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演示的慢一點,讓你們能看清楚。”陳巖嚴肅的說道,“但不是現在。”
“啊?為什么?”莊嫣驚訝。
“因為有些細節我想要做出來的話,動作和小羅應該是一樣的。簡單講,教學是教學,手術是手術,兩回事。我回去琢磨一下,該怎么講能讓你們聽明白。”
陳巖捻著絡腮胡子,煞有其事的解釋。
“好好好,陳主任您要回去弄吧,我來抬。”
孟良人打了個指響,沙沙沙的聲音傳來。
陳巖看見一個黑影匍匐靠近,嚇了一跳,但旋即想到是羅浩的機器狗。
真是,在醫院里弄一條機器狗,羅教授的癖好還真是特殊。
孟良人把全套東西放到機器狗的后背上,讓它背著。
“羅教授買機器狗的時候我還覺得沒必要,但用順手了之后感覺它是真有用。”孟良人寬厚的解釋道,“平時背背病歷,運運東西,挺好用的。”
“有啥用,脫了褲子放屁。”陳巖不屑。
“陳主任,我們科,您肯定見過,醫生抱個盒子去手術室。”
陳巖想起來介入科是要做灌注化療的,有各種化療藥,還有病、耗材之類的東西。
這些東西當然能放在平車上,但機器狗明顯要比平車拉風,而且也更省事兒。
“有了它,我們省心多了。”孟良人寬厚的笑了笑,“您科室上手術,可以用它裝各種切割縫合器,不用抱著。”
“陳主任,您一個大主任,每次抱著那么多東西上臺,看著很累。”
陳巖覺得孟良人說的有道理,陷入沉思。
的確,自己是主任,得有逼格。
尤其是耗材這種東西不能經別人的手,都是自己打開柜子,抱上臺的。
雖說以后耗材市場有天地巨變,但逼格總歸是要的。
尤其是有下級醫院的醫生進修,看見機器狗后的表情…陳巖想了想,思想開始轉變想法。
“這東西貴么?”
“還行,一萬多一點一臺,1688上的價。”孟良人解釋道。
陳巖肯定不差錢,一萬多一點買臺機器狗的話是可以考慮的。
“一般都是宇樹科技的機器狗,美軍買來騙撥款的就是宇樹科技的。但羅教授買的是云深處的機器狗,還有一個反饋協定,也不是買,是云深處送的。”
“結實么?”陳巖問道。
孟良人抬腳就踹在機器狗的身上,把陳巖看的眼皮子直跳。
機器狗只是微微晃了晃,連趔趄都沒有,后背上放著的紙殼盒子也穩穩的。
這平衡性,不錯啊,陳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平時就這么踹它?”
“這不是給您介紹么,羅教授介紹機器狗的時候都踹,我也就學會了。”孟良人把鍋甩給羅浩,“平時我和二黑的關系不錯,講真啊,過幾年再迭代兩三次,我都準備買個放在家里。”
“放家里干什么?”
“套上個玩具外衣,給我拿煙、倒煙缸啥的都行,還能對話。”
陳巖想起了某些娃娃。
孟良人這種單身漢似乎也需要一個。
“這東西不錯,叫什么來著,云…”
“云深處。”
“這名字差了點,太文藝,總感覺做不長。”陳巖跟著機器狗,漸漸的發現它在適應自己的步伐兒不是自己適應它。
孟良人笑而不語。
“充電的?”
“嗯,羅教授已經提意見,給機器狗自己設定程序,沒電了它自己去充電,充滿了后它就趴在電源上。現在二黑的電源是狗窩形狀,羅教授的主意。”
“續航也還行,充一次電能用至少4個小時。午休的時候再充電,下午也能用。羅教授說等儲能技術進步,能用很久。”
似乎是個好玩意。
陳巖注意到機器狗走路的時候四肢關節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關鍵是自己走在前面,機器狗知道墜后半步緊緊跟隨著自己,速度幾乎一模一樣。
噪音也不大,和自己認知中的機器狗有著本質的不同。
“老孟,這玩意聲兒怎么這么小?”
“這是第二只,羅教授跟云深處的老板提意見,好像做了改進,降噪了。”
嘖嘖。
很快,陳巖就感覺到了不同的地兒。
無數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準確的說是落在身后機器狗的身上。
可隨著機器狗對自己亦步亦趨,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羅浩視頻里的操作流暢到了極致,腹腔鏡鉗子就像是活物似的,把一張a4紙折成千紙鶴。
又一轉念,陳巖覺得沒什么,不過是新人訓練的小把戲。
“老孟,你先回去吧。”
“好咧,那我帶著二黑先回了啊。”
孟良人幫著陳巖把各種東西從二黑身上搬下來,隨后離開。
回到辦公室,莊嫣還坐在角落里發呆。
“小莊,嘛呢?”
