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蒼山?
那是什么地方?
定安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他本就是耿直莽撞人,習慣做事直中取,不善曲中求,典型的關中刀客性格。
故而他所悟出的刀法和個性一樣。
刀法名為“殘焰”,一是殘刀殘招,二是烈焰迅快,以劈頭蓋臉之勢殺敗對手。
不給對方留余地,也不給自己留余地!
所以,就算曹少欽一臉嘲諷,可定安不為所動,依舊揮刀狂沖而去。
曹少欽眉頭一皺:“無趣~!”手腕一翻,長劍幻出數道白光,似疾雷迅風般向定安刺去。
只聽“當當當當當”金鐵交鳴,大有暴雨突至,風起云涌之勢。
定安斷刀帶火,瘋狂出刀之際,口中仍大叫:“快呀,再快點,再快!”
曹少欽瞧他出刀如天火燎原,卻是笑了笑:“原來是野路子。”手腕又是一翻,白瑩瑩劍光驟密如雨。
但聽嗤嗤幾聲,定安悶哼一聲,胸口血箭狂噴,猛地向后栽倒。
“定安!”紅袖驚恐大叫。
曹少欽瞥了她一眼,收起目光,長劍如影隨形,在身前劃圈成網,欲將定安絞死。
就在這時,猛見一左一右兩道劍光襲來。
曹少欽雙眸神光凜然,轉瞬已看清劍路,長劍變招,左右一探即收。
便聽當當兩聲,兩道璀璨火星憑空乍起。
穆人清和邱莫言虎口崩裂,一股正的發邪的真氣侵入體內,當即噴出一口血,向后撲倒!
“操你姥姥,給老娘死!”
被紅袖扶著的金鑲玉猛地跳起,獨臂連揮,金光閃動。
這一下來得突然,且相思柳葉鏢彼此撞擊,線路頓時不可捉摸。
待得曹少欽發覺,已在三尺之內,要閃避已然不及。
可他卻依舊閑閑而笑,雙眸快速閃動,一瞬不瞬之間,身子如水一般晃動,在沙地上一滑,已在空中,避開飛鏢。
曹督公驀然出現在小叫花二人頭上,左掌猛向她們劈去,喝道:“死!”
小叫花只覺心中寒意大盛,和金鑲玉齊聲尖叫:“媽呀!”
就在這時,一道火焰刀光飛來,被鐵鏈操控,夾雜猛烈風聲,端的是兇狠至極。
正是定安!
曹少欽見定安倒在地下,本以為穩操勝券,沒料到他還有這手絕招。
當即右手長劍一搠,他手中長劍長約五尺,沉重異常,一出手聲勢極是驚人,發出嗚嗚的怪聲。
遽然間,先是“當”的一聲脆響,斷刀開了一個口子,被長劍崁入刀鋒。
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沙地被掌力劈得爆裂開來,巨大的沙土噴泉沖起丈高。2
掌力雄渾至極,可他到底被定安一攔,給了小叫花二人逃走的機會。
只見沙土噴泉中,邱莫言破開迷霧,抓住二人帶走,可后背受到掌力波及,三人都忍不住噴了口血,向前飛撲。
曹少欽落地,掃了眼撲倒在地的三女,又看了眼嵌在劍上的斷刀,笑了笑。
“黎定安,江南百斤刀黎不悔之子。你的刀法,比起乃父可強了不止一籌!”
說著,長劍一振,劍鋒向前一送,只聽“噌”地一聲,斷刀分作兩段飛了出去,只余下那黑鐵鏈。
此時此刻,龍門客棧的幾大高手俱都撲倒在地,金鑲玉甚至因為傷勢過重已經暈厥。3
曹少欽佇立在風中,背后黑色披風獵獵作響。
遠處天穹黑云已經漸漸落到了地面,四周吸力大作,緩緩形成龍卷。
“成化年間,西廠雨化田來過此地。”曹少欽淡淡道,“可惜了,他不頂用。竟然被幾個江湖子給殺了。”5
反過來故事說不通了呀。
“后來,那幫人膽大包天,竟刺殺了萬貴妃。惹得曹正淳公公出手,將他們一一抓住,千刀萬剮。”7
風沙揚起,可曹少欽陰柔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到眾人的耳中。
明明語氣淡然,可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栗。
當年雨化田,如今曹少欽。當年的江湖子,如今的眾人。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只不過,如今是督公站著,江湖子們趴著。
“曹少欽!”穆人清聲音傳來:“你是從何處得來這‘目明式’?”
曹少欽目光轉向他,看著他手中吳越形制古劍,打量著劍鋒上的青碧,還有那刻著“青綠”的篆字。
“穆人清,華山老啞巴的傳人,沒想到他竟然舍得把青綠劍傳給你。看來,你就是下一代的華山掌門了。”
“我問你!”穆人清古劍直指,大喝道,“你從哪得來的‘目明式’!”
曹少欽“呵”地一聲輕笑:“自然是三十年前得來的。”
“三十年前?”穆人清如遭雷噬,“前掌門孟春秋身死,華山風雨飄搖,難道......”
