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原來我被耍了
日升月落消失的時候，對于在冬夜中期待黎明的人們來說無異于巨大的打擊。
雖然冬日的太陽早就是黯淡無光的。
但，太陽能夠帶來的暖意和安全感卻是無可替代的，而且僅僅是那么一點日光，就能夠栽種出稀疏的作物。
可如今都沒了。
“老天爺…”
“這是真要亡我們啊！”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
即便是有些許修為在身的修行者們也陷入了難以言喻的苦楚之中。
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更是亂成一團。
若是苦難有盡頭，那尚且能夠忍受。
可無邊黑暗帶來的似乎只有無窮盡的苦難。
混亂自然也就由此出現——首先開始混亂起來的是修煉者們，此方世界的修煉之路本就偏向于魔道。
沒了太陽高懸于天穹。
就相當于少了能夠遏制住心中魔念的存在。
爭搶資源自然也就是“順理成章”。
強者搶奪弱者，弱者壓榨凡人…總之能夠出現的一切，什么家破人亡之類的慘案簡直是層出不窮。
太陽僅僅消失了不到半個時辰。
便已經亂的一塌糊涂。
而這一切都被李葉看在眼里，他端坐于院落之中，手指在面前的虛空之中描畫。
復雜而又玄妙的符紋瞬間成型。
日月環在他頭頂散發著和煦的暖光，匯聚進入繪制完畢的符箓之中。
那符箓便如同流星一般飛出名為“鳳凰凈土”的陣法，朝著四面八方墜落而去，每一道符紋墜落在地上之后都會形成一枚小小的白色鈴鐺。
散發的鈴音如同日光般和煦溫暖。
能夠暫時消弭雜念。
同時他的聲音如同黃鐘大呂一般響徹天地：
“勿要作亂！”
沒有多余的話語，就只有簡簡單單的警告，但他話中的威勢即便是此地的金丹聽到，亦會感覺壓力如高山般沉重。
這是不同世界，不同修仙文明帶來的壓力。
大師兄姜歸塵站在李葉身后，皺眉道：“你這手虛空凝符的法子是跟誰學的，只學到筑基？后續金丹的法門呢？”
四時宗的傳承很特別。
只要你能夠學會，后續的法門一般都會送上。
這也是為什么李葉能在金丹初期就得到《觀靈妙法》的原因——反正遲早要學，不如直接給了，還能熟悉熟悉。
李葉撇撇嘴。
“師兄，即便我們是修仙者，精力也是有盡頭的，畫符之道博大精深，我實在是難以深入研究。”
其實那位師叔并不是沒有給，反而是興致勃勃地想要教會他更多畫符的方式和技巧，奈何李葉實在是沒有精力學習，還讓師叔恨得牙癢癢。
“無妨。”大師兄伸手握住了李葉的手指，開始手把手教學：“對于你這般經常感悟天地的修士而言，畫符之道并沒有什么麻煩的。
何況你連觀靈妙法的靈紋都能學會。
道法一通百通，按照我教你的來學便是。
此法是當初一位元嬰師叔教我的，以自身靈氣引動天地元氣…”
他教的很認真。
李葉學的也很認真。
效果自然也非常好——原本李葉所做的是將自身靈氣凝聚為符箓，載以曦光鈴的鈴音，放出去壓制住無處不在的白魔氣。
而現在有了大師兄所傳授的這道名為“元符精解”的法門之后，便能夠調動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元氣。
特別是，鳳凰的靈力。
似乎深埋于地下的真靈鳳凰的靈力感受到了李葉凝聚元符，它主動地伸出一道道靈力，幫助李葉匯聚出了能夠化作鳳凰的符箓。
一只只小小的鳳凰被李葉描繪出來，拖曳著五光十色的尾羽朝著遠處飛去。
在漆黑的冬日之中是那般美麗。
可它們一旦發現有人在作亂，屬于鳳凰的火光就會毫不猶豫地凈化對方，無論是什么煉氣筑基，在接觸到火光的一瞬間就會被徹底凈化。
“看來它也在努力自救。”
“你說…這鳳凰還有復生的可能性么？”
李葉感到好奇。
大師兄回答道：“這鳳凰估計早就與這方世界融為一體，若它真有復活和自救的打算，恐怕也在那被氣運眷顧之人身旁。”
“這樣么。”李葉望著遠方，他在那太陽墜落的時候便已經記下了太陽墜下的方位。
在極東之地。
于是，他不再猶豫。
