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羅浩的軟肋
陳勇看到骨瘦如柴、像是標本一樣的大熊貓刻板磕頭乞食的一幕，憤怒的站起來。
他剛起身，胳膊就被羅浩一把抓住。
“坐下，別動不動就生氣。少年，冷靜一點。”
“你竟然不生氣？”陳勇驚訝的看著羅浩。
“生氣，很生氣，不信你看我的眼睛。”
陳勇仔細打量羅浩，“he，tui！”
“他們就是菜，不是真的壞。”羅浩輕聲說道，“越來越菜，越來越菜，這不符合我對歷史終結者的刻板認知。”
“他們就是壞！又菜又壞！”陳勇用力一甩胳膊。
可胳膊紋絲沒動。
“我剛才說了，考慮一線員工已經開始用葉子度日，中高層還填滿了屎湯子似的印度裔，所以就變成這樣了。”羅浩淡淡說道。
“不光是孟菲斯動物園，你看看波音，看看波士頓動力。”
“這么講好像也沒錯。”陳勇給了自己一個解釋，努力說服自己。
“可是有一頭大熊貓死了！”莊嫣手里拿著手機，已經搜索到了一些信息。
“你要是再查的仔細點就知道去世的大熊貓已經算是長壽了，在它們家族里。同宗的大熊貓在國內基本都沒有活到10歲的，孟菲斯給配備了一整個醫療團隊。”
“那頭大熊貓去世的時候，雖然說不上高壽，但也算正常死亡。”
羅浩解釋道。
“講真，從前孟菲斯動物園的工作還是不錯的，但有一個分水嶺。”
“情疫？”
“嗯。”羅浩點頭，“21年開始每況愈下，孟菲斯動物園衰敗的速度令人發指。怎么講呢，我猜測的原因剛都說了，就拿兩點。”
“本來我也想不到，但最近歐美的留子們集體回國治病…唉，連有思想鋼印的他們都集體回國治病，我是想象不到那面到底亂成什么樣。”
“羅浩，我認為你屁股有問題！”陳勇嚴肅的說道，“這是咱家的，咱家的！！不管怎么講，也不能把大熊貓餓成標本！”
“嗯，你說得對。”羅浩依舊很平淡，“坐下說，別激動。你雖然年輕，不會血壓一下子從頭頂呲出去，但你不覺得會亂伱道心么？”
陳勇怔了一下，緩緩坐下。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閉上眼睛，但馬上睜開。
“不行，我還是氣不過。”
“那就好好的干活，你每做一臺手術，相當于給055打一個螺絲。”
陳勇想了想，點點頭。
羅浩勸說的事兒雖然不著調，但仔細想，卻似乎是這么回事。
“他們真的那么菜？羅浩，你該不會是找借口吧。”陳勇問道。
羅浩嘿嘿一笑，只有笑聲，臉上殊無半點笑意。
“你們忙著，我去請假。”
羅浩緩步走出醫生辦公室。
看著羅浩的背影，莊嫣皺著眉，“勇哥，羅師兄怎么不生氣啊。”
“他？自己覺得自己中庸、理性。狗屁！”陳勇開始罵道。
羅浩走的很慢，他聽到陳勇罵自己的話，但沒在意。
他在仔細思考。
問題，肯定有。
韓廣云的舉動有些反常，但羅浩不覺得問題有多大。
了不起把糖衣和炮彈一起扔回去。
無論基金會打什么名義，涉及錢的時候自己不要就是。無欲則剛，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羅浩堅定己心，走到機關樓的時候已經敲定了想法。
其他好處，有關于院方或者校方的，他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跟自己沒關系。
走進機關樓，尖銳的罵聲傳來。
一個20多歲的女性披頭散發，指著糾紛辦唐主任的鼻子大罵。
醫療糾紛。
羅浩并不驚訝，這種事兒糾紛辦要是遇到的少，那才叫奇怪。
而且羅浩也沒準備摻和。
他繞了一個圈，生怕年輕女性會看見自己，指著自己鼻子大罵似的。
不過羅浩剛走了幾步，忽然想起野生東北虎的技能——隱匿。
這是一項主動技能，羅浩心念一動，點擊開啟。
似乎沒什么變化，只是經驗值在飛速流逝。
羅浩相信系統出品必屬精品，不疑有他，大步直接走向馮子軒的辦公室。
路過年輕女性身邊的時候，她就像是沒看見羅浩似的，言語、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咦？這東西挺好用。
羅浩微笑。
雖然在臨床上沒大用處，但這玩意的確很好玩。
馮子軒辦公室的門開著，羅浩玩心一起，并沒有關閉主動技能，而是徑直走過去，站在門口。
辦公室里，馮子軒正在看著什么，依舊沒注意到羅浩的出現。
看樣子隱匿這項主動技能的確有點意思，類似于王小帥磨煉出來的本能。