“我怎么做不好呢?明明師兄做起來很簡單的。”
“害,他是羅浩羅教授啊。”孟良人理所應當的回答道。
“器材呢?被陳主任要回去了?”
“陳主任是想先練一下,如果沒羅教授做的好,那多丟人。”
孟良人壓低了聲音說出事實真相,莊嫣總覺得老孟臉上的笑容下隱藏著很多情緒。
她想了十幾秒,想不懂。
“老孟,我覺得你有話沒說。”
“沒有啊。”
“那我怎么感覺你在笑呢?”莊嫣問。
“哦,陳主任水平是高,但好面子,又遇到了羅教授,有得罪遭嘍。”孟良人哈哈一笑,抬手盤著二黑的腦袋。
只是孟良人太過得意,又一次忘記擦汗,手心里的汗水浸在二黑的頭頂,越盤越亮。
“他媽的!”陳巖沉聲罵道。
主任辦公室里,陳巖在疊千紙鶴。
十幾只疊好的千紙鶴放在一邊,腹腔鏡長鉗子夾住一枚剛疊好的。
腹腔鏡長鉗子有些抖,千紙鶴像是下一秒就展翅高飛似的隨著陳巖的手抖而抖動。
陳巖嘗試了很多次,視頻里記錄著羅浩“手術”的時間。
可陳巖雖然能做到,用時卻要比羅浩長了將近2分鐘。
只是疊一只千紙鶴而已,竟然要用這么久,陳巖不服。
再來!
真特么的,看羅浩做的輕而易舉,行有余力,自己怎么就差那么一點呢。
“大黑,以后跟我住,好不好。”羅浩蹲在只有半邊臉的大黑面前,柔聲問道。
手術自己從頭跟到尾,步步驚心。
大黑能保住一條命,可以說是相當幸運,這家伙命硬,羅浩心里想到。
雖然現在的大黑看起來有點丑,丑怪丑怪的,但羅浩卻很溫柔,和大黑商量著。
大黑小心翼翼的“嚶”了一聲。
訓導員擦了擦眼淚,咧出一個笑臉,但他笑的比哭還難看。
“大黑同意了,放心,我會帶他很好的。”羅浩笑道。
“嗯。”訓導員用力點頭。
當天羅浩搶救大黑的那一幕他親眼目睹,現在回憶起來還難以置信。
訓導員做夢都想不到羅教授毫不猶豫的把大黑抱進醫大一院的手術室,冒著無數的指責,也立馬給大黑手術,甚至還在帝都請來專家。
如果說不是自己收養退役的大黑的話,羅教授肯定是最適合的那個人。
“要是有一天大黑去世了,能送回來埋在警犬的公墓里吧。”羅浩問道。
“當然!”
“那就好。”羅浩伸手,盤了盤大黑的頭。
它的頭不均勻,坑坑洼洼,還有刀疤,摸起來有點怪。
“行,那就走吧。”羅浩給大黑帶上牽引繩,語重心長的說道,“以后就是寵物犬了,不是警犬,要老實,別惹禍。”
“喂,羅浩,你爹味兒這么濃,真的好么?”陳勇站在一邊問道。
“還行。”羅浩笑了笑,牽著牽引繩,“過幾天竹子回來,咱們去伏牛山。”
“嗯?!”陳勇一怔,“竹子能隨便走?”
“野生培訓的內容之一,我是在搞科研,你想什么呢。”
陳勇無語,看著羅浩。
這貨也就看起來正經,其實就是個假正經,
明明是想帶竹子和大妮子出去郊游,但隨隨便便帶著竹子進山這種事兒他都能用科研的名義。
“你這是公器私用。”陳勇有些嫉妒。
“帶竹子見見東北的山,也不遠走,再說還是我的靈寵,有什么好擔心的。”羅浩安慰陳勇。
他覺得陳勇在臨床上時間越來越長,也有了強迫癥的趨勢。
丑是丑了點,能活著就行。以后大黑在熊貓館當門衛,逍遙自在過完后半生。
“黑呀,我叫羅浩。”
“嚶嚶嚶”
“他叫陳勇,一會帶你去熊貓館。”
“嚶嚶嚶”
“羅浩,它為什么一直嚶嚶嚶?”
