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就你也敢叫雪風號啊
船上不能帶女人，這是一條老規矩。
不是說什么迷不迷信的問題，一方面是考慮到衛生問題。
就像過去海盜在船上裝朗姆酒，不是說他們不愛喝水，而是水太容易變質了。
另一方面則是人性問題。
一幫大老爺們兒長年累月困在狹窄的空間里面，精力無處發泄。
你別說女人，就是扔頭母豬上船，豬都受不了。
所以在聽到雪風號上女人聲音的時候，王云霄第一反應不是雪風號的真假。
而是這女的到底是人是鬼？
當他降落在雪風號甲板上之后，對面居然連一個迎接的人都沒有。
全船上下一片死寂。
剛才明明還有人在打旗語，現在居然連打旗語的人都不見了，甲板上空空蕩蕩。
鬧鬼是吧？幽靈船是吧？
王云霄看了看自己這身裝扮…
應該不是我殺氣太重，把鬼嚇到不敢出來了吧？
膽子這么小你還開什么船，不如去陸軍。
“有沒有人！”
“有有有有！這邊這邊！”
他喊了一嗓子，居然還真有人回應。
王云霄解除武裝順著聲音找過去，終于在指揮室里找到了一個活人。
準確來說是一位導航員。
鷹國人的軍艦都有這種特點——在船上配備一名智能機械傀儡，在復雜水文環境下為船只進行導航，偶爾也為船長提供心理咨詢服務。
別人家沒有他們那么高級的智械黑科技。
北方艦隊有一部分船是從鷹國人那里買來的，但鷹國人只賣船不賣導航員。
換句話說就是有槍沒子彈。
雪風號如果真隸屬于北方艦隊的話，上面能安裝導航員是合理的，但安裝導航員不太合理。
而且還是仿真人的型號。
王云霄見過兩種導航員。
一種是沒有腿的，只有上半身，純機械帶一張人臉。
這是英國皇家海軍的標準配置，不好看，但勝在皮實耐操，專業性強。
另一種就是機械神教當初來天門的時候，從垃圾堆里撿個被淘汰掉的機械女仆，技術神父利用俺尋思之力叮叮當當一頓修理，把她安裝到船上當做導航員。
也就是現在跟在沈大教主身邊寸步不離的那位莫格雷德女士。
這屬于民間的野路子。
雪風號上的導航員更接近于后者。
這是個膚色很健康的女孩子。
至少人的那部分膚色很健康，屬于天天在太陽底下活動，曬出來的小麥色肌膚。
剩下的部分也很…高科技。
一句話總結——長得跟個艦娘似的。
反正王云霄是沒看明白，她這全身上下有多少是機械，有多少是血肉。
她現在正在很努力地將自己從那一堆連接到自己身上的，亂七八糟的管線里面掙脫出來。
也可能是因為太著急太努力了，一堆管線纏在一起，她又不敢用力撕扯，急得滿臉通紅。
“等…請等一下，馬上就好！”
在王云霄的目光注視下，小姑娘的羞恥心越發膨脹。
“你不用著急，先回答我的問題。”
王云霄可沒忘記自己是干什么來的。
“告訴我你的身份和來歷，作戰序列，以及一切可以證明你身份的信息。”
“我是雪風號！呃…雪風號的導航員，叫我雪風沒關系吧？”
當然有，但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王云霄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本艦隸屬于北方艦隊扶桑分艦隊第六分隊，于明國三十年正式進入作戰序列。”
果然。
這和衛流云的預想一樣，不是現役的軍艦。
“繼續說。”
“本艦于明國三十三年夏，隨艦隊主力從橫須賀港出發，例行巡游外島鏈時遭遇時空潮汐震蕩，與艦隊失散，一直迷航至今。”
“除了你之外，船上還有其他幸存者嗎？”
“有的有的，包括船長在內的一百二十四名船員，正在底艙內部休眠，按照規定除非回到母港，我不能提前將他們喚醒。畢竟…”
說到這里，雪風有些不好意思：“船上的給養消耗得差不多了。”
“你在夷州島沒有補充給養嗎？”