羅浩點擊關閉隱匿。
下一秒，馮子軒猛然抬頭，瞳孔縮小，仿佛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事兒。
果然，他眼角余光一直盯著門口，但卻沒發現自己，羅浩心里有了數。
“小羅？你什么時候來的？”馮子軒見是羅浩，放了心，怔怔的問道。
“剛來，外面是怎么回事？”羅浩直接走進馮子軒的辦公室，笑呵呵的問道。
“害，別提了。”馮子軒做了個手勢，羅浩回手關門。
“已經報警了，等警察來再說吧。”
“哦？怎么還報警？”羅浩有點驚訝。
醫院么，畢竟是公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賠錢都是公家的錢，按照內在邏輯就是所有人的錢，院方處理這類問題的時候傾向于妥協。
鬧大了、出了輿情，上面的人可不管因為什么，直接劈頭蓋臉一頓罵。
花錢了事最簡單。
所以這些年來形成了習慣，按鬧分配這事兒也算是潛規則。
報警，真心罕見。
羅浩坐下，微笑，沒說自己的事兒，而是等馮子軒先八卦。
“一個女患者，和未婚夫來做體檢。”馮子軒說道，“來咱醫大一后，打開病歷一看，流產7次。”
“！！！”羅浩都為這個數字感到驚訝。
“她未婚夫在意這個數字，畢竟7次意味著什么大家都知道。但女患者不承認，說她從來沒來過咱醫大一。”
“調閱病歷，最近一次來是6月份。”
一個多月前的事兒？
“門診婦產科主任按照病歷里留的聯系方式打了個電話，就是她的電話，沒錯。”
“還否認？”羅浩笑道。
“嗯，還否認。”馮子軒笑了笑，“本來吧，這事兒…小羅，這事兒要是換你的話，你準備怎么做？”
馮子軒出題。
“不知道。”羅浩直接回答道。
見馮子軒略有不滿，羅浩解釋道，“是真不知道，要看患者的態度。”
“哦？”馮子軒笑瞇瞇的看著羅浩。
“我在東蓮市礦總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患者要是做個態度出來，并不準備找大麻煩，就讓糾紛辦的人去敷衍一下，打發走了事。”
“如果真的較真…醫院是有監控的。馮處長，在醫院里能見到人類的多樣性，我真心搞不懂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你說傻吧，都是九年制義務教育出來的，你要是說他們聰明吧，卻又說不上。”
“哈哈哈。”馮子軒笑了。
羅浩說得不多，但基本是這樣。
擺明了調出監控就能水落石出的簡單事情，有些人還真就不到黃河不死心。
但這事兒醫院是不會出頭的，找來官方處理、找人背鍋更好一些。
這就是為什么要報警的理由。
馮子軒看著羅浩，心里琢磨，要不以后那些有前途的醫生都來醫務處過一遍？
看小羅處理問題的方式老辣的很，一些潛規則也都門兒清著呢。而且小羅在這一點上沒有年輕人的熱血勁兒，只是悶頭干活，是一頭相當皮實、耐造的好驢。
這才是干臨床工作的樣子，也給自己省了很多麻煩。
雖然馮子軒知道別人不能同羅浩比，但萬一呢。
他開始沉吟。
沒等馮子軒繼續說話，有人敲門。
“進。”
“馮處，分局來人了。”糾紛辦唐主任匯報情況，見羅浩在，他愣了一下，但只有瞬間的一個表情變化，隨后微微躬身，給了羅浩一個笑臉。
“嗯，你去處理，看監控的時候叫我。”
“好。”唐主任應道，“羅教授您聊著，我先去忙。”
馮子軒笑笑，等唐主任離開，他笑著說道，“所有人都對你很尊重啊，小羅。”
“還不是馮處長您的面子。”
“醫院里，隨手就是一篇影響因子10以上的論文，怎么能讓人不羨慕。”馮子軒說出實情，“你找我什么事兒？”
“馮處長，我想請個假。”
“都跟你…”
馮子軒剛開了個頭，隨即愣住。
他上下打量著羅浩。
“想懂了？”
“沒想懂，但是必須得去。”羅浩嘆了口氣。
馮子軒一下子來了精神，整個人像是出鞘的利刃一般，之前的懶散蕩然無存。
“說說，我還以為你就是那種刀槍不入的銅豆子呢。沒想到，小羅你也有軟肋！說說，說說，那面用什么說服你的？是加錢了么？”
馮子軒的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羅浩感覺馮子軒心底八卦之火已經在熊熊燃燒，遏制不住。
“…”羅浩表情復雜的看著馮子軒，最后嘆了口氣。
拿出手機，羅浩找到孟菲斯動物園的視頻，交給馮子軒。
馮子軒本來喜笑顏開，老友一般準備看羅浩熱鬧，但他萬萬沒想到羅浩竟然拿出這么一個視頻出來。