“是我。”
曹少欽面無表情,眸光冷漠,右手穿袖而出,五指修長,輕輕拈著長劍。
“是我設計殺的他,奪了太岳劍法和這目明式。”
穆人清澀聲道:“前掌門武功極高,你怎么可能殺他?”
曹督公輕輕一笑,說道:“你說得對,孟春秋劍掌精絕,當時我‘天罡童子功’未成,不是他對手。”
穆人清喃喃道:“不是對手?”渾身一震,忽地大叫道,“是你,是你用毒謀害的?”
曹少欽笑道:“不是我,是他的師弟下的毒。”
什么?
剎那間,穆人清心跳如雷,盯著對方說不出話來。
曹少欽淡淡地說道:“你想說此人已死?”
穆人清努力定一定神,冷笑道:“不凡老祖認定他已經死了!”
曹少欽嗤笑一聲,搖頭道:“老啞巴空活百年,遠沒他師父那般霸氣。被華山派所牽絆,明明有著天下無敵的實力卻使不出來。只能做個冢中枯骨罷了。”3
穆人清怒道:“不凡老祖豈是你這等閹人可以污蔑的?”
“污蔑?”曹少欽面色一冷,嘿嘿笑道,“老啞巴后來還親眼看見那人出現在面前,他縱使氣得吐血,可還不是縮頭烏龜一般的慫了?”
“那,那人是誰?”
穆人清噪子干澀,艱難地問道。
“唔~!他呀。”曹少欽敲了敲太陽穴,似乎有些想不起來,“我曾叫他去華山傳旨,在老啞巴面前大搖大擺地轉悠一趟,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穆人清記憶中閃過一道身影,恍若被雷劈中,面色一變。
“是,是他?”
“你還不笨。”曹少欽笑了笑,“那人正是賈廷啊。”
“哈哈哈哈~!”
曹督公仰天大笑,似乎一個隱藏在心中很久,無人可以訴說的得意事,終于說出口,笑的猖狂無比。
紅袖,邱莫言,定安費力起身,聽到他的話語無不變色。
穆人清氣急,厲聲大叫:“狗賊,你該死啊!”
就在這時,鐵竹和賀虎各操兵刃,方要撲上,忽見曹少欽手中劍光由遠而近,恍如飛龍在天,一觸即收。
只聽“當啷”聲想,鐵竹、賀虎雙刀落地,兩眼發直,喉嚨被豁開一個口子,鮮血噴射。
一聲輕笑傳來。
曹少欽閑閑地道:“當年孟春秋也這么說,所以我挖空他的身子,剝了他的皮,那人皮至今收藏在我東廠。”1
穆人清此刻反而平靜下來,周身白霧遽然泛起,籠罩的面目模糊不清,青綠劍“嗡嗡”直響,碧瑩瑩的光芒閃爍。
“哎呦,‘霜若寒’。”曹少欽輕輕笑道,“可華山‘九霄乘云’五路勁力,你只得一路,拿什么跟我打?”
長劍一抖,刺向穆人清咽喉。
穆人清眼看來劍豪氣橫溢,勢極雄勁,連忙足踏九宮,轉到虛側,長劍倏出,挑向曹少欽咽喉。
“霜若寒”勁力流轉,只聽嗤地一聲,一道霜白劍氣射出。
曹少欽只覺極寒襲來,雙目細瞧下,長劍倏出,劃個短弧,刺中劍氣弱點。
“刺啦~!”
劍氣崩散,可神奇的是并沒消失,反而化作萬千細絲,刷刷刷地罩來。
“好個劍氣化絲!”
曹少欽驀然鐵掌一探,頓見細絲猛地一縮,化為蠶苗大小,一把抓住。
他低頭看了看,在其掌心游走白氣,用力一攥,“嗤”的一聲,白氣消散。
看了眼大汗淋漓的穆人清。
曹少欽嘆了口氣:“你們呀,總是弄些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的東西糊弄人。”
一指喘息不已的穆人清:“霜若寒讓你用的只剩些許風霜。”
又一指面色慘白地定安:“火貪刀讓你用的不成樣子。”
“不成樣子?”
定安手一抖,“嘩啦啦”聲響,鐵鏈纏其上手,成了一只“鐵手”。
“咱們再來過!”
話未落音,就見他“鐵手”燃火,朝著曹少欽撲去。
“叱!”
