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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直歲堂官,意外之喜

  時間來到下半夜。

  在夜色最深沉,也是邪祟最猖獗的時候,空無一人的小院里卻出現了一老一少兩個不速之客。

  “怪哉!白天我用六爻金錢卦起課,算到那幫疍民出身的漁霸就在這里落腳。

  現在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既然那幫世家大族已經對月港出招,我們出來一趟,只殺一個都水司派來的都水郎、幾個稅吏可不過癮啊。”

  眼神靈動,話里卻殺氣沖天的年輕人將小院掀了個底朝天。

  就連王澄填埋起來的新土也被他重新挖開,卻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動手的白發老者眼底閃過一圈金光,咳嗽兩聲叫住了徒弟:

  “咳咳,不用找了。

  咱這是遇上了一位‘同行’,那些漁霸在昨夜子時之前就全都已經死了。”

  說話的老者身穿一件樸素的藍色布衣,腳踩黑布鞋。

  皮膚透著一抹不健康的蠟黃,手臂枯槁好像老樹,偏偏一雙眼睛亮得嚇人,隱約透出琉璃色。

  而且身量極高,從骨子里透出一種堂皇大氣,站在那里自有威儀。

  這種由內而外的氣質反過來遮蓋了皮相,任何人看到他都不會認為這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只是說完一句話之后,又忍不住地用力咳嗽了好幾聲,證明他確實有某種沉疴痼疾,身體不好。

  “師父,您沒事吧?”

  年輕人回到老者身邊幫他拍了拍脊背,心頭疑惑依舊難以消解:

  “您可是咱們采水一脈的直歲堂官,有權糾劾水班三十六堂職官法脈。

  不管有沒有投身公門,是不是朝廷命官,只要是水班門人犯戒,您就算光明正大懲處,都不會引起他們身上的官氣反噬。

  在月港提起沈老之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昨天都水司大張旗鼓打上門來,連五峰旗的那位蜃樓將黃遠洲都心有顧忌,不敢直接對他們動手。

  只能拐彎抹角求您幫忙懲處這些犯了律法、行規的叛徒。

  這月港可是您的堂口治所,采水一脈的其他直歲堂官應該不會壞了規矩跑到這里來耍威風吧?”

  沈老擺擺手:

  “不是其他的直歲堂官。

  動手的可能只是一個普通職官,唔,大概率連職官都不是。

  鄭錢,你鑒物的本事還得好好學啊。”1

  被叫做鄭錢的年輕人對自家師父十分信服,沒有懷疑他的判斷,豎起大拇指恭維道:

  “師父您真是神了!

  那人把這院子里的天地靈信處理得干干凈凈,我什么都看不出來,您竟然能知道他不是職官。”

  沈老聽到恭維,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受用之色,略帶自得道:

  “這雞鳴五鼓返魂香用的哪種方子我一聞就知道。

  就算吹了半夜風,味道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這香味也照樣逃不過為師的鼻子。

  方子不錯,但合香的人手藝太嫩,一看就還沒有授箓列班。”

  鄭錢有些狐疑地悄悄跟自家師父拉開距離:

  “一聞就知道?

  師父,您老人家這是親自配過多少蒙汗藥,才能積累這么多經驗?年輕的時候不會干過什么副業吧?”

  沈老聞言大怒,抬手在這個逆徒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2

  “人心中的成見真是一座大山!3

  香無善惡,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與人對敵,生石灰、蒙汗藥、狼牙棒、火繩槍、色相...當然是什么好用就用什么啊,不會隨機應變怎么當好直歲堂官?5

  年紀輕輕真是迂腐!”

  鄭錢捂著頭,只敢在心中嘀咕:

  ‘連用生石灰、蒙汗藥、色相都說得這么理直氣壯,怪不得您能養出這一身堂皇正氣。

  要論臉皮上的修行,那我確實還差得遠呢。’

  這個時候,老者又從褡褳里取出三炷青色線香,四處查看一會兒,插在了王澄最后賣掉薛大的地方。

  手指一撮,線香便被點燃。

  夜風吹拂香火明滅,燒得飛快。

  不一會兒功夫,這三炷香就燒成了右炷香左彎,其余直立的樣子。

  老者手上掐算,嘴里念出了香號:

  “福祿香號心自安,祿計千種福自然。善念與天相契合,無災無害是前緣。鳳閣龍樓人共望,春去還有秋月圓。1

  嗯,這‘同行’身帶福祿,將來應該還有再見之日。1

  有趣,有趣,咳咳咳...”

  鄭錢又給師父拍了拍后背,卻對這香號不以為然:

  “天地靈信早就散得差不多了,這三皇廟祝觀香金口能瞧出來的東西太少,只能當個馬后炮用用。

  要是咱碰不上那人,這香號就算想破腦袋都解不出來,就跟以前流傳下來的符應鎮物:六十幅推背圖一個樣。

  到現在也只解到第三十象土木堡之變:‘缺一不成也占先,六龍親御到胡邊。天心復見人心順,相克相生馬不前。’3

其實說起來所謂推背圖也是馬后炮,本身就是后編的,然后硬推到唐朝  后面三十象我背得滾瓜亂熟,照樣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大昭未來到底是什么樣子。”

  然后臉色一肅,對自家師父提醒道:

  “先別管什么福祿了,咱們殺了都水郎,那個福祿‘同行’殺了背叛的疍民漁霸,全都治標不治本。

  您老人家還是想想咱們該怎么應付那些沿海的士紳豪強吧。

  如今他們是鐵了心要拿走月港這塊大肥肉,徹底壟斷海貿走私,壓榨底層,蒙蔽中樞,唯恐天下不亂。

  這次都水司只是投石問路,恐怕過不了兩天就會有其他更激烈的手段,對互市派圖窮匕見。

  大昭官軍舟師的裝備遠不如武裝海商,不足為慮。

  但那些投靠了士紳大族的海商、海盜,早晚會跟互市派和五峰旗正面做過一場,一場大亂不可避免。

  咱們‘山海會’中雖然有很多百年前寶船艦隊的后裔,跟朝廷、海商、海盜都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表面維持中立,也需早做打算啊。”

  沈老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

  “回去再說。”

  師徒兩個腳下生風,化作兩道殘影奔向港口邊緣的那座寶山烽堠。

  ......

  第二天一早,月港從沉睡中重新蘇醒。

  王澄也帶著人又一次踏上棧橋。

  他雖然知道“王富貴”原來的家在哪里,但外出求學多年早就把院子租了出去,不可能隨便把租戶趕走。

  只是帶著禮物拜訪了原來的鄰居和幾個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證明“王富貴”已經回來了。2

  昨天晚上干完活,他們就回到了張福順號上休息。

  錨地港道中的那些蜃蛤還在不停噴吐著蜃氣,在陽光照耀下美輪美奐,看起來跟昨天沒有任何不同。

  但他們剛剛上岸就發現,昨天還耀武揚威的都水司稅丁如今卻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連滿載漁獲、商品的帆船進出港口都視若無睹。

  稍微有點分量的官吏都不見了蹤影。

  有一部分外來的稅丁更是跳上來時的官船,逃也似地離開了月港。

  “奇怪,這些混賬怎么跑了?”

  昨天實力大進,精力爆棚的張文一把抓住碼頭旁邊早食攤子的攤主,將幾個銅錢塞到了他手里。

  后者動作嫻熟地將銅錢收進兜里,不用他開口詢問,就神神秘秘地解釋道:

  “各位客官沒聽說嗎?

  都水司那位領頭的都水郎和幾個稅吏昨晚全都...失蹤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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