看著瘦得跟標本一樣的大熊貓，馮子軒周身的氣息漸漸陰沉下去。
羅浩又解釋了一遍。
馮子軒要比沈自在、陳勇更好說話。
羅浩開了個頭，馮子軒就自己腦補了后來的所有事兒。
他是親手處理留子集體回國看病事件的人，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小羅，前段時間有個梗，叫凡事拿了大清賠款的，最終都會變成大清。”
“嗯，慈禧的詛咒，我知道。”
“這…真沒想到，竟然變成這樣。”馮子軒無語。
“我也沒想到。講真啊馮處長，以前我就是跟著宣傳走，腦海里認為這是一件不好的事兒。”
“我有個高中同學，彈吉他的，畢業后去了帝都師范，不知道怎么弄的，跟黑豹樂隊混到一起去了。”馮子軒在等糾紛的結果，開始八卦。
“后來他們去香江演出，我同學忽然猝死。”
羅浩皺眉，他知道馮子軒話里面的意思。
類似的事情國內發生的少，主要集中在文藝圈。
“真是動搖國本啊，亂糟糟的。不過小羅，你說印度裔真的是那么不靠譜么？”
“我不太懂，沒接觸過，但馬斯克要直接開除所有印度裔管理層，這件事我覺得有代表意義。現在阿美那面辦正經事的，也就馬斯克了。”
“呵呵。”
“真的，就像是人工智能，國內用在智慧港口、智慧工廠、無人機、機械狗。國外呢，集中在ppt上。”
羅浩看問題的角度清奇，馮子軒之前沒想過。
仔細一想，倒也不算是強詞奪理。
“國內的宇樹科技，這類公司很多。”羅浩說著，想起了秦嶺里共軍的高達。
算了，還是換個話題吧。
這東西涉密，自己胡說八道，萬一說漏嘴了可是不好。
羅浩開始和馮子軒天南海北的亂侃，把話題硬生生從高達身上轉移走。
十幾分鐘后。
“咚咚咚”
“進。”
“馮處，我們去看監控視頻了。”唐主任匯報到。
“行，你們去吧。”
“馮處長，患者就同意了？”羅浩問道。
“嘿。”馮子軒冷笑一聲，“她始終不同意，說是報過警，警察不處理。”
“哈！”羅浩打了個哈哈。
患者也知道害怕，但應激反應中，下意識的“錯誤都在美方”，所有問題都是醫院的，和她沒關系。
甚至為此不惜說分局不作為。
嘖嘖。
“但是她未婚夫比較在意，堅持要看監控，要水落石出，你懂的。”馮子軒給了羅浩一個你懂的眼神。
羅浩點了點頭。
“走，去看看。”
“6月，視頻監控應該還有吧。”羅浩問道。
“我4年前就提了申請，把所有監控的保留時間從半年延長到1年。”
馮子軒還是靠譜，羅浩心里有些感慨。
對醫院來講，一個靠譜的醫務處長雖然不能讓醫護人員的掙得多，但卻能讓麻煩減少。
來到監控室，王小帥站在外面。
羅浩心中一動，想要用隱匿和王小帥玩笑一下。但只是心念動了一下，羅浩旋即把這個念頭壓下去。
這么多人呢。
王小帥微笑，對羅浩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羅浩和馮子軒進了監控室，里面正在尋找6月病歷記錄日期的視頻。
現在都是電子病歷，患者還是復診患者，很難出錯，除非有人故意更改病歷。
但改病歷的權限在醫務處，在病案室。哪怕是病案室，除非有醫務處的允許，要不然他們也極少動用這個權限。
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羅浩還猜到了一種可能，但面對復診患者，可能性也被排除掉。
很快，視頻里出現了患者的身影。
患者的臉色變得蒼白，難看。
羅浩看了一眼監控記錄，心中嘆氣。
6月，陪同患者來醫大一婦產門診就診的是一個禿頂的中老年油膩男，而不是她身邊的未婚夫。
聯系到流產，一切都已經清清楚楚。
這時候，女患者再怎么想要阻止看視頻都做不到。
醫院也要還自己清白，分局也被罵的惱火，想把問題解決。
最開始制造問題的她一下子傻了眼，或許在她的腦海里根本沒想到這事兒會越鬧越大，直到自己承受不住。
“他是你們老板？”女患者的未婚夫指著監控視頻沉聲問道。
他已經能在屏幕反的光里面清楚的看見自己頭頂綠油油的樣子。
只是女患者的未婚夫還保持著冷靜，羅浩猜平時的日子里或許多少有些端倪，只不過沒有實錘罷了。
女患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婦產科手術室門口，手術前后的影像表明的確是公司老板陪著一起來做的流產。