“補充過了，港口的大叔都是好人吶，給我塞了好多水果和零食…但光是吃的沒有用，船里的休眠裝置沒辦法重復使用。現在把他們喚醒除了能吃兩口熱乎菜之外，沒有什么意義。”
“你知道現在的時間點是明國三年吧？”
“知道！”
“還有什么可以驗證你身份的東西嗎？秘鑰、文件或者信物之類的。”
“有的有的！你等我一下…”
雪風終于從那堆管線之中掙扎出來，光著腳踉踉蹌蹌地跑到舵輪旁邊，拿起一個里面不知道灌著什么液體的，像是沙漏一樣的神秘儀器，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遞給王云霄。
“這是啥？”
雪風眨眨眼睛：“空泡儀啊，你們這時候還沒有嗎？”
有個鬼！
誰知道三十年后科技樹都點成什么樣子了？
王云霄咳嗽一聲問道：“這是做什么用的？”
雪風沉默了一下。
“看到那里面懸浮的氣泡了嗎？那個就是空泡。”
“然后呢？”
“就是觀察空泡的空泡儀啊！”
“我問你空泡是什么！”
雪風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王云霄：“你們這個時候連空泡都不知道，還巡什么海啊？”
“你信不信我把你這艘船拆了？”
“對不起。”
“按照她的說法，咱們的艦隊這次出海，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消滅空泡？”
衛流云拿著空泡儀仔細觀察了半晌，眉頭緊皺：“三十年后的理論啊…你怎么看？”
王云霄聳肩道：“按照我的理解，就像是蒸雞蛋羹。”
“想要雞蛋羹表面平滑，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就是過濾掉表面攪拌產生的氣泡，這個空泡理論的本質應該也是一樣的。”
北方艦隊緊急出征，表面上的理由是抵御時空潮汐震蕩。
但具體使用什么方法抵御，整個艦隊上下其實都是一頭霧水。
學校里沒教過這方面的知識，一線的人也完全不懂。
在大家的理解中，無非就是“肉身踩雷”。
至于說什么具體的原理，有沒有效果，誰都不知道。
而在三十年后，也就是雪風號服役的那個時代，已經總結出了“空泡理論”。
簡單來說就是時空潮汐震蕩形成的時空碎片，就像是一個個虛空中的氣泡。這些空泡里面充斥著類似于純氫氣一樣的成分，本身不能燃燒。一旦讓它們接觸到某些介質，就像是氫氣遇到氧氣一樣，嘩啦一下子發生爆燃。
理論大概是這么個理論。
而艦隊巡海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把自己當成一根針，主動戳破這些空泡，讓它們的危害性降到最低。
三十年后的海軍甚至為此制作出了這種空泡儀，可以通過沙漏內氣泡的變化，主動搜尋海域內肉眼無法觀察的空泡。
這也很正常。
人類最開始學會使用火的時候，并不知道什么燃燒原理。
造的飛機都能飛上太空了，也不知道飛機為什么能飛起來。
先有實際行動，再有科學理論的例子太常見了。
而且也不代表這種理論就一定正確。
科學本身就是一個不斷證偽求真的過程。
“旗艦那邊怎么說？”
“讓我們自己解決，保持接觸，謹慎觀察。”
“那就是說要帶上她？”
“先帶上吧，不管怎么說也是友軍，難道還能把她擊沉了？”
“可以勸她回夷州島。”
衛流云愣了一下，思考了半天之后搖頭道：“不管怎么說也是咱們的船，還是帶上吧。”
孩子長得再丑，也是自家骨肉。
夷州島是南方艦隊的地盤，沒道理把北方的船扔在人家那里混吃混喝。
雪風號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十分高興，在海上畫了幾個圈以此來表達自己的興奮之情。
看得衛流云提心吊膽。
“三十年后的軍艦這么皮實嗎？”
用不了三十年，軍艦這種人類歷史上最龐大的戰爭兵器，十年就能形成科技代差。
某位喜歡修園子的老太太對此深有感觸。
