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陰謀(下)

為什么斯大林和斯維爾德洛夫的第一次聯合行動從總政治部開始呢？原因很簡單，總政治部不光管全軍上下的政工干部，更重要的是總政治部下屬有革命軍事法庭和革命軍事檢察院，屬于部隊中的裁判結構。

之前圖哈切夫斯基乘著總政副主任是托派的人，派出了一個完全倒向陸軍一邊的“列寧格勒案件”專案小組，借此得出了一個讓海軍很難受的結果。

說實話，圖哈切夫斯基還以為自己總算扳回了一局，認為自己重新穩固的陣線，接下來可以考慮全面反擊了。圖哈切夫斯基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錯覺呢？原因是斯大林和李曉峰對此案表現得漠不關心，在任何一個場合都沒有直接幫海軍說過好話，甚至不止一次的表態認為這個事件是紅軍的污點，海軍需要反省和檢討。

這樣的表態無疑麻痹了圖哈切夫斯基，以為斯大林和李曉峰沒有幫海軍出頭的想法，自然而然的，他就有了乘勝追擊的意思。可是圖哈切夫斯基就不想想，斯大林和李曉峰是什么人？不客氣地說，這就是一只老狐貍和一只小狐貍，這兩只狐貍之前可是強勢的支持海軍。如今突然變得如此好說話。怎么看都不正常好吧！

正所謂欲將取之必先予之。斯大林和李曉峰都知道要想一把干倒圖哈切夫斯基，就得讓圖變得瘋狂、變得肆無忌憚，這樣他才會犯大錯，才能被一把擊潰！

那么圖哈切夫斯基犯錯了嗎？犯了，面對“無動于衷”的斯大林和李曉峰，他確實對海軍顯得有點過分了，準備將阿芙樂爾號上的海軍學員統統趕出軍隊，還要追究海軍學院和海軍上層的責任。這顯然是有點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而就在圖哈切夫斯基準備發動最后的攻擊，準備收獲勝利的時候，軍委命令他去視察遠東的防務，理由是應對日本人的狗急跳墻。而就在圖哈切夫斯基剛剛抵達赤塔的時候，變故突然發生了。上任一個月都沒有什么動靜的李曉峰突然將“列寧格勒案件專案小組的負責人加馬爾尼克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加馬爾尼克并不是什么無名小卒，歷史上1935年授銜時，這位可是一級集團軍政委級別，一度還擔任過國防人民委員會第一副委員和工農紅軍總政治部主任。當然，這位的結局并不好，在大清洗中。在肅反工作人員抵達他的辦公室之前，這位被迫開槍自殺了。

而在這個歷史時空里。他長期擔任布柳赫爾的副職，在政治上屬于中立偏托派。之前圖哈切夫斯基授意成立專案小組，他這個總政治部副部長就擔任了專案小組的領導，在圖哈切夫斯基的授意下，他執行了打壓海軍的策略。

“加馬爾尼克同志，這就是你們專案小組得出的結論？”

李曉峰面色很不善的望著加馬爾尼克，說心里話，李曉峰并不想讓加馬爾尼克太難堪，只要他及時的轉舵，別跟圖哈切夫斯基繼續混，那他可以考慮給加馬爾尼克一個體面的結果。

不過很顯然，加馬爾尼克并沒有意識到政治風向發生了轉變，他不太把李曉峰這個新任上司放在眼里，很淡定地說道：“安德烈同志，專案小組經過認真仔細的工作，已經基本上搞清楚了事件的真相，在這起案件中海軍方面負有不可推卸……”

“你不用說了！”李曉峰直接就打斷了加馬爾尼克的話頭，很嚴厲地說道：“之前奧爾洛夫同志已經不止一次投訴過專案小組的工作方式，認為你們對海軍帶有相當的偏見，而且從一開始工作方式和工作態度就有相當的問題。之前我還不相信，不相信我們總政治部的同志會犯這種幼稚的錯誤。而現在看來，奧爾洛夫同志反饋的情況并不是空穴來風，專案小組的工作方式和態度是相當值得懷疑的！”

加馬爾尼克傻眼了，他真心沒想到李曉峰用一句話就推翻了他，推翻了整個專案小組的結論，而且看著架勢是大有翻案的趨勢。頓時他急了：“安德烈同志，請您尊重專案小組全體同志……”

“加馬爾尼克同志！”李曉峰陡然加重了語氣，“我現在鄭重地通知你，之前的專案小組被解散，所有成員將接受kgb的審訊。根據kgb和總參情報處的反應，專案小組的一些人已經被外國間諜和反革命份子滲透，是打著查案的幌子從事破壞紅海軍建設的活動。其性質是極其惡劣的，作為專案小組的負責人，你竟然沒有及時的發現這一情況，甚至還被這些別有用心的間諜和反革命份子所利用。對于你的工作，軍委極端的不滿意，現在我正式通知你，停止你的一切工作，接受政治審查！”

