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照鏡子,王澄也能清晰感受到自己頭頂、雙肩正熊熊燃燒的那三把火。
頭頂:象征神明護佑,邪祟陰鬼畏之懼之,無法靠近;
右肩:稱為“無名火”,照亮人的右側身體;
世人常將發怒形容為無名火起,指的就是這把火,經驗豐富的神道職官,能通過感應這把火,看穿別人的真實情緒。
左肩:與右肩對稱,照亮人的左側身體。1
三火明光合為一處,照透五臟六腑,讓王澄感應到自家漆黑一片的肉身廬舍中,隱隱約約透出一絲光亮。
意識深處隱約有什么東西要誕生出來,只是還缺了許多火候。
他也沒有強求,緩緩收斂收起辰龍吐納術睜開眼睛,帳篷里都像打了個霹靂,猛然亮了一下。
目光隨意落到旁邊香爐里的香篆上,香篆立刻冒起裊裊青煙。
“我點亮心燈后本來只能用來點燃符紙之類經過職官特殊煉制的事物,現在已經能輕松點燃易燃物,并且不畏寒冬。
只要沒有失去意識,就算在雪地里光著身子打坐也不會被凍壞。
神道職官只修性不修命,心靈干涉現實的能力會隨著職官品秩提升越來越強。
直到肉身腐朽,刀兵加身死后,性靈也能長存不滅,被二十四節律加封鬼神地祇!1
等到了天妃娘娘那等境界,一念生而風云動也絕非妄念。”
下三品修行:修廬舍,點心燈,命火純陽。
心燈亮起,福、祿、壽三火純陽,就意味著有資格叩拜大道,接引道氣,開壇授箓。
不需等到雨水節氣,只要他不介意以后道途受到影響,燒一炷信香給師父沈雨亭,就能立刻為他“賣官鬻爵”。
當然王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選擇這么干。
只等韓淑書就職海撈子,他就會趕在獺祭魚之前返回月港,完成自己的晉升科儀。
白水郎比海撈子的科儀要求簡單不少,不用興師動眾,對他來說基本上沒有什么難度。
王澄從蒲團上縱身躍起。
看到旁邊水桶里還有一顆備用的猴腦海膽,連忙挖開全都吃進了肚子里。
命火純陽境界已經達到下三品的極限,除非授箓列班,否則心光增長不算明顯。
但在湊足了十顆猴腦海膽之后,他終于覺醒了真正屬于自己的第一門絕活:腦中眼!
一股熱流涌入大腦,又化作舒爽的清涼,融入眉心正中好像一只退化眼睛般的松果體。
大腦里好像真的有一只無形的眼睛忽然睜開,腦中的成像都出現了來自不同圖層的詭異重影。
眉心也跟著亮起一線銀色的豎痕,仿佛真的多了一只豎眼。
王澄連忙閉上眼睛。
發現即使完全摒棄視覺,也能用皮膚、耳朵、鼻子、舌頭...“觀察”到周圍的景物,甚至比眼睛看到的還要清晰,還要細致入微。
感知范圍也不小,完全足夠籠罩一條帆船的每一個角落,不會存在任何死角。
甚至穿透了獸皮帳篷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盡管沒有顏色,只有黑白相間的線條輪廓,也足以做到洞敵先機,不懼偷襲。
“在槍林彈雨的血肉戰場上,普通職官即使感官強大,依舊還有被流彈擊殺的危險,恨不得睡覺都睜著一只眼。
我有了這只腦中眼,即使將來到了海上,駕駛戰艦用線式戰術跟人排隊炮決,我也一定是最后活下來的那一個。”
掀開防風門簾走出帳篷。
跟腦中眼看到的一樣,外面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
明天就是大寒第三候,北方早就大雪紛飛,即使在這遠離陸地的地方都不能例外。
但目力得到腦中眼加持,王澄不僅輕松看穿一里外的雪幕,連身邊無數飄飄揚揚的雪花都變成了慢動作。
鏘——!
腰間環首刀驀然出鞘,刀光一閃,一片雪花被整整齊齊削成兩半,落在王澄攤開的掌心里迅速消融。
隨著命火純陽,外加腦中眼覺醒,對肉身廬舍控制力達到凡人極限,一身刀法也儼然大進。
一線刀光宛若銀蛟,繼續縱橫來去,竟將眼前無數六角形雪花凌空切成雪粉。
“要是把腦中眼放到普通人身上,即使從沒有學過搏殺技巧,只靠著本能的肉體控制力,也能立刻成為劍術高手。
只用一根竹棍都有可能打敗戴甲士兵。”1
但王澄也知道自己這一手在凡人眼中或許神乎其技。
但在那些專精近戰搏殺之道的劍俠、捉刀人、官將眼中恐怕也算不得什么,他們的絕活、異術都是為冷兵器而生,足以無視技巧,一力降十會。
只能算大路貨色的破浪八刀用在下三品打基礎還行,涉及到七品以上職官之間的爭斗就差點意思了。
“好在白水郎的本事也不完全在刀劍兵刃上,近戰勉強夠用就行。”1
扭頭看向旁邊張家兄弟的帳篷。
腦中眼穿透帳篷看到兄弟兩個正在焚香祭拜那一枚誕生于匠戶愿力,能用來充當“印鈔機”的符應鎮物匠班銀。
口中念念有詞:
“天有錢星,地有錢靈。陰陽造化,陶鑄均平。天上地下,異相同形。吾今煅煉,貫伯分明...風傳火化,元亨利貞。急急如律令。”
身上心光與匠班銀的寶光交相呼應,氣機不斷交感錘煉。
這是張家兄弟點亮心燈之后,王澄交給他們的任務。
王澄已經準備等自己授箓列班之后,親自擔任他們和所有水班手下們的領路人。
這枚價值不可估量的匠班銀就相當于自家這一脈水班職官的鎮物,門人弟子早晚各祭拜一次,用來鎮壓法脈氣運,搭建法壇供門下傳人授箓列班。
靖海王世子的真實身份不能暴露,五峰旗中專門為他培養的嫡系親軍暫時也拿不回來。1
但只要有了法裔的傳承關系,足夠讓他掌握一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嫡系力量。
比起以血脈同鄉為紐帶的傳統親軍,這些法裔即使損失掉一部分,也能慢慢重新補充回來。
王澄看了一眼天色已晚,沒有去打擾張家兄弟,自顧自返回帳篷養精蓄銳。
.......
第二天。
也是七十二候之水澤腹堅前后五天的第一天。1
王澄和韓淑書再次下水,開啟了海撈子的晉升科儀。
不用王澄多做什么,只是仗著水性好,跟往常一樣檢查了一番水下沒有危險就任由韓淑書和她帶來的幫手合力打撈沉船。
再用這批海撈瓷搭建水班法壇,授箓列班的具體時間就定在明天早上。
這一次,無所事事的王澄還在遲疑要不要繼續去撈海膽,那條當了好長一段時間帶路黨的鯛魚就主動找到了他。
“咕嚕咕嚕...”不停吐泡泡。
還繞著他飛快游來游去,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樣子。
王澄下意識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無論是王澄,還是正在打撈沉船的韓淑書都還沒有發現。
在能見度極低的鵝毛大雪中,一艘從北方瀛洲駛來的風帆戰艦正朝著這座小島的方向順風而行,目標明確,毫無偏移,看航程最多還有一天時間。
而這艘戰艦主桅上赫然掛著一面...五峰旗!1
這是送人頭與船來了