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箭

史豹這無射之射，居然在空中帶出了頗為銳利的尖嘯。

徐樂低吼一聲，仍然站定腳步，一劍劈出！

這一劍去勢如電，后發先至，正中那股凝成一束的真元。空氣中發出了嗤嗤的撕裂一般的聲音，在徐樂心意催動之下，內蘊真元也隨劍勢而澎湃而出，兩滴真元也失卻了淡金的顏色，懶洋洋的歸于胸中氣團。

兩股真元撞在一起，被撕裂，被融化，被摧破的，卻是史豹的無射之射。

徐樂真元，更凝練，更純粹。象是液體與氣體之比，風雖然能吹動水波，卻永遠不能將水撕碎！

這股隨劍勢外放真元，更越過十余步距離，直撲史豹面前。史豹橫弓在胸前一劃，這股余勢未衰的真元才為他激散。

徐樂卓立不動，史豹臉色難看，申屠方張大了嘴巴。而周遭圍觀的秦人，在沉默少頃，發出了一陣大嘩！尤其是幾個踏入了武者之途的秦人，更是神色激動。

“真元外放！居然還如此精純，連史右翼都不及！”

史豹目光如電，狠狠逼視這劈出一劍擊破自己無射之射的徐樂。徐樂心中此刻也是大定，還朝著史豹齜牙一笑。

這一下以硬對硬，就是單純的真元對撞。史豹作為史家收養的那么多稟賦獨厚的義兒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在鍛體之階第四境沉府就已經本命真元培厚穩固，現在更一帆風順的沖入了鍛體之階第五境氣海，早早就開始打磨淬煉精純自己的本命真元，已經修煉得初有形質。無射之射以真元外放，萬軍中左右盤旋應手而射，多少柔然勇士就這樣被他射落馬下。

在鍛體之階就將真元淬煉精純至有形的地步，踏入洗髓之階要沖的關口就比常人要難了十倍。但凡敢于如此的人物，無不稟賦獨厚，是萬中無一的天才，是天生的戰士，更對自己有強大的信心。

史豹就是這樣的強者，雖然因為千海原之戰慘敗后義兒軍人才凋零，十幾年緩不過來，史豹才年紀輕輕的就居于義兒軍右翼翼長高位，可誰也不能否認史豹的實力！

可現在突然就冒出一個誰也不認識的陌生年輕人，在南市和史豹硬碰硬的對上，他的本命真元也到了有形可以外放的地步，還比史豹更精純，更凝練，更純粹。史家什么時候又多了這樣一個天才？

這樣的消息要傳出去，整個秦國都要側目！

劉軍他們在人群中拳頭都要攥出水來，突然聽見周遭秦人的激動低呼之聲，再看看卓立不動的老大，臉色難看的史豹。頓時也明白過來，老大反正沒有落下風。頓時腰桿也硬起來不少，在這東華，實力就是本錢！

場中兩人，卻還是斗雞一樣互相狠狠看著。徐樂是信心越來越足，那夜見到史瑤逼人的一劍之后，徐樂一直在揣測自己現在實力到達了什么地步。現在看來，除了那個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小妞那種變態之外，自己似乎也并不弱嘛……

而且內蘊的真元總會越來越厚，到時候那小妞也不見得穩穩能吃定自己……

還有兩箭而已，老子贏定了！

史豹臉色越來越陰沉，又緩緩豎起弓來，這一次，卻是弓開如滿月。他身上衣衫，無風自動，弓弦細微而劇烈的顫動著，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嘯音。

圍觀人群，全都不自覺的又后退了十幾步。

接著史豹松弦。

依然是無射之射。

這一次激射而來的真元，比前更要龐大，卷動周遭空氣劇烈流動，離得近些的攤販席棚，都一下被掀起，在空中亂舞！

無數道隱含鋒銳之氣的真元匯在一處，以一往無回之勢瘋狂撲來。這威力，過于第一箭的十倍！

徐樂反而上前一步，仍然是一劍劈下！

史豹才一松弦，徐樂就覺得不對。這一記無射之射，以真元凝成的無形箭矢之烈之厲。才脫弦而出，徐樂渾身雞皮疙瘩都刷的起了一層。

第一箭這豹頭小子，只怕連三分力都沒有用到。虧自己還沾沾自喜，以為可以和這豹子頭分庭抗禮！能和劍氣經天的史瑤相提并論，同為義兒軍翼長，豈能是弱者？

體內真元瘋狂涌動，仿佛為史豹這一記應是全力施為的無射之射所感應，歡呼著想要再和這無形箭矢再硬碰硬一次！

徐樂也沒有半點后退的意思，幾乎是一瞬間，徐樂就已經有了幾乎是下意識的判斷，自己應該還是撐得下去這一箭！

真元隨劍勢狂涌而出，與這無形箭矢狠狠撞在一起。

周遭空氣在這一瞬間似乎停滯了一下，然后猛烈的爆發開來，狂亂的氣流以徐樂為中心四下橫掃，將地上垃圾雜物卷上半空。徐樂身上衣衫也頓時開出了大大小小的破口，露出的皮膚也瞬間多了無數條血痕。

