬援兵一般!
想到這一點,慶格爾泰不由的后背刷的出了一身冷汗。
哈不出已經是失態的大吼道:“傳令,撤回來,撤回來!”
他話音未落,忽然背后傳來一陣震徹天地的大吼:“殺!”
這一聲殺字·乃是數萬人齊齊大吼出聲匯聚起來的,直沖云霄,似乎能把天邊的白云都給絞碎。
緊接著·地面便是輕微顫抖起來,一個蒙古騎兵翻身下馬,耳朵貼在地面上聽了片刻,齊聲大喊道:“大汗,至少兩萬人以上的規模,離咱們這兒……”
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很近!”
其實已經用不到他說了,這一刻,所有人都是能聽到了那悶雷一般滾滾傳來馬蹄聲。
哈不出臉色刷的便是陰沉無比。
他心中瞬間明白過來:“這是個陷阱,徹頭徹尾的陷阱,連子寧的目的·就是誘敵深入,把自己等人引到這鷓鴣鎮來,然后便是--圍而殺之!”
“連子寧,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你才有幾萬兵?我們聯軍有四萬騎兵,便是殺不過你·難不成還逃不過么?”
哈不出冷笑一聲,心中卻始終還是有些忐忑,以他對連子寧的行事,此人做事向來謀而后動,他既然現在已經是敢于行這一步棋,那么就說明心中定然是有了把握。
“他×娘×的,管他這許多做什么!”哈不出咬了咬牙,大喝道:“傳令各部,傳令各部,向此地集結。”
“是,大汗!”
數十個傳令兵飛快的打馬而去。
哈不出瞇著眼睛瞧了一圈兒,最終心里已經是選定了從東邊兒突圍。他倒是也精明,鷓鴣鎮南邊乃是一脈連綿的矮山,并不利于騎兵行動,而東邊則是一片大平原一直到松花江江邊都是一馬平川,突圍出去之后再向南,這轉圜的余地就要大的太多了。
他站得高看得遠,有著片刻思量的功夫兒,已經是能看到遠處那一根逐漸變大變粗,變得清晰的黑線,還有那漫天而起的喧囂煙塵。
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不過是半個時辰之前剛才這片戰場上演過這一幕,只可惜,當初的進攻方變成了現在的防守一方。而且現在看來,其處境之危機程度,比起剛才的武毅軍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是此時從高空中俯瞰的話,就能發現,兩道拉的足有三四里橫寬的騎兵戰線正自向著鷓鴣鎮急速逼來,一道乃是來自‘南-東南-東,,一道則是‘西北-北,的方向。煙塵彌天,不知道有幾千幾萬人,只不過南邊兒那道騎兵戰線明顯要粗大厚重許多。這兩道騎兵戰線,就像是兩只猙獰有力的大手,狠狠的向著聯軍的脖子掐過去。
這時候,不但是他,整個戰場上的所有人,都是看到了那漫山遍野掩殺而來的穿著火紅色戰甲的騎兵,還有那在騎兵陣列中若隱若現的一面面‘武毅軍,字樣的大旗。
戰場在這一刻,時間似乎卡在了這一秒,空間似乎是為之凝固了
秦立人手中五尺長的鋒銳斬馬刀斜刺里狠狠的劈過來,刀刃斬在脖頸子上,竟是把脖頸直接砍斷,一個福余衛韃子那面目猙獰的腦袋斜斜的飛了出去。脖腔子里的鮮血飛出去三五尺高,落下來噴了秦立人一頭一臉,跟個血人兒也似。
一刀斬出,秦立人消耗也是極大,身子往后一縮,躲過了一個蒙古騎兵的彎刀·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戰局危急,若是被人沖進堡壘之中,那么近戰能力相對較弱的燧發槍手會死的一個也不剩--這是任何一個武毅軍將領都無法容忍的現象,在武毅軍中·燧發槍手是公認的最強的火力輸出點,也是重點保護單位。是以圍繞著堡壘的城墻,武毅軍和聯軍騎兵們展開了一場場的血拼。
甚至連秦立人這等參將級別的軍官都帶著親衛隊上了戰場。
一番廝殺下來,秦立人幾次都是身韜險境,若不是親衛們奮力營救,說不得便是已經魂歸故里了。
他心中已經是萌生出絕望。
“大人,您看!”一個親衛忽然滿臉激動的指著秦立人身后大喊道。行宮的廢墟中,怔怔的瞧著遠處那武毅軍騎兵,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鷓鴣鎮·竟然是個誘餌?”
“枉我一直自負心機深沉,指揮若定,卻沒想到完全落入了連子寧的局中,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間!”
“他讓我上左,我便不會上右,跟牽線木偶一般,有何區別?”
“海西女真,難道要亡于我手?”
“哈哈哈哈哈,阿敏,你當真是可笑,可笑之極啊!”
阿敏忽然狀若瘋魔一般,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他忽然覺得腦海之中一陣天旋地轉,胸中一陣煩悶惡心,腦袋里面更是疼的要炸開了一般,他身子晃了晃,忽然喉頭一甜,嘔的一聲,一口鮮血便是噴涌而出。接著,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晃,往下便倒。
“阿敏大人!阿敏大人!”一邊的親衛驚駭欲死,趕緊一個箭步竄上去,扶住了阿敏,聲音中已然帶上了哭腔兒,大喊道:“阿敏大人暈過去了!”