一邊讓院落朝著遠處飛去。
一邊灑落下一只只展翅翱翔的鳳凰。
但沒有飛多久，院落前面便出現了一個人。
是一位須發皆白老態龍鐘的老嫗。
她雖然無法窺探到院落的具體蹤跡，但是漆黑的天空之中灑落那么多的鳳凰，也就是白魔這種沒腦子的東西會找不到。
但凡有點腦子都能找得到院落。
“老身青花，求見上仙！”
老嫗直接在空中大禮參拜，這對于在這方世界基本和皇帝沒啥區別的她來說，確實是很鄭重了。
院落暫時停了下來。
自里面傳出李葉溫和的聲音：“青花道友，你這前來所為何事？”
“老身想求問上仙，這方世界可還有救？”青花真人依然保持著大禮參拜的姿勢，語氣誠懇。
“我來了，自然能救。”
李葉不假思索的聲音傳來：“道友若想這方世界長存，便約束自己手下修士，千萬勿要趁著太陽墜落作亂。
此地早就被我四時宗所標記。
若我在事后得知有人因此無辜受傷，屆時我便會開始清算，無人可以逃脫。”
說完之后。
院落便繼續向著前方飛去。
只剩下青花真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半空中，身子因為激動而顫抖。
——在她漫長的生命之中，對于凡人早就已經是蔑視的態度了，卻沒想到竟有強者愿意為凡人討個公道。
由此可見這四時宗。
絕對是真正的名門正派。
難道她也有機會，一窺世界之外的風景？
院落最終停在了一座位于大山環抱的村落頂上。
這座村落很特殊，周遭全是白茫茫的雪地，甚至和最近的人族村落也有百里之遙，是真正的與世隔絕。
而且這里已經接近了“邊境”。
這方世界僅有極少數區域能夠讓人族生活，剩余的地方早就被白魔的魔氣所污染，此地再往東邊，就是無邊無際的白魔氣和真正的無人區。
李葉站在院門口朝著下方望去。
眸子中氤氳著光華。
但表情卻異常的嚴肅。
因為這里已經沒有活人了。
“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嗎。”
“不過若是魂魄還未散去，我倒是還有法子…”
他嘆息一聲，邁出院落。
屬于心土的白色光暈在他周身繚繞，隔絕開來了所有的魔氣和窺視。
他緩緩踱步于這座已經無聲無息的村落之中，能夠聽到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那踩在積雪之上，久無人煙的沉悶聲音。
大師兄也跟在他的身旁，好奇地打量著這里，提醒道：“這里有不少寶貝，都值得你花費些時間挖掘一下。”
其實不用師兄提醒，李葉也感覺到，這里那些低矮房屋的墻壁上，都描繪著許多的紋路以及文字，竟然全是各種神通法術的篇章。
粗略一看。
就有什么《遂苛界煉丹法》、《白色魔氣獻祭法》、《引動鳳凰之靈》…
零零散散怎么也有幾十道神通術法。
而且，全是用鮮血描繪的。
在這白茫茫又如此破舊荒涼的村落之中，怎么看都縈繞著一股不詳的氣息。
“這位氣運之子的本事不差。”
“這里所記載的，應該便是遂苛界的精髓所在，天道正不計代價地將所有的傳承交給他。”
“只是我不理解的是…”
李葉在一處院落前停下腳步，然后輕輕敲了敲門環。
“嘎吱——”
門便立刻打開。
里面的景色展露無遺——有一位穿著白色袍子的人影正躺在躺椅上，懷里抱著一只羽毛鮮艷，尾羽艷麗的雞。
“你們來了？”
人影坐直了身子，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
竟是一位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少年人。
他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反而純凈地難以言喻，眼睛中帶著明晃晃的喜悅。
他的長相不能說是俊美，但非常順眼，有種渾然天成的妙韻，讓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恐怕在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你便已經發現我了吧？”