“這是迫害！”加馬爾尼克憤怒了，他站起身揮舞著拳頭向李曉峰表示抗議，不過這是徒勞的，kgb的工作人員很快就將其制服并押了下去。

冷眼看著被押走的加馬爾尼克，李曉峰默不做聲，因為這確實就是迫害，誰讓加馬爾尼克不識時務呢？不識時務的人怎么能留在總政？

李曉峰隨手拿起電話機給斯大林撥了過去：“加馬爾尼克不聽話，走程序吧！”

所謂的走程序自然是永遠的拿下加馬爾尼克，不客氣地說。這位最好的結局也就是被迫退役了此余生。甚至糟糕一點還會蹲大牢。誰讓他不識時務呢？

因為李曉峰已經給過他機會了，如果他識趣一點乖乖退到一邊不說話，李曉峰會放他一馬，也不會對那個專案小組趕盡殺絕。可誰讓加馬爾尼克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呢？而這個錯誤的選擇不光會毀掉他的前途，還將帶著那個可憐的專案小組一起陪葬。

“專案小組被解散？加馬爾尼克也被逮捕？”

正在視察遠東紅旗方面軍防務的圖哈切夫斯基獲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大吃一驚，他離開莫斯科的時候，一切還都是按照他的指示進行，這才幾天怎么就風云突變了？

“這是軍委緊急會議上做出的決定。”負責向圖哈切夫斯基傳達消息的總政治部聯絡處處長斯拉溫中將解釋道。

“軍委緊急會議怎么沒有通知我？”圖哈切夫斯基怒了。

“那是緊急會議。而您身處遠東地區，根本不可能參加。而我則是受軍委指派特意向您來傳達會議精神的。”

說完，斯拉溫不等圖哈切夫斯基說話，自顧自地說道：“根據軍委的討論，認為加馬爾尼克同志犯有主要領導錯誤，認定之前專案小組的工作是極其不負責任的，其得出的結論都是違背事實和反革命的。”

如果說剛剛聽到軍委背著他召開緊急會議時，圖哈切夫斯基是生氣是后悔，而接下來當斯拉溫說出軍委的決議時，他就是不寒而栗了。

這三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圖哈切夫斯基陷入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狀態，用斯拉溫的話說：“米哈伊爾同志完全傻了。他被這個消息擊垮了！”

圖哈切夫斯基確實有點崩潰，現在回想起來，他才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當中，斯大林和李曉峰奇異的平靜，以及軍委突然指示他前往視察遠東防務，這就是調虎離山，這就是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而讓圖哈切夫斯基覺得很可悲也很羞愧的是，他竟然就傻乎乎的上當了，恐怕現在斯大林和李曉峰正在嘲笑他的無能和愚蠢。

圖哈切夫斯基怒了，他悲憤地大吼了一聲：“立刻給我準備飛機，我馬上要趕回莫斯科！”

圖哈切夫斯基準備最后一搏了，只能說算是勇氣可嘉，可是除了這點兒可笑的勇氣之外，他竟然沒有一點兒思路和策略，簡而言之就是匹夫之勇。而圖哈切夫斯基的敵人卻是準備充分，已經將他算計得死死的了。

當圖哈切夫斯基還在空中的時候，新的專案小組已經緊張高效的開始了工作，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們就全面推翻了前一任專案小組的所有結論。

整個案件被認定為因為革命信仰不夠堅定以及軍紀松懈而引發的斗毆事件，在這起事件中沖突的雙方都必須為此負責，尤其是那些剛剛參加完北方1934演習的陸軍軍官。因為和那些僅僅擁有準尉軍銜的海軍學員們相比，他們都是資深軍官。作為資深軍官他們應該更克制的控制自己的言行，而不是像沒有從軍校畢業的小年輕一樣胡鬧。

客觀的說，這個結論是比較公允和符合事實的，至少比前一任專案小組的結論更接近真相。但是不要以為這是斯大林和李曉峰在主持正義，有時候更接近真相也是能夠殺人于無形的。

實際上一開始斯大林也不太喜歡這個“很客觀”的結論，認為這個結果不足以搞垮圖哈切夫斯基。按照斯大林的想法，給這一事件的定性應該是有總參謀部中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引發的陰謀顛覆黨對軍隊領導的反革命事件。

斯大林認為只有反革命罪才能擊垮圖哈切夫斯基，為此他還精心準備了相當多證據。比如說證據一顯示，沖突是陸軍方面蓄意引發了，甚至參與斗毆的陸軍軍官們都攜帶有武器裝備，這顯然是準備造反嘛！比如說證據二：當抵擋不住陸軍攻勢轉身逃跑的海軍學員逃回阿芙樂爾號時，尾隨而來的陸軍軍官們企圖用“武力占領”十月革命的象征性軍艦，這充分說明他們是有組織有企圖顛覆黨的領導。

當然。這些所謂的證據都不值得一提。比如所謂的武器。那不過是參演軍官們的隨身配槍而已，剛剛抵達列寧格勒一心想著放松的他們忘記鎖好自己的配槍了。實際上在沖突爆發期間，沒有任何一個陸軍軍官企圖使用自己的配槍，一槍都沒有放過。