穆人清的青綠劍也隨之一抖,劍光大盛,一團青芒直向他卷去。
曹少欽冷笑一聲,瞇著眼睛,與二人又拼殺在一起。
霎時間,忽而雙劍交擊,火星迸濺,忽而長劍和燃著火焰的鐵手對撞,爆炸聲起。
鋪天蓋地的塵沙卷蕩開來,已罩住三人的身影,若隱若現。
三人兔起鶻落,好似風中落葉,在呼呼的風沙中交鋒。
無論是曹少欽的掌劍互御,還是定安的以掌作刀,亦或是穆人清的希夷劍法。
此刻俱都迸發無儔光彩。
三人在狂風黃沙中飛快奔走,刀光劍影中,彼此殺伐得更加兇狠。
快快快,快的只見火光亂閃,不見人影,快的舍生忘死,劍光四射,驚心動魄。1
督公則越打越不對勁,只覺每每關鍵節點心跳就陡然變速,忽快忽慢,忽強忽弱。
到后面,連累的真氣鼓蕩,氣血翻騰,出劍準度也受影響,這才導致定安二人猶能支撐這么久。
“不對,有人暗算我!”1
曹少欽勃然變色,雙眸瞬間發生詭異變化。
一只眼緊盯著二人,不住顫抖,另一只眼卻斜睨四方,似乎在尋找什么。
不過一瞬之間,曹督公嘴角一勾:“原來如此。”
突然飛身而起,長劍在身前劃出片片白光,忽又筆直如椽,刺向定安雙目。
這一劍居高臨下,大有傾天之威。
定安哪料到他會鋌而走險,一驚之下,連忙撤了步,可還是慢了半步,一轉眼,后背又多了兩道口子,翻倒在地。
“哈,太慢了!”曹少欽大笑出聲,刷刷兩劍,接連刺中穆人清胸腿。
“哎呦~!”
穆人清倒地,青綠劍脫手,插在一旁。
就在這個空擋,卻見曹督公雙足一頓,施展輕功騰空而起,飛到半空之上。
只見十丈外,紅袖正雙拳緊握,弓著身子,一臉緊張的盯著里面。
曹少欽冷笑一聲:“原來是‘舍心式’影響了我的心跳么?我最煩作弊了!”袍袖一蕩,雖說是隨手而出,這一掌仍是雄渾峻峭,蓄意無窮。2
霎時間,只見掌勢挾著滿地黃沙浩浩蕩蕩朝著紅袖襲去。
邱莫言突見掌來,心中一驚,她知這一掌勁力雄渾,甭說小叫花,便是自己挨著,也必死無疑!
不及多想,連忙一把推開紅袖:“小心!”
紅袖一個趔趄,好似突然驚醒:“啊,啊?!”
可就算如此,那掌勢陡然一快,蹭著邱莫言的身子呼嘯而過。
只聽咔嚓一聲,邱莫言肩臂一折,軟塌塌的垂在身側。
余勢不減,整個人被打得螺旋起飛,砰的一聲,撞在紅袖的身上。
紅袖只覺一股大力襲到,七竅盡似有物灌入,悶脹已極,未及慘叫,鮮血已經流出。
砰地一聲,飛沙四濺,陷出一個小坑。
邱莫言和紅袖被炸得飛起,落在了一丈之外,生死不知。
“啊!紅袖姑娘!”
穆人清目眥欲裂,身子霍地蹦起,扯起青綠劍瘋狂沖了過去。
曹少欽笑了下:“原來你喜歡這小丫頭呀。”
說話間,長劍一抖,將穆人清的青綠劍打掉,反手一掌,將他打得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隨手將青綠劍挑在劍上,轉成了一輪青碧碧的圓輪。
“嗡嗡”聲中,曹少欽對著穆人清嘲諷道:“不自量力,你不僅報不了仇,連喜歡的人的命都保不住!”
“天大地大,我最大。我,就是天命!”1
隨手一抖,青綠劍“嗖”地一聲,向著小叫花飛去!1
“不要~!”穆人清心頭如有刀割,可恨卻無法起身,只得徒勞大叫。
只是,此刻定安身中數劍,撲倒在地,滿頭滿臉是血,看得目眥欲裂,卻起不來身。
金鑲玉失了一臂,失血過多,面色慘白,幾乎就在死亡的邊緣。
邱莫言連中幾掌,全身多出骨折,也無力再度起身。
眼看青綠劍化作一道青虹,直直飛來。
紅袖七竅流血,將眼一閉,暗暗嘆一聲:“可惜,還沒縫好那件披風。”
劍氣襲身,來如狂潮。
這一時間,只聽“當”地一聲,聲震大荒,余韻悠長!
青綠劍嗖的一聲,震飛十余丈,插在沙里。
眾人猛地一驚,張眼望去,卻見場中多了一人。
一個穿著黑襖子的刀條臉青年,劍眉星目,橫著鐵釬。
正是任韶揚。
他扶起紅袖,看著七竅流血的小叫花,沉默不語。
紅袖圓圓的眼睛里,眼淚混合血水流下,嘴一撇,哇地大哭:“瘸子......好,好疼哇......”
任韶揚目眥欲裂,一股從心里燃燒的怒意直欲沖天而起!
又看了眼滿臉是血的定安,昏迷中的金鑲玉和邱莫言。
以及等等......
穆人清:Σ(°△° )︴3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你就是任韶揚?”曹少欽緩緩走了過來,閑閑地說道,“就是你殺了賈廷?”
任韶揚轉頭斜睨了他一眼,怒極而笑:“不止!”
“哦?”
任韶揚道:“常言笑,陸小川,曹添,還有數百番子都在地底下等著你!”
他頓了頓,咧開嘴獰笑。
“老子一定會將你碎尸萬段口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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