李葉這會兒要是還看不出來到底什么情況，那他就是傻子了，這位氣運之子…恐怕是故意讓太陽墜落，以此招來自己的。
他并沒有被欺騙的惱怒，反而升起了興趣。
一方世界的氣運之子果然有趣。
最重要的是。
他挑了挑眉對身旁的大師兄說道：“原來師兄也有錯的時候啊，這可不是需要我來教授的小可憐，反而是在引誘我們啊。”
大師兄：“…”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少年下了躺椅，對著兩人微微一禮：“兩位，我知道你們是從另一方世界而來。
我便直說了。
我請兩位來，是想讓兩位將我種進樹里——我曾經見過一位白衣勝雪的仙人，她以雷霆手段將幾位已經被魔道侵蝕的金丹種進一種特殊的樹中。
出于好奇我去看了那些樹。
結果赫然發現，被種進樹里的那些金丹竟然能夠存活至今，還沒有被魔氣所侵蝕。”
說到這里李葉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皺眉道：“鎮魔樹確實能夠維持法力和神魂不會枯竭，但你也會經受經脈被填滿的痛楚。
若是你，恐怕鎮魔樹會千年不休萬年不朽。”
“不要緊。”
少年搖搖頭說道：“只要能讓我的金丹遵循日出日落的規則，我便能夠通過金丹俯視世界，些許肉身上的痛苦壓根不算什么。”
“不對。”李葉卻忽然四處打量著，語氣之中帶著很明顯的疑惑：“你若是能夠堅持，無論在不在鎮魔樹中都能遵循日出日落的規則。
按我師兄所說，你定然是遇到了什么無法承受的痛苦，才想著以鎮魔樹的痛苦壓制自身的苦楚。
而我恰好知道氣運之子的待遇。
氣運，鳳凰。
恐怕是你的青梅竹馬已經死去了吧！”
他的身形一閃，便直接推開了那虛掩著的房門，只見干凈整潔的屋子里面，在炕上躺著一位已經氣息全無的少女，少女身旁還有一只已經死去的鳥兒。
少年完全來不及阻止，臉上閃過難以言喻的痛苦。
作為這方世界鐘愛的氣運之子，他無論做什么，無論修煉什么都非常快，甚至還有常人沒有的親情友情以及愛情。
五世同堂，父母雙全，友人眾多…還有一位對他一心一意的青梅竹馬。
但氣運只能庇護他一人。
他看著村民們一個個死去，再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去，最后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住——那氣運讓他免受一切傷害，卻報應在了身邊的人身上。
甚至他連丟棄這份氣運眷顧都無法做到。
可他的親人朋友都死去了，這方世界還有很多人在，都期待著每天的太陽升起。
他也只能日復一日地維持著自己的金丹升起，金丹落下。
終于。
在發現了有外人進入之后，他想到一個法子，那便是借助外人的力量將自己種進樹里，然后抹去自己的神智。
反正世界需要的就只是他的金丹。
他這個人在不在，壓根就是無關緊要之事。
如此一來他便也算是報答了這方世界的“精心培育”，自己也能解脫，簡直是一舉兩得之美事。
所以他就立刻讓金丹墜落，引來了李葉兩人。
念及此處，他的神色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對李葉說道：“你幫我這一次，我便將我所知的一切，以及這方世界的空間坐標都送于你。”
可李葉卻搖搖頭道：“事情又沒有到無法解決的時候，這方世界的秩序早就已經崩潰，輪回都已經不堪重負。
你又是氣運之子。
即便是你無法留住他們的人，但他們的魂魄早就在你無意識中被困在了這里，你睜開眼睛仔細看看吧。”
隨著李葉一指點出。
原本空蕩蕩的村落之中忽然出現了許多朦朧的人影，他們都被一道道鎖鏈困在此地。
無法動彈，就如同樹一樣困在原地。
——世界依然眷顧著它的氣運之子，但它本就已經快要墜入魔道。
所以眷顧的“方法”有些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