至于證據二就更加可笑了，也許陸軍軍官們確實追擊過逃跑的海軍學員，但什么企圖奪取阿芙樂爾號就是扯淡了，實際上他們也就是追了一小段，都沒有抵達阿芙樂爾號停泊的碼頭。再說阿芙樂爾號哪怕是降級為訓練艦。可并沒有解除武裝，上面的大炮、機槍雖說是教具，可都是能夠使用的真家伙。以陸軍軍官的配槍的那點兒火力談什么奪艦？

反正李曉峰是不會在這種可笑結論上簽字認可的，因為這個事件不管怎么鬧，最后始終要匯報給列寧的。以導師大人的智商，用這種玩意兒糊弄他？那才真心是作死！

李曉峰很清楚，如果拿這種蹩腳的所謂證據給列寧看，那導師大人絕逼會反過來狠狠地抽他們嘴巴，那時候不光不能扳倒圖哈切夫斯基，反而會穩固圖哈切夫斯基的位置。

“正確的做法。是實話實說，事實認定可以有所偏頗。但是不能過份。罪名不要定得太聳人聽聞，那樣列寧同志根本就不會相信。”

霧風耶維奇皺起了眉頭，虛心問道：“可是這種不痛不癢的罪名怎么能夠擊垮圖哈切夫斯基呢？在我看來連擊垮加馬爾尼克都夠嗆！”

李曉峰笑了笑反問道：“你不懂，列寧同志根本就不會認為軍隊當中存在什么反革命集團，這欺騙不了他。真正讓列寧同志擔憂的是軍隊當中拉幫結派的問題，尤其是那種很惡劣的拉偏架行為。而加馬爾尼克這次就正好是這么干的！”

李曉峰侃侃而談道：“你們覺得列寧同志相信加馬爾尼克的專案小組得出的結論嗎？一件很明顯的酒后斗毆事件，責任被放大和完全推給了海軍，這在列寧同志看來會是什么性質的？我認為列寧同志很可能會認為這就是紅軍中的軍種之爭，這就是借著卑鄙的手段打擊異己！”

霧風耶維奇繼續問道：“如果是這樣，那么在加馬爾尼克專案小組的出結論的時候，列寧同志就該表示反對才對啊！”

李曉峰笑道：“列寧同志之所以沒有發話，原因也很明顯，那就是顧及托派和圖哈切夫斯基的面子，他一定能看出這是誰的手筆，為了維護即將接班的托洛茨基的權威，在這種小事上他只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他們不太過分也就算了！”

稍微一頓，李曉峰繼續說道：“而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我們全面否定了這個結論，整個事件進一步升級了，我們和托派全面扛上了，這時候我們還算客觀的結論如果都被托派翻盤了，那我們將面臨全盤崩潰，這時候，列寧同志恐怕更傾向于接受我們得出的更符合事實且影響力更小的那個結論！”

霧風耶維奇挑了挑眉頭問道：“可這有什么意義，這個結論不足以擊垮托派阿？”

李曉峰搖了搖手指，高深莫測地說道：“不，這將擊垮托派。所有的同志都能看到，圖哈切夫斯基借此進行的反戈一擊全面失敗了，他和托洛茨基在軍委的威信將進一步跌落，而我們將全面的占據上風。這種影響力將是全面性的，那意味著大家都知道接下來該怎么選擇站隊了。”

“可是這并沒有直接搞垮圖哈切夫斯基！”霧風耶維奇強調道。

“直接搞垮圖哈切夫斯基是列寧同志不允許的，如果我們那么干，列寧同志會狠狠教訓我們。”李曉峰淡淡地說道。

霧風耶維奇摸了摸后腦勺，問道：“可是之前跟斯大林說好了，總參歸他們，而現在圖哈切夫斯基并沒有直接垮臺……”

李曉峰伸手制止了他：“你聽我說完，直接搞垮圖哈切夫斯基是不明智的，但是可以間接的來嘛！可以讓圖哈切夫斯基自己主動下臺嘛！”

“這怎么可能？”霧風耶維奇瞪大了眼睛問道。

“很有可能阿！”李曉峰笑瞇瞇地回答道，“你們覺得圖哈切夫斯基現在是什么心情？尤其是我們支開他開軍委緊急會議，你們覺得他會好過，會善罷甘休？尤其是他獲知我們對加馬爾尼克的指控以及對加馬爾尼克專案小組的處罰決定之后，你們以為他會怎么做？”

霧風耶維奇愣住了，因為以他的政治智慧不難猜出圖哈切夫斯基會怎么做——他恐怕無法也沒辦法忍耐，如果這都忍了，那么今后誰還跟他這個總參謀長混？

很顯然的，圖哈切夫斯基必然要反擊，而且必然是激烈的反擊，那么他要救出加馬爾尼克和專案小組，必然要推翻第二任專案小組的結論！

那時候樂子就大了，對列寧來說，第二任專案小組的結論和處罰方式更能接受，因為斯大林和李曉峰并不過分。這就顯得圖哈切夫斯基無理取鬧了，如果列寧選擇支持第二任專案小組的結論，那么圖哈切夫斯基就將被逼到墻角，到時候圖哈切夫斯基能忍下這口氣？如果不能，那他只能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加以抗爭……(

天兵在1917 37 陰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