可史豹這似乎是無堅不摧的第二箭，仍然被徐樂擋下！在空中無形縱橫，擋住，摧破，攪碎史豹這無形箭矢的，仍然是隨著徐樂劍勢狂涌的內蘊元氣！

煙塵陡升，在場中騰起。隨著煙塵落下，就看見徐樂忍不住粗重喘息著，垂下劍來。雖然身上黑袍被割出了多少破口，身上那些細碎的傷痕隱隱有血沁出。可徐樂仍然昂然立在場中，沒有后退半步！

史豹仍然保持著松手放弦之勢，陰沉著臉一聲不吭。

人群中發出一陣更大的驚呼贊嘆，多少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個秦國，可稱東華武者的，只怕有數百上千，可到了史豹這種地步的，又能有多少？義兒軍雙翼，向來是史烏居麾下最得力的心腹戰將。實力雄厚的銳士軍對這雙翼都頗為忌憚，和義兒軍雙翼打過交道的柔然部落，更是視之為兇神。

史豹的第二箭之狂猛暴烈，那無堅不摧之勢。可見他也未曾有什么留手的了。縱然是修煉到鍛體之階第三境第四境的強者，在這一箭之下，只怕也是非死即傷。

場中這個陌生卻英氣勃勃的年輕人，仍然擋了下來！

一顆新星，就在秦國冉冉升起。這樣人物，怎么才是個下民士？不論投到哪家秦國高門去，地位都要遠遠過于現在！

徐樂竭力抑制著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兩箭之后，雖然一步未曾被逼退。可自家知道自家事情，雖然自己內蘊的真元莫名其妙的經過那夜變故之后，就變得有如液體也似。剛才和史豹對撞，也明顯感覺到史豹真元松散些，而自己凝練得多。單純真元對撞之上，稱得上是大占便宜。

但是擋下第二箭，自己積攢的那點液體也似的元氣，幾乎也是消耗為之一空。

而看史豹，卻還是行若無事的樣子。若是說自己的質量比較高，但是這豹子頭的本錢，卻不知道比自己厚多少！

要是第三箭還是同樣威力，自己可實在吃不下了……

心里面忐忑，可徐樂身形仍然站得筆直。拼命的平復自己的喘息，將手中利劍握得更緊一些。靜靜等著史豹的第三箭。

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對接不接得下第三箭半點把握都沒有，徐樂卻絲毫沒有認輸服軟灰溜溜走人的意思。

與之相反，心中涌動的滿滿都是斗志。

再來啊！

史豹繃著一張臉，也有些猶豫踟躕。

在這一刻，史豹對徐樂的賞識之情，油然而生。他也是久經修煉打熬之人，一眼就看出徐樂修為絕沒有超過鍛體之階第三境中淵。

徐樂的氣勢還太過逼人了一些，還未曾到踏過中淵，菁華內蘊，真元穩固的地步。

要是史豹知道徐樂還在第一境云門，估計一雙獸睛都能瞪到地上。不過這也不怪史豹，徐樂自己都糊里糊涂來著。

可偏偏這小子的本命真元不僅在中淵境界就打磨淬煉至有形，而且還純粹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也不知道這小子身負的是什么樣的功法？

史家難得有這樣的人才出現，而且一看這小子也是性子堅韌，絕不輕易低頭的好漢子，怎么說也是史家人，現在大兄正在拼命為史家招攬人才，恢復元氣。就這樣將這小子傷了殘了，甚而失手殺了，怎么對得起大兄？

而且這小子看起來著實不錯！

可史豹畢竟是個二十才出頭的年輕人，北蠻血脈的狂傲沖動也是骨子里面的。不讓徐樂嘗點厲害，這面子實在下不來。難道真要傳出去一個下民士和自己這史家雙翼能拼個不分上下么？

這卻還讓史豹怎么在秦國混？

申屠方在史豹身后不遠處臉色陰沉更甚，要是史豹再不拿出真正本事來。給這小子接下三箭去，難道自己這個出身清華，世代在咸城為高門，還雄心勃勃要爵為卿大夫，開辟自己貴盛世家門第的人，還要對一個趙國逃奴避道不成？

自己可是天道宗術士，可是上公士，這趙國逃奴對自己而言，就如一犬！殺了他又值什么？

一張符紙，悄悄從袖中滑落到申屠方的掌心，被他緊緊捏住。只是看史豹如何動作。

史豹沉著臉少頃，終于向后一招手。一名手下，取下身上一直背著的長大包裹揭開，包裹中正是史豹臨陣時候背負的那一個巨大箭囊，箭囊中，露出十二支箭的尾羽。

那手下將箭囊遞給史豹，圍觀人群又是一陣驚呼，幾名戴冠秦人越眾而出，遠遠就對史豹行禮。

“史右翼，如何動用破鋒十二箭？讓這小兄弟給史右翼陪個不是也就是了。怎么說這個小兄弟現下也是史家的人！”

申屠方一笑松口氣，那符紙，又悄沒聲的滑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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