“閉嘴,我沒事!”
這侍衛話音未落,忽然感覺懷中抱著的阿敏輕微的動了動,細弱蚊蚋的說了一句話。
“大人,您沒事兒?”那侍衛欣喜若狂道。
周圍的一圈人兒也是圍了過去。
阿敏嘴角還掛著血,臉色蠟黃,重重的喘了幾口大氣方才是有了點兒血色。
阿敏本就已經幾天幾夜未曾歇息了,這等極度透支身體,透支精力的做法,讓他的身體已經是出于了一個極度疲累,繼續休息,隨時都會暈厥過去的邊緣,但是卻是靠著那一股子氣兒強撐著。而這時候,這口氣兒終于是撐不住了,再加上落入連子寧的局中這個對阿敏極大的打擊,以至于竟是直接嘔血。
不過他終究乃是心智極為堅定之人,冥冥中還存著一絲清明,告訴自己絕不能倒,決不能倒!
在這股堅強意念的驅使下,竟然是極為硬生生的挺了過來,歇息了一會兒之后,竟然反而是感覺舒服得多。似乎胸口的煩悶,頭中的絞痛都是安定了不少·而連子寧終于是露出了潛藏的底牌,這也讓阿敏安心了不少,心里反而有了一種‘既然已經沒有退路那就輸死一搏,的解脫和輕松感。
他一挺身子,揚聲道:“傳令·各路軍隊撤回來,集結。傳令俺巴孩,讓他來接應我。”
“是!”
阿敏緩緩站起身來,跨上戰馬,盯著武毅軍的方向,忽的放聲一笑:“來吧,連子寧·我這次豁出去了!便是死,也要咬你一口!”
隨著哈不出和阿敏的調度,整個戰場的局勢也在發揮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各路分散在各處的騎兵都是死命的想要朝著自家主帥的方向集結。
可惜的是,武毅軍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時間的。當武毅軍殺過來的時候,哈不出這邊已經集結了三千人馬。
不是他不想集結更多,而是做不到,事實上,哈不出恨不得把自己現在所有的兵力全都拉過去-但是他們忽略了第十二衛的武毅軍步卒們。
這些之前被他們壓著打的武毅軍在看到了援兵到來之后·開始了強力的反彈,死死的就近糾纏住了聯軍騎兵,這會兒聯軍騎兵急于脫身·卻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哈不出所部兩萬騎兵,在遭受董老虎攔截的時候就折損了大兩千號兒人,方才那一輪猛攻,又是死傷超過兩千,再加上之后的戰損,現在所余可戰之兵已經是不過一萬五千出頭兒,而且是分布在鷓鴣鎮東、南兩個方向相當廣闊的區域內,能在短時間內集結這些人馬已經是很不錯了。
哈不出陰沉著臉道:“慶格爾泰,你來帶著他們沖一沖,擋住那些漢狗!”
“是·大汗!”
慶格爾泰心中自然是不愿,畢竟這個差事簡直就是送死的活計,不過他也不敢違令,只得把心中的怨毒壓下,應了一聲,下了臺子·翻身上馬。
他抬眼向前看去,武毅軍已經來到了不遠處,在那彌天的煙塵之中,一聲聲恐怖巨大的聲浪傳來,武毅軍騎兵猶如翻騰的浪潮,波濤洶涌,震天動地。
慶格爾泰站在最前面,見此駭人聲勢,不由得駭然色變,扭頭回望匆匆集結起來的三千騎兵,心中也不禁一陣絕望。迎面而來地不是一群草原上任人宰殺的黃羊,而是悍勇不下于他們的猛士,那是一群群的惡狼啊!
更可怕的是對方的人,這樣打眼一看,粗略估計,至少有兩三萬之數。而自己的手下,不過三千,更重要的是,福余衛騎兵已經是疲憊不堪的久戰之師,更兼士氣低落,敵人卻是挾風雷之勢而來,勢不可擋!
只是他也明白,職責所在,自己是絕對不能后退的,既然大汗所命,那自己,就一定得挺住!
既然如此,那就拼一場吧!
想到那一次武毅軍偷襲福余衛老營之后,自己的家人在熊熊火海之中被燒成了枯骨,這等血海深仇,慶格爾泰的眼睛已經是一片赤紅。他雙手骨節暴起,青筋畢露,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重錘。
他扭頭大吼道:“蒙古的勇士們,面對敵人,我們絕不后退,隨我沖!殺光這些漢狗!”
“沖!”
慶格爾泰一馬當先,在他的帶領下,他身后的三千福余衛騎兵也是擺出一道箭頭陳形,迎面沖了上去。
別的且不說,單單是這份勇氣,就沒有埋沒他們先祖的威名。
但凡是蒙古一脈,戰斗的時候基本上用的都是鑿穿戰術,‘鑿穿戰術,是成吉思汗根據蒙古鐵騎的攻擊特點總結出來的有效攻擊陣形,最是適合騎兵沖鋒不過。
連子寧所部的騎兵,最擅長的,以及是使用的最多,也是這種威力絕大的鑿穿戰術。
但是這一次,連子寧直接以大軍壓上,直接就是拼人多,拼蠻力,卻是不需要這種戰術了。
正德五十年 六七四 我的絕境?不,你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