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賭約

雖然不知道徐樂來路，史豹還口口聲聲都在叫著趙國奴。可無論如何，現在徐樂為秦人，為史家效力，如此氣度，岐陰城中又添了個好漢！

千海原一戰，除了秦襄侯與孫大夫戰死，五千虎衛軍全軍覆沒之外。就是隨征的義兒軍也損折大半。而為輔翼的各家公士所領本部部曲，沒于千海原何止四五萬之多。一戰之后，秦人家家戴孝。

對于岐陰城的史家人而言，就是原來一直與虎衛軍為秦人中流砥柱的義兒軍，一下就落到了連銳士軍都不如的地步。史老大夫從此一蹶不振，現在只能在岐陽養老，再不敢回返岐陰面對那么多孤兒寡母。

義兒軍原來總計兩千人，現在縮減為千人編制，還遲遲未曾補滿。若不是史烏居異軍突起，劍鎮西荒。史家境遇更是不堪。

具體到秦國而言，精銳為之一空之后。西荒上柔然大舉深入，活動范圍已經逼近了岐水。原來在西面北面的大片土地都已經放棄。連一直被秦人壓制得死死的烏居河南的鬼方諸部，都膽子大起來了。

更不必說原來秦國勉強還能相抗的強趙，更對秦國咄咄逼人，予取予求。硬塞了個容夫人到秦侯身邊，生下侯子秦镕，趙人無數次威逼秦侯立秦镕為世子。

趙人還縱容柔然無數次犯境秦國，想讓秦人徹底依附于趙。然后為趙人跟班，大舉東向，爭霸天下。

千海原一場慘敗，就徹底改變了秦人國勢，史家家勢。樸素尚武的秦人深感屈辱，但是國中人才凋零，元氣沒有幾十年恢復不過來，可現在又哪里有讓秦人徐徐恢復的空間？

史豹稱徐樂為趙國奴，這年輕人不必說是從趙國逃入秦國來的，還在史豹面前昂然不屈。對于一直靠著自己力量勉力恢復的史家人而言，突然有這么一點新鮮血液涌入史家，大家下意識的就想在史豹面前保下這個年輕人。

不管他是不是太過于自不量力，不知道天高地厚，敢于激怒史右翼。可有這份骨氣在，將來不論是秦人還是史家，又是多了一個勇士！

而秦人和史家，現在最缺少的就是人才！

眾秦人異口同聲的在為徐樂求情，南市商戶都被驚動，不管是從咸城來的還是齊商，都探頭探腦的張望，目光全落在徐樂身上。

要說徐樂賣相也的確不差，眉目清朗，肩寬腰窄，腰背筆直昂然而立，身上自有一種逼人的銳氣散發而出。看一眼這印象分都要加不少。

在齊芳樓二層小樓上，從窗間還有鶯鶯燕燕的秋波流動，投向徐樂。她們是女奴身份，不敢議論發聲，只能將目光黏在徐樂身上不放。

那送史豹和申屠方而出的齊商，在后面幾步，拈著胡須，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態打量著徐樂。

在無數道贊賞的目光下，就連怕得厲害的劉軍王登科賴文臻他們三個忍不住就挺直了腰桿。而蘇明卻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只要老大喊一聲打，他就跟著朝死里面干。

申屠方看著徐樂受矚目的樣子，恨得牙齒直癢癢，自己為尊貴的術士，為咸城南宮家大族出身，和史豹一樣有上公士之爵。自己才應該是最矚目的存在才是！

史豹臉色鐵青少頃，突然咧嘴，露出白生生的牙齒一笑：“有骨氣，岐陰城中，看來也都看重你……我史豹豈不是做了惡人？那我干脆就成全你到底。接我三箭，若是還能站著。我保你入義兒軍，一入就為屯長，爵升一秩！我們之間這點事情，一筆勾銷，然后我還拿你當兄弟看待！若是躺倒了，就怨你命不好，我也沒得讓大兄責怪……你看如何？”

眾秦人頓時發出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整個岐陰城從下往上數，能接史豹三箭的有十個人沒有？哪怕史豹不用他那破鋒十二箭也是一般！

頓時就有幾個戴方冠，領公士之爵，在史家有點地位的秦人就要越眾而出，想再解勸一下，不能讓這個看起來很不錯的年輕人就白白死了。

徐樂卻是一笑，朝圍觀秦人拱拱手：“各位，不必說了。史右翼有氣要撒出來，我也不想靠求人過這一關。男子漢大丈夫，骨氣要緊。不然我豈不是白白在史右翼面前硬氣了一場？大家要是還覺得我算條漢子，就一句話也不用說了……對了，誰借把劍給我？”

徐樂話說到這種地步，以秦人尚武耿直之性，解勸求情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一名秦人將腰間佩劍抽出，擲給徐樂。

徐樂穩穩接在手中，還像模像樣的挽了劍花，打量一眼：“好劍，謝啦！”