錢不是沒花啊，可誰能想到那玩意更新那么快。
我自己兒子都還沒教育明白，那邊剛買回來的船就過時了。
此時此刻依仗著自己航速優勢活蹦亂跳的雪風號，在衛流云這樣的海軍人眼里，就像是一個奧林匹克運動健將，從頭到腳都散發著生命的力量。
至于女人…什么女人，女人哪有軍艦好玩。
反而是艦載的導航員，被大家遺忘掉了。
當晚，21時，天氣突然出現變化。
海上的風浪就是這樣，說來就來。
而這一次通過觀察空泡儀的變化，王云霄已經知道，這是分艦隊靠近一個空泡的征兆。
這玩意確實好用，也不知道什么原理，希望能盡早推廣開來。
這邊的雪風艦沒出問題，沒有突然消失，一直緊緊跟隨在艦隊左側。
但在另外一側…
“飛狼號觀測到一艘陌生軍艦出現在三點鐘方向，正在全速向我們靠近過來！”
飛狼號是艦隊當中的一艘魚雷艇，位于艦隊右翼，因此首先觀測到了陌生軍艦的動向。
這個時候天色已晚，再加上風急浪高，等他們發現對方的時候，對方的距離其實已經十分接近了。
發送信息沒有得到回應，衛流云的神經馬上緊繃起來。
在這片海域不可能出現其他國家的軍艦，對方沒有應答，要么是出事了，要么就是身份有問題。
“雪風號傳來信息，是雪風號！”
王云霄也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擱普通人真聽不懂。
“另一艘雪風號。”
“尼瑪…”
衛流云差點爆出粗口。
誰跟我說這是蒸雞蛋羹的？
蒸雞蛋羹還要我分真假雞蛋的嗎？
“對方打燈光信號了嗎？”
“還沒有，還在靠近中！”
“神經病，戰斗準備！”
一聲不吭悶頭往前沖，誰知道你是干啥的？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衛流云本能地感覺到味道不太對，毫不猶豫地下達了作戰命令。
王云霄走到指揮室外，跳上桅桿，拿起望遠鏡仔細眺望遠處靠近過來的陌生軍艦。
單從外形上來看，確實跟白天的雪風沒多少區別，也是未來時代的裝備風格。
他的目光落在對方的旗幟上面。
隔著這么遠，再加上月黑風高，實在看不清楚。
對方似乎也在用肉眼觀測這邊的情況，一直接近到飛狼號兩千米之內才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開始減速，轉舵。
不過這一轉身，也把自己的側面漏了出來，讓王云霄看到了船頂懸掛的旗幟。
白底，紅心…
那沒錯了。
王云霄一個鷂子翻身跳下來，沖進指揮室：“開炮！馬上開炮！”
衛流云不解道：“能確定對方身份嗎？”
“確定，往死里揍！”
三言兩語確實解釋不清膏藥旗是什么東西，不過幸好衛流云也不是那種需要他費嘴皮子解釋的官僚。作為學院內綜合成績排名第一的戰術指揮大師，在確定對方是敵非友的那一刻起，一條條清晰明確的命令就從衛流云口中傳達出來。
他下達命令已經足夠快了，中間沒有耽誤任何時間，但是對方跑的更快。
作為另一條世界線上扶桑帝國的傳奇軍艦，雪風號除了那不可思議的幸運加成之外，自身官兵的整體水平，以及指揮官審時度勢的眼光，都是構成傳奇不可或缺的存在。
王云霄站在甲板上，眼睜睜地看著那艘雪風號一個神龍擺尾，在海面上畫出對于軍艦而言十分恐怖的回旋角度，然后以脫韁野驢的姿勢轉身亡命狂奔而去。
耳邊隱約響起逮蝦戶的BGM。
你特么跑什么啊？我們這邊都是老式軍艦，不試著干一架嗎？
然而對方就這么跑了，跑得如此決絕，不帶有一絲留戀。
就在他扼腕嘆息的時候，眼角余光掃過一條陰影。
位于艦隊左側的雪風號這個時候已經開足馬力，直接繞過旭陽號前方，朝著右側的雪風號追了過去。
兩艘同名的驅逐艦，在夜幕籠罩的大海上一前一后，劃出兩條清晰的海浪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