“低聲下氣。”羅浩嘆了口氣,“竹子嚶嚶嚶是撒嬌,大黑嚶嚶嚶是害怕。”
隨手盤了盤大黑,羅浩盡量讓它有安全感。
訓導員一直在后面跟著,他沒和大黑說話,只是擦著眼淚。
羅浩走出大門,回身和訓導員揮了揮手。
“隨時去熊貓館看大黑,又不是看不見,哭什么。”
訓導員用力擦干凈眼淚,走上前,蹲下,抱住大黑半拉腦袋。
羅浩沒打擾他們告別。
陳勇的手機響起來,他捂住手機走到遠處接電話,也沒打擾訓導員和大黑告別。
過了會,羅浩帶著大黑上車。
大黑安安靜靜、老老實實的坐在307的后排座位上。
羅浩有些愁苦。
307是按照老式設計,窗戶都是手搖的,沒有中控。
本來是為了拍老板馬屁,讓老板回憶起從前,可現在大黑坐上來,窗戶是個問題。
“不做不做不做。”
“不是錢的事兒。”
陳勇看見羅浩帶著大黑上車,也急匆匆的走過來。
羅浩給了陳勇一個眼神,陳勇把手機捂住。
“一個有錢的傻逼說自家養的發財魚被對手公司給弄的快死了,問有沒有辦法送去醫院做手術,就跟大黑似的。”
“…”羅浩怔了一下,隨后哈哈一笑。
這就是現實中的商戰么?這么簡單直接?甚至可以用質樸來形容。
“傻逼,大黑是為人民立功的警犬。”陳勇正色說道,“他發財魚是個啥,也配和大黑比?換風水,讓他發財,能去醫院?開什么玩笑。”
“你等等。”羅浩笑了笑,“現在的商戰都這么樸實無華么?”
“害,用開水澆發財樹這種事兒可不是開玩笑。”陳勇很認真的說道,“你是不懂,真有用的。”
羅浩看了一眼系統面板上的幸運值,問道,“他們找你祈福,你要多少錢?”
“一般幾十萬吧,看誠意。給的多,時間就長一點,給的少,時間就短一點。”
“我呢?”
陳勇沒說話,投來一個鄙夷的目光。
“說可以看看。”羅浩道。
“嗯?你今天這么閑?”陳勇一怔。
“反正也請假了,但是吧,不能去醫院,讓他自己找最好的寵物醫院。”
陳勇閑來無事,也想看看熱鬧,松開手。
“老梁,你真是有財運,我家羅教授說可以。”
你家?啥時候變你家的?羅浩覺得陳勇的話有點難聽,回手rua了rua大黑的頭。
“我家羅教授有多牛逼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這?”陳勇鄙夷。
“救人…先看看魚吧。”羅浩盤著大黑的半個頭,小聲說道。
陳勇一揚眉,但還是把話憋了回去。
“我家羅教授心善,說是要先看看魚。老梁,給你半個小時準備。”
掛斷電話,陳勇凝視羅浩。
“你看我干嘛?”
“羅浩,你真不缺錢?”陳勇問。
“你聽說哪個院士缺錢了?現在不都說院士都是做生意的生意人么。”羅浩笑了笑,“掙錢,不丟人,但我沒必要掙這些散碎銀子,這筆錢說是給魚治病的,可一旦讓人拿捏住把柄,就變成了行賄。”
“我艸…”陳勇要罵,但最后依舊憋住,“那以后我也不能掙錢了?”
“我不知道,得問問老板們。”羅浩笑了笑,“掙錢最無趣,真的。”
“你這個逼裝的我給滿分。”陳勇面無表情,戴上口罩。
他還覺得不滿意,又戴了一個n95,整理了一下,這才滿意。
“定位。”
陳勇調出高德,定位,外放,眼睛看著窗外。
“是真的,命好比掙點錢重要。”羅浩開車,笑道,“醫院里你又不是沒見過。25床,輔警,家里還能貼補點,日子舒舒服服的。”
“后來他老婆跟著小紅書學,證明自己有能力,先干微商賠了幾萬,又要開奶茶店,不惜抱著孩子要跳樓。”
“賠了幾十萬,25又急又氣,結果肝癌了。氣大傷肝,這是真的。有錢不如平安,在醫院里見過這么多案例,你還不知道么。”
“羅浩,我也不缺錢。”陳勇忽然瞇了下眼睛,“可我總覺得哪不對勁兒。”
“現在情況特殊,要是十年前的話,要他幾百萬不多。”羅浩道,“特殊時期,特殊做法,就當行善積德了。對了,發財魚是什么品種?”
“龍魚陵居在其北,狀如貍。一曰“魚段”。即有神圣乘此以行九野。”
“咦?山海經里還有寫龍魚啊。”羅浩專心開車,順口說道。
“你會么?”