其實徐樂懂個屁的劍，不過看這把長約一米的利劍握在手里輕重合宜，劍刃鋒利，保養得極好，一定是那秦人的心愛之物。夸兩句也掉不了肉。

徐樂轉向史豹，淡淡道：“你保我入義兒軍，就不用了。等我有了功績，再抬頭挺胸的進去。我要是接不下你這三箭，我自然躺倒，死了也不怨。要是接下來了，我也不要其他什么，你和你身邊那位，以后只要看到我，就退避在路邊送我先行也就差不多了。這個賭約，你干不干？”

這話說得大方，視榮華富貴與無物。頓時就激得又是一片低低贊好的聲音。論徐樂本心，其實一點都不想進那個什么義兒軍，從此就套上一個籠頭，別人一個口令自己就得馬上動作，那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樂得大方。

史豹哈哈一笑，甩開身上袍子讓從人接過，露出一身勁裝。更顯得剽悍絕倫，渾身肌肉幾乎要將衣衫撐爆。

“大家讓開些，省得誤傷！還有你這趙國……你這小民士，給你時間好好準備一下。省得別人說我以大欺小！”

一眾秦人，頓時紛紛退避。就是周遭商家也閃得遠了些，樓上鶯鶯燕燕一陣驚呼離開窗口。那秦人裝扮的齊商也慢悠悠的走開了幾十步。

在這南市齊芳樓前，頓時空出了一片場地，長有幾十米，寬為整整一條街。有幾個人站在場邊，都是戴方冠的公士，那一副淡定的模樣，不用說也是史家不多的武者。而實力不濟的秦人，就退出了百步開外，史豹之威，只要岐陰城中，就沒有不知道的。

徐樂轉向幾個還不肯退開的弟兄，笑著揮手：“走遠點，省得我分心……老五呢？”

劉軍左顧右盼一下：“沒見著老五……老大，要不算了吧。反正丟人也丟不回地球……”

賴文臻和王登科猛點頭，蘇明卻沉著臉一副死都不走開的樣子。

徐樂嘿嘿一笑：“我非得拼這么一場啊……不然我們就得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了。誰還瞧得起我們？而且我有信心，這豹子頭奈何不了我。”

劉軍認真的問：“不是安慰我們？”

徐樂也認真的點頭：“我騙你們干嘛？拿自己小命開玩笑？老五機靈，不知道躲哪兒去了，你們趕緊將老三拖走。這個死心眼的家伙，還以為真能當MT啊！”

看徐樂信心滿滿的樣子，劉軍他們幾個只有聽命將蘇明硬扯開。蘇明還不住回頭，一副和老大就要生離死別的樣子。

徐樂深吸口氣，轉向持弓在手的史豹，史豹對徐樂齜牙冷冷一笑，揮手讓申屠方和自己幾名從人也退下去。

徐樂活動一下身子，扭扭頸項，再感受一下胸中氣團。

說有信心，徐樂沒撒謊安慰那幾個貨。胸中氣團內那液體也似粘稠流動的氣息，現在已經累積有七八滴之多。都是從西荒到岐陰，然后這次穿過來一天積攢下來的。也不要自己如何運功吸收什么的，胸中氣團轉動，每時每刻都在引元氣入體，內蘊成這液體一般的感覺。

那夜在西荒之上，自己初蘊一滴這種元氣。便一舉擊殺了野足利這個大敵。現在積攢如此之多，雖然氣團的十分之一還未曾充滿，可徐樂堅信自己比那夜還要厲害得多！

體內所蘊的這種元氣，徐樂深知道其奇妙厲害之處。甚而隱約還有感覺，那些東華武者蘊元氣入體，說不定遠沒有自己厲害。要不然自己也不會為史烏居這等人物半強迫的架到岐陰來，還安排了這么個奇葩的民士之爵！

也許隨時隨地，都有人在關注自己。而自己在東華所經歷的一切，都要為自己莫名所得的力量牽動。

這種力量，到底是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東華武者么？

對隱藏在未知中的東華一切，徐樂都充滿了興趣，也想就這樣一路走下去。看自己到底會經歷什么，最后會走到哪一步。

區區一個玩弓的豹子頭，三箭而已，自己怎么可能真的就給他放躺在這兒！

史豹摸著自己破鋒弓的弓弦，吼了一聲：“準備好沒有？準備拖到吃晚飯啊！爺爺我昨天喝了一晚上，現在頭暈得慌，等著回家喝柔然女奴熬的肉粥！”

徐樂定定神，朝史豹勾勾手指：“來啊，別客氣。”

徐樂舉動，又讓史豹低吼了一聲。將破鋒弓弓弦拉得半滿，卻并沒有搭箭在其上。手一松弦，就空射一記。

徐樂身后響起秦人低呼：“無射之射！”

秦人低呼之聲才說了一個字，徐樂就已經知道史豹的第一箭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一股隱含鋒銳之意的元氣凝成一束，激射而來！這鋒銳之氣，隱然就有那夜看到史瑤遠遠揮出一劍所感應到的那種銳氣。

雖然這鋒銳之氣比起那夜站在幾十步開外猶覺針刺入體的史瑤一劍要差了不少。但是徐樂也毫不懷疑，這元氣中體，自己就立刻在胸口開上一個透明的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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