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6 怒不可遏

“呃，雨果，抱歉，我是雨果。”雨果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反應似乎有些遲緩，跟不上整個節奏的變化，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伸手握住了湯姆的右手，簡單地自我介紹到。

“這個名字最近幾年似乎特別火熱。”湯姆笑呵呵地說到，他似乎沒有認出雨果，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聯想，只是單純地感嘆而已。雨果只覺得下巴的胡渣有些癢，他再一次慶幸，自己最近沒有把胡子都剃掉。

雨果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的笑容很是牽強，“也許法國人突然開始多起來了吧。”雨果的冷笑話卻讓湯姆愣了愣，隨即爽朗地大笑起來，給了雨果一個“這個笑話很棒”的眼神。但雨果此時卻沒有辦法放松笑出來，只是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戴夫的膝蓋，回去記得涂一點紅藥水，當然，最好不要沾到褲子上了……”

“否則我媽媽就要發現了。”湯姆接過了后半句話，一臉懊惱地說到，“難道創口貼不行嗎？我倒想簡單一點。”

雨果聳了聳肩，“當然，創口貼也是可以的，不過記得清洗一下傷口。”回頭看了看已經展露笑顏的戴夫，雨果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癢，他輕輕地咳了兩聲，卻依舊沒有緩解，“所以，你媽媽，啊？可以聽得出來，你媽媽似乎很……呃……好。”

“對，對。”湯姆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我媽媽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母親了，”可是說完之后，他朝雨果展露了一個歉意的表情，“我沒有冒犯的意思。”表示他沒有貶低雨果的母親的意思，這卻讓雨果嘴角的尷尬沉淀到了內心深處，舌尖的苦澀再次泛了起來。

“你知道，我媽媽幾乎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了我們兄弟，對了，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不過他今天沒有過來，似乎是學校有些事沒有解決，我們今天是專門為了慶祝戴夫十二歲生日出來游玩的。她總是愿意全力支持我們的選擇，我在八年級的時候，逃了無聊的西班牙語課去觀看街頭美術展，結果她被叫到了學校，老師向她進行譴責，可是她卻說尊重我的選擇，她認為我應該做我想要做的事。當時西班牙語老師的表情真是太滑稽了。所以，后來她還為我舉辦了一場畫展，邀請了西班牙語老師過來觀看，我可以看到她臉上得意的炫耀表情，那也許是我目前為主最開心的瞬間了吧。”

湯姆絮絮叨叨地說到，說到開心的時候還自主鼓掌起來，可以看得出來，他眼底都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雨果卻是愣住了，雙眼沒有靈魂地看著眼前的湯姆，因為他聽得太過入神了，以至于他根本無法做出反應——他也不知道應該做出什么反應，整個大腦一片空白。他可以清晰地聽到湯姆的每一個字，也知道湯姆話語的意思，但卻無法做出反應，就像是白癡一樣。

“哦，抱歉，我似乎有些失態了。”湯姆注意到了雨果那出神的眼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道歉——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禮儀被教育得很好，“只是，你看起來真的是一個很和善的人，我喜歡你的笑容，如果有機會，也許我希望能夠為你畫一幅畫像。”

“不，沒事，我是說，謝謝你的夸獎。”雨果的話語顯得有些支離破碎，他擠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所以，你說你還有一個哥哥，三個兄弟，蛤？應該很熱鬧吧？”雨果看了看坐在旁邊專心致志擺弄著賽車模型的戴夫，卻覺得胸膛彷佛塞了一團棉花，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對，詹姆斯，他是我們家最棒的那個，不出意外，他應該會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讀書，你真應該看看我母親是如何炫耀他的，就好像發狂似的自豪。上周是詹姆斯的高中畢業儀式，我媽媽提前三天就在做準備了，當天不僅盛裝出席，看在上帝的份上，她還租了一臺攝像機，到現在把整個過程都錄制了下來，當詹姆斯上臺領取畢業證書的時候，她居然感動地哭了——我是說嚎啕大哭那種，把所有妝都弄花了，鬧得詹姆斯尷尬不已，哈哈哈哈。詹姆斯從小到大都是出色的那個，他所有的活動和儀式，我媽媽從來都沒有缺席過，我甚至還懷疑過，我和戴夫是不是她領養過來的。不久之前在晚餐的時候，詹姆斯透露說他似乎對演員這個行當頗為感興趣，你如果在現場的話，會被我媽媽的眼淚嚇到的，我幾乎以為詹姆斯說他要登陸月球了。”