任何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任何解釋都圓不過去這個謊。
“走了。”馮子軒拍了拍羅浩的肩膀。
接下來的事情馮子軒沒心情去看。
視頻監控里看見的遠要比馮子軒想的更多。
“這事兒鬧的，本來還能解釋，非要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
離開后，羅浩嘆了口氣。
“呵呵。”馮子軒淡淡一笑。
“馮處長，您覺得幕后大boss是誰？”羅浩忽然問道。
馮子軒一怔，隨即眼睛一亮。
羅浩關注的點和自己不一樣，看到了更多的內容。
“是患者的未婚夫！”
“我估計是。”羅浩簡單復盤，“應該是之前有猜測，所以檢查的時候患者越不想來哪家醫院就越是要來哪家醫院，估計患者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事兒，就同意了。”
“開始鬧事，我看患者家屬的態度很堅定，一定要報警。”
“沒想到竟然是公司老板。”
羅浩聳肩，攤手，無奈。
“男男女女的破事，人之常情。”馮子軒看得開，“小羅，有沒有小護士使勁追你？”
“沒有。”羅浩想也沒想，直接說道。
“嗯？”馮子軒瞇起眼睛，認真看羅浩。
“我身邊有陳勇。”
“那也不對，護士又不都是瞎子。”
“我盡量避免和護士單獨說話，平時都在醫生辦，也不值夜班，護士長說給我介紹對象，我直接告訴她我要和大妮子訂婚了。”
“什么時候訂婚？”馮子軒興致盎然。
“沒影的事兒呢，等我申請完杰青吧再考慮這些事兒也來得及。”
“對了，你女朋友呢？”
“在哈動看著竹子帶回來的野生雌性大熊貓。”
馮子軒和羅浩淺淡聊著，但沒讓羅浩走，而是拉著羅浩直奔金榮燦的辦公室。
羅浩同意了蘭科的邀請，這對醫院來講可是一件大事！
如果請假的話，馮子軒一個人簽字就夠了，但涉及到約翰·霍普金斯的邀請函還有未來的諸多合作事項，馮子軒絕對不會越雷池一步。
羅浩也知道，所以他做了準備，和金榮燦、莊永強說了一大堆的官話、廢話。
真心耽誤時間，但不做還不行，羅浩對人類的交流有些許無奈。
哪怕羅浩很清楚這么做是最節省時間的最優方案，但依舊腹誹不已。
一天后。
醫科大學也得到了相關消息。
范校長樂的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牙花子充血，犬牙都長出來幾個毫米，看起來跟吸血鬼似的。
“游主任，走，去學校轉轉。”范校長人逢喜事精神爽，拉著教導主任去轉學校。
大校長出門開會，不在家，范校長暫時是醫科大的老大。
游主任也很開心，嘿嘿笑著，“沒想到竟然成了，我那天和小羅教授吃了頓飯，見他態度很堅決，以為這事兒黃了呢。”
“害，這是談判的技巧。小羅教授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拉的屎是什么…咳咳咳，我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范校長大喜之下，差點說錯了話。
“我看最近醫大的教授們上課出勤率都很不好，該敲打一下他們了。”范校長一邊走一邊說，“都跟小羅教授一樣，咱醫科大三年就能攆上協和。”
協和。
游主任心里苦笑，小羅教授可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是醫科大的，人家是協和的人好不好。
但這話沒法明說，只能含糊過去。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范校長春風得意馬蹄疾，走路都輕快了少許。
他琢磨著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交換生名額能還回來多大的利益。
肯定有無數人哭著喊著要送自家孩子去念國際一流名校。
而且還不用考試！
至于去了能不能上明白課，家長不會想，自己也不會在意。
接下來是要和那面打好關系，真趕上誰畢不了業，出面解決問題才是正道。
要說還是阿美先進，舉孝廉是個好制度！范校長心里盤算著。
走了幾間教室，教授們正在上課。
忽然，范校長眼前一亮，一間教室的學生們正在嬉鬧，教授沒來！
“這是誰的課？”范校長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