“夏老板培育過食用魚,我偷看過他的筆記。”羅浩微笑,“應該沒問題,其實很多事兒沒那么復雜。不過魚和大黑不一樣,真要是被剁掉半拉腦袋,只能晚上清蒸。”
“好像是紅龍吃了魚缸里的吸盤,不知道是不是對手公司的事兒,反正那條魚要翹辮子了。”
“家里養紅龍會招財,真是這樣么?”羅浩問道。
“招財是小事兒,龍魚陵居在其北,狀如貍。一曰“魚段”。即有神圣乘此以行九野。”陳勇又重復了一遍山海經里的原話。
神圣乘此以行九野,這句話被陳勇加重了語氣。
“知道了,吃吸盤,那要用胃腸鏡。”羅浩想了想,“對了,還要有ct先定位看一眼。”
“知道了。”
陳勇不再說錢的事兒,開始和那面聯系。
羅浩也并不擔心沒有設備,現在寵物醫院的設備水平要遠超縣級醫院。
當然,收費要比協和都高。
半個小時后,羅浩來到開發區一家公司樓前。
二三十號人整整齊齊站在門口,看見開來一臺307,有人上前揮手,“走走走,這里不能停車。”
陳勇隔著車窗聽到,搖下車窗,冷冷的看著那面。
“陳家小哥!”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笑容的胖子沖上來,一把把保安推到一邊去。
“你怎么坐這車。”
“不行?”
“害…”大胖子伸手假假的抽了自己倆耳光。
陳勇搖上車窗,“羅浩,這種裝逼是不是有點不好,你換臺車吧。”
“我買這臺307是為了讓老板們開心,和這些老板沒關系。”羅浩把車停穩,開門下車。
“陳家小哥。”高大胖子急匆匆的走過來,伸出雙手。
陳勇卻沒接,而是一側身,“這位是我家羅教授,你說前段時間那條警犬,就是我家羅教授做的手術。”
羅浩牽著半邊臉的大黑走過來,高大胖子看見半邊臉的大黑,一下子怔住,隨后面露喜色。
大黑當時的傷勢極重,市井之間傳聞頗多,他也是沒辦法,只好胡亂求助。
現在看見大黑,梁經理感覺這哪是治病,這簡直就是直接去奈何橋跟孟婆喝酒,然后把狗命給撈回來。
要是這樣的話,自家的大紅魚有救了!
“羅教授!”梁經理彎腰,伸手,雙手與頭齊平,姿態擺的十足。
“不用這么客氣,先看看魚。”
羅浩牽著大黑,隨便和梁經理握了握手。
“這面,這面。”梁經理躬身,畢恭畢敬的引著羅浩、陳勇往里走。
“梁經理,當時看風水的時候都跟你說了,一定要小心。你可倒好!”陳勇直接斥道,跟罵路邊的流浪狗似的。
“唉。”梁經理非但沒生氣,反而臉一哆嗦,差點沒哭出來。
“我們安裝了監控設備,還聘請了專業的養殖人員,沒想到出內鬼了。”梁經理旁邊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性說道。
“監控發現的?先看眼監控。”羅浩道。
“他怕魚當時就死了,跟著攤責任,把吸盤送進大金龍的肚子里。”梁經理借著解釋,“第二天交完班,那人跑了。我問了,這種事兒能報警…媽的,要是早十年!”
“早十年怎么了?一條魚,你還想傷人性命?當時不是跟你說了么,你有一劫,養大紅龍是給你轉運,你自己不看著,非要找人,就沒見你這么辦事的。”陳勇開始訓斥梁經理。
羅浩知道陳勇在有錢人圈子里的地位,但沒想到竟然會這么高。
罵梁經理跟罵孫子一樣,梁經理還不敢還嘴,差點沒把他給罵哭嘍。
不過這些和羅浩無關,他只是心血來潮。
來到經理辦公室,陳勇很守規矩的躬身,讓羅浩坐在梁經理的老板椅上。
人前人后判若兩人,陳勇這廝倒是有點意思,羅浩也沒客氣,帶著大黑坐下。
看了監控,監控視頻不長,那位專業人士的確專業,把圓形吸盤塞進大紅龍的嘴里,卻又沒有導致大紅龍當場死亡。
原來商戰都這么簡單直接,羅浩終于有了切身感受。
“羅教授,能治么?”梁經理忐忑問道。
“寵物醫院找了么?”
“羅教授,能不能去您那面,多少錢都行!”梁經理弓著身子,小心的抬手,身邊有人遞過去一個蒂芙尼的黑色手提箱。
類似的箱子還有五個。
梁經理把蒂芙尼的箱子打開,里面紅光閃爍。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梁經理把箱子放在羅浩身邊,雙手合十,不斷哀求。
羅浩微笑,抬手落在大黑的半拉腦袋上。
“梁經理既然不想治,那就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