湯姆的語速不快，充滿著自我調侃和黑色幽默，幾乎根本不需要雨果反應，他自己就可以樂不可支了。

雨果就這樣站在原地，靜靜地點了點下巴，微微張了張嘴巴，卻發現內心的波濤洶涌讓他根本沒有辦法說出任何話語，哪怕是一個字。他甚至抑制不住自己，微微握緊了右拳，為了隱藏自己的情緒，雨果不得不把右手放在了背后，然后努力裝作平靜的表情，聽著湯姆的話語。

“哦，上帝，我的毛病又犯了，詹姆斯每次都說我是有交流渴望癥，看在上帝的份上，還不是因為他搶走了所有和媽媽說秘密話的時間。”湯姆也注意到了雨果略顯奇怪的表情，雖然他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也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再繼續說下去了，于是他再次伸出了右手，“總之，我必須感謝你的幫忙，你可是拯救了我的一天，如果被媽媽看到戴夫的眼淚，我今天可就不好過了。”

雨果看了看湯姆的右手，緩緩地把自己握緊的右拳松了開來，可是僵硬的肌肉卻讓他的右手看起來有些奇怪，然后他快速握了握湯姆的右手，故作鎮定地把右手放在了大腿邊上。可他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洶涌，右手再次放到了背后，緊緊地握了起來。

“戴夫，我們走吧，否則媽媽看到我們兩個失蹤那么久，可是要生氣了。”湯姆揚聲說到，戴夫站了起來，朝雨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再次道謝，然后快步就跑了開來。湯姆看著戴夫的背影，快速就跟了上去，抓住了戴夫的衣領，然后兩個人這才朝前邁開腳步，逐漸消失在人群之中。

雨果緊緊咬著牙關，在原地走了兩步，卻發現自己根本在原地兜圈子，像是被困在了籠子里的野獸一般，他滿腔的怒火已經上升到了腦海里，幾乎是在意識到之前眼眶就是一陣溫熱，他不得不惡狠狠地握緊了右手，指甲刺入掌心的尖銳刺痛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可是淚花還是從眼眶里滿溢出來，措手不及。雨果懊惱地用拳頭狠狠擦拭去了眼眶里得所有水汽，大步大步邁開了腳步，離開了劇組所在的地方，離開了人群喧鬧的地方。

右拳因為太過用力而開始顫抖起來，但依舊無濟于事，他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顫抖，可是內心的驚濤駭浪依舊無法平靜。他無法原諒莉娜，他不能原諒莉娜，他也不想原諒莉娜。他更不想要傷害自己，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憤怒猶如海嘯一般，讓他整個人就好像瀕臨爆炸邊緣一般，那種極致的情緒讓他幾乎就要失去控制。

雨果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后走到了山谷的邊緣，看著眼前那一座繁華的大都市，身后的喧鬧人群已經逐漸遠去，那空曠的視野讓他的情緒終于徹底失控，然后他就朝著山谷憤怒地大喊起來，內心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盡情地釋放了出來，可即使如此，他還是緊緊握著拳頭，一直握到渾身的力氣都要消失了一般。

她離開的時候，他僅僅只有八歲，甚至比戴夫還要小，但她卻從來沒有擔心過他能否獨立；他離開家時僅僅只有十四歲，無依無靠地在洛杉磯闖蕩，所有事情都需要依靠自己；他遭遇車禍在生死線邊緣掙扎的時候，卻沒有人可以通知，隱隱作痛的左膝依舊在提醒著他這個事實；他成為演員之后，殷切地呼喚著她的出現，但換來的不僅僅有失望，還有痛苦……

在她的幸福美滿面前，亞當的堅持和維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亞當替她背負了所有埋怨和仇恨，當他在媒體上深深呼喚母親的時候，當他為了母親而指責亞當的時候，當亞當看到他因為思念母親而傷心的時候，當他痛恨亞當而把她當做唯一希望的時候……亞當到底在承受多少煎熬，亞當又背負著什么樣的沉重。

他痛恨自己，更加痛恨她，他替亞當不值，他也替自己不值。這種憤怒幾乎要將雨果吞噬，他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一個人，這種情感達到了難以企及的極致，以至于他希望抹去這段記憶，永遠都不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不應該出現的，她真的不應該出現的。

巨星 1536 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